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誰跟他是小兩口了。」沈雪激動的沖我吼了一聲，眼淚又流了下來。

「這，這到底是咋了，怎麼還衝我嚷嚷上了。」我被沈雪搞的很鬱悶。

「陳昊哥到底是怎麼傷的？」沈雪一邊哭，一邊從背包里拿出一本泛黃的老式日記本丟在我手裡，我認得，那是去陳昊家時，陳昊交給沈雪的。

沈雪把書丟給我，轉身哭著跑開了，向宇推著自行車要去追她，我也想弄清楚到底咋回事，就叫住向宇說：「向宇，你等會走，這怎麼回事啊？「

向宇焦急的沖沈雪跑去的方向看了一眼，又跑到我跟前說：「我哪知道怎麼回事啊，前幾天你們不是去看你那發小陳昊了嗎？回來的時候沈雪就拿著這筆記本，沈雪當時沒帶包，就放我書包了，這幾天我跟我老爸回老家了，就一直沒時間給她，這不今我去沈雪家找她，就把筆記本給她帶過去了，可沈雪看了沒幾頁就開始哭，然後就給你打電話約你出來了，哎呀，沈雪都看不見了，我得追她去了。」向宇話沒說話就沿著沈雪離開的方向追了過去。

我翻來封面已有些泛黃的筆記本，上面的筆跡已有些模糊，但是字跡卻很工整，這是陳昊的筆記本，上面記錄的是陳昊出車禍之前的日記，說是日記，其實更多的是一些零散的語言組成的句子，記錄著那段時間陳昊對沈雪的點點滴滴，讓我終於明白沈雪看到這本日記時會如此的激動和痛苦，因為日記是用鉛筆寫的，很多字跡都已看不出來，我只能摘抄下能看清楚的部分。

8月6號，今天放學后在在學校小賣鋪買了兩個棒棒糖，準備回家的時候給沈雪，因為昨天她搶走了我的棒棒糖，看樣子她很喜歡吃。

8月9號，沈雪個子矮，跟我們一起玩的時候，院子里那幾個壞孩子總是捉弄她，剛才我去找他們，跟他們打了一架，警告他們不許再欺負沈雪。

8月16號，最近女生們流行玩竹蜻蜓，我也買了一個，已經拼好了，等放學的時候送給沈雪，不知道她會不會喜歡。

9月1月，今天下雨了，放學的時候我帶著傘去等沈雪，可是等了很久都沒見到她，也許是被她爸爸媽媽接走了吧，晚上回到家的時候，我感冒了。

9月7號，我跟任航說了我喜歡沈雪的事，我想讓任航幫我告訴沈雪，我怕沈雪拒絕我，所以我不敢自己去說。

9月10號，馬上就要到沈雪的生日了，我去找任航，問沈雪喜歡什麼樣的禮物，任航每天都跟沈雪在一起玩，肯定比較了解她。

9月12號，明天就要去給沈雪買生日禮物了，今天，我一定要親口告訴沈雪我喜歡她。

日記截止到這一天，9月13號是沈雪的生日，也是陳昊出車禍的日子，那天陳昊出車禍的地方，也就是他去給沈雪買生日禮物的地方，所以沈雪看完日記后，才會如此的激動，我怕沈雪會想不開，沈雪肯定會認為陳昊是因為她才變成這樣，我能理解沈雪現在的心情，肯定會有一種深深的負罪感，希望向宇陪在沈雪身邊，能好好開導她。

我從十幾頁的筆記中摘抄下了上面這六段話，上面記錄著陳昊出車禍前對沈雪的情感變化，這些年，我也去看過陳昊幾次，陳昊從未提及過此事，也從未怪過我們，雖然我內心一直都很愧疚，覺得這輩子都欠陳昊的，但是陳昊對我們卻一直都是包容的，這次陳昊把筆記本交給沈雪，怕是他自己覺得時日無多，不想帶著對沈雪的遺憾離去吧。

