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大道之路不僅是孤獨的,還是殘酷的|!
花玥萬萬沒想到自己居然會在一萬年以後的一個瀕死的人類少年身上翻船了!
她被人訛上了!
少年此時此刻牢牢捉著她的手,絲毫沒有鬆手的意思。
花玥要是動手,眼前的少年可能活不過一眨眼的功夫。
但是,她從未殺過人。她手上有妖的血,鬼的魂,魔的魄,卻偏偏不曾沾過人的血。
正當她準備打暈他逃跑時,少年一臉真誠的看著她,「「姐姐人這麼好,又長得這麼好看,一定不會丟下我不管的,對嗎?」
花玥沉默片刻,道:「鬆手。」
眼前的少年這次鬆開她的手腕,像是極其失望委屈,漆黑的眼珠滲出些許水光,如同一頭受傷的幼獸,抱膝坐在那兒。
花玥從旁邊的一棵樹上掰下來一根手腕大小的樹枝遞給他,「拿著,我帶你下山。」
反正自己也要進城,就當順手。
方才還像是傷心到極致的少年頓時一臉感激,「我就知道姐姐不會不管我!」
還不等花玥說話,又聽他道:「可是姐姐,我兩條腿都斷了,根本走不了路。」
花玥:「……」
所以呢?
*
一刻鐘以後,花玥看著耷拉在身側筆直修長的腿,沉聲道:「你要去哪兒?」
「羽人國都城。」少年看著她漆黑的後腦勺,嘴角上揚,眼裡的笑意都快要溢出來。
他語氣輕柔,「姐姐真是個好人。」
花玥背著個子足足比自己高出一個頭的少年,咬咬牙,心道:好你妹!
*
背後的少年心情好極,用手指戳戳她發尾處的鈴鐺。
鈴鐺沒有響。
可裡面,分明是有一粒紅色的小石頭在裡面。
他不死心的又戳兩下,只見一個嬰兒巴掌大小,模樣像貓的灰色抱毛團不知從何處爬出來,邁著兩條小短腿悠閑地爬上她的肩膀,伸伸懶腰躺下來。
它像是完全看不見自己,口吐人言:「主人,你背上的這是個什麼玩意兒?」
「是狗!」紅衣少女惡狠狠道:「一條會訛人的狗!」
少年眼神里微微流露出驚訝,看著像是在旁若無人交談的一人一貓,假裝自己沒看見,又閉上了眼睛,聽著看起來待人十分疏離淡漠的紅衣少女,喋喋不休的說著各種各樣的事情。
「鏡鏡啊,我發誓,以後我再隨便救人我就是狗!」
「鏡鏡啊,他睡著沒有?」
「鏡鏡啊,你說,羽人國的王子是不是已經死了?真是可惜,我還沒見過吃金子拉金子的人長什麼模樣?」
背後的少年突然「噗嗤」一聲笑了。
花玥驚訝,回頭看他一眼,「你笑什麼?」
少年看著紅衣少年光潔的額頭滲出汗水,眼神亮晶晶地看著她,「我只是覺得姐姐真是可愛。」
花玥:「……鏡鏡,他能看得見你嗎?」
鏡靈盤腿坐在她肩膀上,蓬鬆的尾巴不停的甩來甩去,瞥了一眼那眉眼笑盈盈的漂亮少年,說:「除了你跟神,誰也看不到我。」
它說著故意湊到少年面前沖他齜牙咧嘴。
果然,少年清澈的眼睛一直直視前方,似是什麼也沒看到。:
花玥放下心來。
少年像是知道她在想什麼,笑道:「姐姐真得是我見過最可愛的人。」
*
為了這句「最可愛的人」,花玥背著他足足走了一個半時辰。
在凡人的世界里除去降魔除魔時會使用法術,平常都得按人類法則行走。她背著少年雖說並不是很累,可一個大活人就這麼趴在背上喘氣兒實在叫人不舒服,且少年實在太瘦,骨頭硌得她背疼。
兩人一路走走停停歇歇,等走到城門口的時候,已經晌午。
她看著羽人國國都城門口上面的「都城」二字,反手「啪嘰」一巴掌拍在一路睡得香甜的少年頭上。
少年一臉茫然的醒來。
「到了,前面就是羽人國都城。」
*
羽人國王子失蹤,城門守衛排查比從前嚴謹許多,一丈寬的城門前站了足足有二十餘人,挨個的排查。城口前則排起長長的隊伍,所有人的視線幾乎都停留在旁人的後腦勺上。
輪到花玥時,一臉麻木的守衛十分不耐煩道:「請出示身份文牒。」
花玥從懷裡摸出一塊捉妖師通用的手牌遞給他們。
現在妖魔當道,邪祟橫行,世人皆崇拜偽神。見到玉牌,無不恭敬叫一聲「仙師」。
守兵自然也不例外,
只見眼前三十歲上下,留絡腮短須的守兵雙手接過玉牌仔細驗明真假,見到上面居然是高階捉妖師的名牌,面上即刻擺出一副恭敬的表情來,道:「不知先師肩上這位是?」
花玥撩開眼皮子淡淡看他一眼,「你自己問他。」
她原本是想著守兵能把他攔下來最好,誰知那守兵以為她不耐煩,哪裡還敢多問,直接將玉牌還給她,頭也不敢抬,「既然是仙師大人帶來的人,定是好人,還請先師快快入城。」
