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俗且溫暖

韓墨翎的手撤開的時候，凌雲兒的手還沒有扶穩那支步搖，於是步搖就順着韓墨翎的手跌落在了地上，凌雲兒如順滑濃密的烏髮猶如瀑布一般傾瀉而下，鋪在她的肩頭。

「啊。」凌雲兒沒有想到韓墨翎會突然撒手，於是小聲驚呼道。

韓墨翎也沒有想到自己會有那麼大的反應，手頓在了半空，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凌雲兒的頭髮隨風散落了下來，那支精緻的鳳銜牡丹的金步搖狠狠砸在了地上。

「抱歉。」

韓墨翎的手握成了拳頭，然後背到身後，藏在袖袍中。

「無妨。」

凌雲兒看着那地上鳳嘴都已經摔彎了的步搖，心中在滴血，可是摔壞了她的步搖的人是韓墨翎啊，她可不能說什麼，只能扯起一抹微笑，忍着心痛說道。

韓墨翎蹲下來，從地上撿起那支已經摔折的了步搖，輕輕拂去了步搖上的灰塵，看着那摔壞的地方，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有些心虛。

「咳，這個簪子……」

「沒事沒事！」凌雲兒搶先說道。

她可不敢得罪韓墨翎，一支步搖而已，就算她再喜歡，也不值當為此和韓墨翎鬧不愉快。

「我會帶回去差人幫你修好的。」

韓墨翎把那支步搖收到了袖中，他可不是那種不負責任的人，總不能把人家女孩子的飾品搞壞了，還不幫別人修好。

「真的不妨事，一支步搖而已。」凌雲兒瘋狂擺手，試圖向他表明她真的不在意。

「毋要多言。」韓墨翎不再與她多說，他認定的事情是絕不會改變主意的。

「那好吧。」凌雲兒撩了撩自己披在肩頭的頭髮妥協道。

夜風吹來，凌雲兒及臀的長發被吹起，幾縷頭髮蓋到了她的臉上，迷亂了她的眼睛。

凌雲兒眯了眯眼睛，用手把頭髮撩開，別到耳後。

韓墨翎鮮少看到這個年齡的少女有如此風情，清純與魅惑兩種看上去似乎截然不同的風格在她身上完美結合在一起，也怪不得生性挑剔的姜先生會有如此一贊了。

夜風實在有些喧囂，凌雲兒不管如何去撩頭髮，頭髮還總是會迷亂她的眼睛。

韓墨翎看她像是要被頭髮埋了一樣那麼狼狽，嘴角挑起了一個不易察覺的小小弧度。

他以手握拳，抵在嘴邊，遮住自己的那一絲幸災樂禍，畢竟造成她這狼狽模樣的罪魁禍首還是他。

韓墨翎想了想，他從袖腳撕了一條布料下來，遞給凌雲兒「用這個綁着頭髮吧。」

凌雲兒看着他手中那用銀線綉著麒麟的黑色錦緞布條，不禁咂舌，這麼精緻的錦袍，說撕就撕了下來。

不過他這個攝政王家大業大的，自然也不心疼這一件衣服吧，既然他都撕下來了，她也就不扭捏，接了過來。

「謝謝皇叔。」凌雲兒對韓墨翎抿嘴一笑。

韓墨翎覺得這一段時日他好像聽到了太多聲「謝謝」，似乎比前幾年加起來的還要多，都讓他自己產生自己是個好人的錯覺了。

韓墨翎撕下來的這一截衣服上，正好就綉著一隻完整的麒麟紋，凌雲兒背手，把布條鬆鬆地綁在頭髮上，耀武揚威的麒麟和她群頭上振翅的鳳凰竟然出奇地相配。

凌雲兒只是把長發攏成了一個鬆鬆的低馬尾，可是竟然也不會讓人覺得和她華麗的服飾不搭，反而更讓她有一種隨性的美感。

「走吧。」韓墨翎挪開目光，自顧自的往前走去。

凌雲兒快步跟上，像是一個小尾巴一樣跟在韓墨翎的身後。

她抬頭看着他的背影，這才覺得韓墨翎真的很高，身材挺拔，而且肩膀也很寬闊，看上去就讓人很有安全感。凌雲兒悄悄比了比自己和他的個子，自己大概才到他的胸口。

這男人是吃什麼長大的啊，能在古代還長那麼高？

凌雲兒分神想着這些有的沒的，沒有怎麼看路，走着走着，鼻子突然像是碰到了一堵牆一般。

凌雲兒倒吸一口氣，揉了揉自己撞得有些疼的小鼻子，抬頭，卻正好對上一雙鳳眸。

原來是韓墨翎發現她沒有跟上，就放慢了腳步等她，結果這個小丫頭就這麼直直地撞了上來，他之前還誇過她不像謠言中那麼沒腦子，可是他現在想收回這句話了。

「好好走路。」韓墨翎淡淡地說道，又轉身向前走，只是腳步放慢了許多，剛好能讓她跟上。

凌雲兒沒想到自己竟然能和這個大boss那麼和平地相處，她覺得她平安活下來的把握又大了很多。

韓墨翎和凌雲兒就這麼並肩緩步走在街上，看着街邊熙熙攘攘的路人和佈滿花燈的街道，聽着小販們的叫賣聲。這種世俗的平凡感，是韓墨翎鮮少體驗過的，竟然讓他心中突然有了一絲絲溫暖和安定感。

「皇叔，你吃晚飯了嗎？」凌雲兒挑起話題。

「沒有。」

「我這裏有糖酥，皇叔要吃嗎？」凌雲兒舉起自己手中一直抱着的油紙袋說道。

「我不喜甜食。」

「很好吃的，真的很好吃。」凌雲兒極力推薦。

「你自己吃吧。」韓墨翎沒有和這種年齡的小姑娘接觸過，也沒有被人邀請過吃這些甜食。

「好吧。」凌雲兒見他都不捨得給自己一個眼神，癟了癟嘴說道。

正好她還沒有吃飽，於是又從紙袋中捏了一塊糖酥出來，放到口中。

只是這糖酥撲簌簌地往下掉渣，她的嘴角都沾上了一些。

韓墨翎鳳眸微轉，朝她投去一瞥，見她像一隻小松鼠一般兩腮鼓鼓、嘴角還沾著糖酥屑的樣子，眼中不禁多了一分笑意。

凌雲兒敏銳地感覺到似乎有一道目光在看着她，於是她抬頭看過去，卻只看到了韓墨翎淡漠的側臉。

可能是錯覺吧。

兩人一高一矮，一黑一紅，端的都是不可侵犯的貴氣，而且凌雲兒頭上的髮帶還和韓墨翎的袍子相呼應，兩人看上去竟然像是一對璧人。

只是當事人凌雲兒並沒有想那麼多，她吃了這糖酥之後，還是覺得不夠滿足，當她看到街邊熱騰騰的蟹粉湯包籠屜時，不禁眼睛都黏了上去，當那香氣飄來的時候，她的肚子不爭氣地又叫了一聲。

「咕～」這一聲不大不小，按說在嘈雜的大街上，身邊的人應該是聽不到的，凌雲兒悄悄看了一眼韓墨翎，見他沒有什麼反應，就放下了心來。可是韓墨翎是習武之人，耳力不同於常人，那一聲是清晰地傳到了他的耳中，只是他怕小姑娘家的臉皮薄，故意裝作沒聽見罷了。

「咳，皇叔，你餓不餓啊？」凌雲兒不好意思說自己要去吃，於是扯了扯韓墨翎的袖腳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