007——你願意跟著我嗎
繁花似錦，情未央，意難忘，再相逢，不相識，一切重來又何妨
「小六謝顧公子救命之恩。」
「咳咳咳，舉手之勞。」
說罷，顧子辰似是有些累了，垂下眼不再看她。
「公子！」小六急忙竄了過來，雙膝一彎，直直地跪在了馬車旁。昂著仍舊蒼白如紙的小臉，問道：「公子，您……可好？」
顧子辰撩著車簾的手微頓，又緩緩抬眼看向了跪得筆直的瘦小身影。只見那倔強又脆弱的臉上長了一雙清澈的大眼，如帶露摘下的葡萄。
見對方未說話，小六有些懊惱地垂下頭。
想必他一定會疑惑吧，畢竟他們萍水相逢，身份地位又天差地別.
「還好。」這時，男子淡漠的聲音從頭頂響起。
沒人發現，此時顧子辰藏在寬大的袖袍下的手正在微微顫抖。
小六驚喜地抬頭，呵呵一笑。
還好便好
片刻的沉默后，顧子辰再次開口，「你說，你叫小六？」
小六點頭。
清冷深邃的眸子暼向小六腰間的木牌，「在縣丞那裡當差？」
小六再次點頭。隨後像是反應過來什麼般，擺手道：「不是不是。賤民前些時日有幸被趙縣丞選進了城裡，但是如今仍算閑散人一名，偶爾也只是幫忙打打雜，跑跑腿，做些無關緊要的小事。」
顧子辰瞭然，對著身邊小廝低語了些什麼。
然後就見那小廝跳下馬車，走到小六身旁，伸手說：「木牌給我。」
小六雖然不解其意，但仍舊乖乖地將腰間的木牌遞給了他。
而那小廝拿到木牌后，轉身便消失在了街口。
「之前可曾照顧過人？」顧子辰問。
「有的。」小六掰著手指說，「賤民曾經給瘸腿的寡婦追過雞，陪失意的書生趕過路，幫瞎眼的婆婆餵過豬，還埋過渴死的孩子，葬過死去的婦人.」
「行了。」顧子辰打斷了她的話，「將來，可有想要跟著什麼樣的人？」
跟著什麼樣的人？
小六歪頭想了想，「沒有。賤民只求能有吃有喝，再得一屋檐可休息便心滿意足了。」
「小六。」
「是。」小六抬眼看去，覺得此時馬車上的人的眼睛就像是能勾人魂魄的無底洞，她都要掉進去了。
「若是我有意，你可願就此跟在我身邊？」
「跟在，顧公子的身邊？」小六受寵若驚地重複。
顧子辰微微頷首，「嗯，跟在我的身邊。」
「願意！自然願意！」小六喜不自勝。
「若願意，便上車來吧。」
「哎！」生怕對方反悔，小六急忙從地上跳起，三二下就鑽進了馬車。
「公子。」
「坐吧。」
「哎。」將手在身上蹭了蹭后，小六在角落屏息坐好。
「公子，您真是個善人。」
「我不是善人，也不想做什麼善人。」
不是嗎？可是在她看來，分明就是啊！
顧子辰長睫微微掀起，「還有，從此以後，你便不再是賤民了。」
「嗯？」
反應過來時，她只覺喉頭一哽。「是，小六知道了。」
「走吧。」顧子辰吩咐。
隨即，馬夫手中長鞭一樣，馬車繼續軲轆軲轆地行駛了起來。
半晌后，小六忍不住瞄了瞄外面，疑惑地問：「誒？公子，劉侍郎真的來這邊了嗎？」
「不知道。」
？
「您剛剛……」
「騙他的。」
小六忍不住抿嘴偷笑，原來顧公子也會騙人。
顧子辰緩緩閉上了眼睛，不再說話。
他是極美的，美到小六都不知道如何要形容才好。容貌如畫，恐怕連仙人都不過如此。然而，更加吸引人的是他周身如孤峰寒霜的姿態，超越了男女，超越了世俗，只需要一眼，便足夠人記憶終生了。
只是，小六總覺得，這次見到的顧子辰與之前在城門口見到的他有些不同。好像之前的顧子辰雖也矜貴清冷，卻還有一絲鮮活的少年滋味。而如今，他這般閉著眼，卻有一種跨越時間的死寂。
是什麼，讓他在僅僅幾天之內就好似看破了紅塵命運呢？
是因為，他也如自己一般，沒有了娘親嗎？
人生苦何多，洗盡世鉛華，嗟嘆紅顏落淚，碾碎過往無常。
小六一邊思考，一邊趁他閉目養神，大著膽子盯著他看。
然而，小六不知道她的眼神太過熾熱了，熾熱到可以灼燒著顧子辰的每一絲毛髮，讓他無法繼續靜心調息。
「可看夠了？」
男子睜開眼的一剎那，似有萬千光華射出，閃得小六呆了呆。
「看夠了？」顧子辰重複。
小六訕訕地咬住下唇，垂頭喃喃：「看夠了。」
「在想什麼？」
「啊？」
「把你方才想的，說來聽聽。」
他怎知她有話想說？
小六抿了抿唇，道：「嗯小的有一個問題想不明白。「
」什麼問題？「
」公子您覺得，這人若是死了，她的心也會隨著身體一起變涼嗎？」小六歪頭著頭，孩子氣地道，「可是小的怎麼覺得，活人的心反而更加的冷呢？」
顧子辰纖長濃密的睫毛微不可查地顫了顫。」為什麼這麼問？「
「沒什麼，就是想不明白而已。公子您說，若是有人會念想，又有想念的人，是不是心就不會死？是不是無論在哪裡，只要還有牽挂，人就不會消失？」
「人都沒了，還提什麼牽挂.」
小六杏眼眨了眨，「人沒了就真的什麼都不剩下了嗎？過去經歷的那些就都不作數了嗎？可是公子，為什麼大家都說，有的人死後會變成天上的神仙，有的人死後會變成地下的惡鬼？再不濟，也會變成天上的星星呢？」
顧子辰微怔。她這是在安慰他啊.
然而，小六的話還未說完，馬車就停了下來。
「表叔叔，是表叔叔回來嗎！」瞬時間，一道少女嬌俏的聲音便從外面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