我合上筆記本，一個人遊盪在市區里，天氣很沉悶，似乎要下雨的樣子，我的胸口很悶，悶得有些透不過氣，我漫無目的的走著，感覺走了好久好久，當我抬起頭時，發現竟然到了陳昊家所在的那條衚衕，那條我們小時候曾經跑過無數遍的小衚衕此時更加的破舊。

衚衕里的街坊們大都已經搬走了，搬去了新的樓房裡。這兒，只剩下了陳昊一家，我摸著衚衕上已經脫落的斑駁陸離的磚牆，一步一步向裡面走去，每走一步，似乎都會想起小時候我和沈雪跟在陳昊屁股後面嬉笑打鬧的場景，不知不覺就走到了陳昊家門口。

那扇破舊的鐵門，上面的紅漆早已脫落殆盡，露出裡面大片銹跡斑斑的鐵皮，鐵門緊鎖著，一個漆黑的鐵索掛在門上，對了，今天是周一，是陳昊做康復治療的日子，他現在肯定在醫院裡，正忍受著痛苦接受治療，我無法想象這兩年多的時間裡陳昊哥是如何生活過來的。

幾天後我給向宇打電話，想問問沈雪的情況，可是向宇告訴我，自從那天跟我見面后，他去追沈雪，沈雪一路跑回家，把自己關在家裡不肯見他，這幾天，他幾乎天天給沈雪打電話，聽到他的聲音沈雪就掛電話，後來他就到沈雪家去敲門，沈雪也不給他開，弄的向宇非常焦急，生怕沈雪做什麼傻事。

我讓向宇別著急，再想想辦法，向宇問我那個筆記本裡面到底寫的什麼？為什麼沈雪看了裡面的東西后，就跟變了個人似的，好像受到了很大的刺激。

後來我們想了很多辦法，假裝送郵件，讓門衛老大爺去叫門，沈雪都不肯給我們開門，甚至還讓我們滾，不要再去找她，那幾天向宇被折磨的茶飯不思。

再後來實在沒有辦法，我只好給夏沫和方小怡打電話說了這事，畢竟女孩子之間還好溝通一些，如果她們來找沈雪，沈雪不至於會不見她們。

一周后，方小怡，夏沫和歐陽一起來找我們，我和歐陽在車站接下她們后直奔沈雪家，路上夏沫說，她來之前已經跟沈雪通過電話了，只是說在家呆著無聊，想來找她玩幾天，並沒有問其它的事情，夏沫說通話的時候覺得沈雪說話還挺好的，應該不會有什麼大事，讓我們放心。

到了沈雪家門口，我們讓夏沫和方小怡去敲門，我們幾個躲在貓眼看不到的地方，生怕跟之前那樣讓沈雪看到我們又不肯開門。

「沈雪，快開門，是我和方小怡。」夏沫敲了敲門。

「來了。」屋裡傳來沈雪的聲音。

門打開的時候，我和向宇，歐陽跟在夏沫，方小怡的後面擠了進去，眼前的沈雪，穿著一件單薄的睡袍，頭髮蓬鬆雜亂，發卡夾著一叢頭髮吊在一側，眼圈黑黑的，一副熬夜后未睡醒的樣子。

這次沈雪沒有趕我們走，把我們讓進屋裡后，還嗔怒著說：「夏沫，方小怡，你們也太夠意思了吧！跟他們合起伙來騙我，我這沒洗頭髮沒洗臉的醜樣子都被你們看到了，以後還怎麼見人啊？」

沈雪到衛生間去洗漱，我們幾個坐在沙發上等她，客廳的茶几上，放著幾本厚厚的關於癱瘓病人日常護理注意事項和病後康復理療的書籍，我隨手翻看了一下，其中兩本裡面，密密麻麻地記錄著筆記，桌子上一本厚厚的筆記本，上面也記滿了關於康復治療注意事項的筆記，看來這段日子沈雪沒少下功夫，這種專業書籍裡面，到處都是晦澀的詞語，對於我們這種從未接觸過的人來說，還真是非常難以理解。