花玥一臉失望的把牌子塞進懷裡,背著少年,在眾人崇拜的眼神里施施然走進城內。
她走出好遠,還在聽後面的人議論。
「年紀輕輕居然已經是高階捉妖師,天哪,實在太厲害了!」
「不愧是仙師,身後背著個男子居然面不改色!」
「就是就是……」
*
少年道:「姐姐是捉妖師?」
花玥心不在焉的「嗯」一聲,打量著城內。
明明是晌午,國都的上空瀰漫著一層霧氣,似乎比三天前她剛來的時候更重了。
也不知這霧氣是從哪裡來的,既不是妖氣,也不是魔氣。
她一邊背著少年尋找吃的地方,一邊不動聲色的留意著往來的人。
這裡明明是一國之都,可看起來一點兒也不繁華都城。無論是建築,還是人們的臉上,都透著灰白的死氣。
而且比起三天前,街上行走的人似乎表情更加麻木,而且人群之中,都是以老人孩子居多,就算年輕些的,都是男人。
好像哪裡不對勁。
她順著街口一路向西,在街邊一處包子鋪停下來,將肩上的少年丟到椅子上。
她看也不看少年,道:「茶博士,一籠包子。」
「好嘞,」那茶博士手腳麻利地端來一籠新鮮出爐的包子放過桌上,這才看見眼前的二人長相打扮皆是不俗,猶如一對金童玉女,一時看呆了眼。
那少年這時冷冷看他一眼。
茶博士打了個哆嗦,只覺得身上一冷,忙收回視線,道:「兩位可還要點兒別得?」
那一籠包子不過三個,哪裡夠兩個人分。
不等少年說話,那紅衣少女冷冷開口,「夠了。」
花玥早已經飢腸轆轆,自顧自的夾起一個包子放入自己面前的碟子上開始吃起來。
等她吃完第二個包子,才發現坐在對面的少年一個都還沒吃完。
花玥盯著桌子上就只有最後一個包子,筷子才伸過去,坐在對面的少年輕輕嘆了一口氣。
花玥筷子一松,包子重新掉了回去,正要夾起,少年的筷子也伸了過去。
兩人一時誰也沒有松筷,暗暗角力。
那少年豈是花玥的對手,眼巴巴望著花玥,「姐姐知道被泥土埋起來的滋味嗎?」
又來了!
花玥的手一抖,雪白的包子頓時抖落到地上,然後被一條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狗迅速撲過去,用爪子緊緊摁住。它虎視眈眈的看著想要彎腰撿饅頭的花玥,大有「她要是敢過來搶,它就要跟眼前這個衣冠楚楚的直立獸撲個你死我活」的打算。
花玥看著狗爪子下面面目全非的包子,坐直了身板。
世道艱難,連狗都學會仗勢欺人。欺負她這個天真善良柔弱的小女子。
她惋惜地看著被狗一口吞進去的包子,從口袋裡摸出荷包里遞給少年。
少年彎彎眉眼,「姐姐真是善良呢。」
花玥沒有撒手。
少年嘴角還帶著單純的笑意,手上的力道卻絲毫未減。
花玥咬咬牙鬆了手,「省著點用!」
這是她最後的一點兒錢!
少年乖巧的點點頭,朝茶博士招招手,把錢袋裡所有的銅盤都倒出來放到他手裡,低聲交代幾句。
一會兒的功夫,那茶博士端來一碗湯,兩個饅頭。瞧著那碗,像是嶄新的。
花玥心道活得是真講究。
只不過看在他多買一個饅頭的份上,她也就勉為其難的原諒他。誰知她手才伸過去,一隻比她大許多,白得透明的手直接將兩個饅頭抓在手心。
他當著花玥的面,拿一個,啃一個。
他雖說是餓了幾天,吃飯的模樣卻及其文雅,小口小口的吃著饅頭。舉手投足之間帶著大家養成的貴氣。
可花玥此時此刻並沒有心情欣賞,掃了一眼自己空空如也的口袋,不時的瞥一眼他手中的饅頭。
可他顯然沒有要給她的意思,一邊吃,一邊看著往來的路人,似是十分愜意。
大約過了一刻鐘,他才把饅頭吃完,然後一臉無辜的看著花玥,「姐姐不餓嗎?」
花玥:「……不餓!咱們就此別過。」
「你要走?」少年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嘴角含笑,眼裡卻冷冰冰的,漆黑的眼珠折射出一種冷光。
他話音剛落,之間街上突然出現一支侍衛隊,正在追趕一個身著玄色斗篷的人。
那人包裹的嚴實,跑得極快,還不時回頭張望。侍衛們緊追不捨,眼見著就要追上了,那人似乎十分著急,居然朝她跑來,一頭撞到在她懷裡。
還不等花玥反應過來,身披斗篷的人仰頭看著她,露出一張年輕漂亮的臉來。
「救救我!」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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