向宇自然也注意到了這些，只是他的表情中滿是苦澀，雖然向宇已經從我那裡得知了沈雪和陳昊的情況，但是畢竟向宇才是沈雪的男朋友，把自己的男朋友扔在一邊，整天躲在家看這種醫療書籍，多少讓向宇心裡覺得有些不舒服。

我們也不想讓沈雪因為過於自責而如此折磨自己的身體，看到她現在這個狀態，我們大家心裡都很不舒服，但又想不出該說什麼的話去開導她，畢竟一些感情上的羈絆，只能靠時間才能緩解。

為了能讓沈雪儘快走出來，夏沫和方小怡決定在沈雪家暫住幾天，好好陪陪沈雪，原本我以為可以借著這個機會跟方小怡多親近親近，可沒想到，沈雪的父母是如此好客，白天專門請假帶她們幾個去逛商場，晚上又帶她們去下館子，弄得夏沫說自己都要長胖了，歐陽臨時住到了向宇家，白天我就過去找他們，三個人沒事在一塊踢球，看看電視消磨時光，一直到夏沫和方小怡走的那天，我們才算有時間單獨見面。

因為第二天一早就要各自回家，頭一天晚上我們六個聚在一起吃飯，三個男生都希望能有時間跟自己的女孩單獨相處，所以吃完飯後，我們便分開，各自行動。

沈雪想去看陳昊，雖然向宇心裡一百個不願意，也只能乖乖的跟著沈雪。歐陽帶夏沫去看電影了，原本我也想帶方小怡一起去的，可是方小怡想讓我陪她去散散步，於是我們兩個就一路溜達著往市中心廣場走去，我牽著方小怡的手，在明亮的路燈下慢悠悠的走著，回憶著去年這個時候，方小怡因為陪我看世界盃球賽而回不了宿舍，在泰坦尼克號的夜場電影，我們的第一次擁抱。

我們一點點的回憶著過去的一年，我們在一起的快樂時光，學校的操場上，青龍河的小石橋上，還有沿河公園的那條鵝卵石路上，到處都有我們留下的身影，我一直記得跟方小怡的約法三章，只是現在前兩條都已不再重要，沒有人的時候，我們都會主動去牽住對方的手，而且我們的戀愛關係也不再是秘密，只有第三條，對我和方小怡來說，那句承諾，是莊嚴而神聖的，無論發生什麼樣的情況，我們都不會去違背它，既然牽起了你的手，我就已經做好了一輩子永不放開的決定。

夏天的廣場上，出來納涼的人很多，廣場兩側到處都是賣小吃的，那天晚上，我和方小怡吃了很多的零食，左手拿著提子雪糕，右手舉著棉花糖，穿梭在亂鬨哄的夜市中，那個時候還沒有熱鬧的廣場舞，大理石鋪成的廣場上，很多孩子在上面玩輪滑，方小怡覺得好玩，便和我一起租了兩雙輪滑鞋，不過方小怡似乎天生就沒有什麼運動細胞，穿著輪滑鞋歪歪斜斜的好幾次想要摔倒，最後都倒在了我的懷裡，玩完輪滑出來的時候我問方小怡是不是覺得我不夠主動，故意給我創造機會啊？一晚上讓我抱了十多次，簡直跟做夢似的。

方小怡紅著臉說：「討厭，誰知道這東西這麼難玩啊！以後再也不玩了。」

廣場不遠處是一條步行街，有幾家精品店，賣的都是一些女孩子常用的東西，我想方小怡肯定會非常喜歡，從廣場出來后，我便拉著方小怡往步行街走去。

「咱們這是去哪啊？時間不早了，該回去了。」

「再玩會，明天你走了，下次再見面估計要到開學了。」

「不是說好等我學完古箏你會去看我的嗎？」

「就算陪我玩一會吧！」我牽著方小怡的手說。

「咱們到底去哪啊，越走越遠了。」

「到了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