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甘之如飴
「我奉勸你一句,離她遠一點。」畫子羨眉目肅然,語氣中隱有嚴厲。
元燁嘴角微揚,笑道:「該離她遠一點的人應該是你吧,我也奉勸你一句不要動了什麼不該有的心思。」剎那間冷意翩飛。
畫子羨神色不寧,辯解道:「我只不過是替元神守護她,順便看著你罷了。」
「哼!是嗎?肉心凡身了這麼多年,你敢發誓你對她沒有半點逾矩之心!」
「玄冥,你別忘了,你是被削了神格的,自始至終都沒有辦法再回到天界,而她只是下凡歷劫,你若執意如此,傷害的不僅是你自己,更是她!」兩人你一句,我一句,水火不容。
見他微微失神的眼色,畫子羨繼續說道:「你一步一步靠近她,都發了什麼你自己心裡應該清楚,這一次是害她落水,那麼下一次呢,我想,你也不想這樣吧。」畫子羨的嘴巴像淬了毒一樣,字字誅心,元燁沉默了,見他沒了勢頭,他得意一笑。
「我好不容易才找到她,上天不可以這麼對我!」畫子羨的徹底激怒了他,幾乎是瞬間勃然變色
「你的好不容易在元神面前一文不值!」
「若你在人間造化的好,說不定還能重返天界,不過北海神君的位置你就別想了,你別忘了你還有個弟弟,就如現在還有一個晟王一樣,這江山你守不住,他也能幫你守。」奚落了他一番后,又覺得不夠繼續說道。
「你還是好好做你的皇帝吧,別賠了夫人又折兵,得不償失啊!」
「還有,你把她牽扯進兩黨爭執中的事元神還不知道,我勸你還是早點收手,別害了她。」畫子羨抓住了元燁的軟肋,一個人一旦有了軟肋,就寸步難行了。
「元神他自己得不到愛,也不讓別人得到嗎!」元燁幾乎瘋狂,嘲笑,諷刺,悵然,怒意一併迸發出來。
「玄冥,我勸你說話注意分寸,元神也是你可以污衊的!」
竹林離楚南熹的住所不遠,她聞聲而來,聽到了「玄冥」二字頭痛難忍,強撐著向前走去。
畫子羨和元燁二人見她來了都收了口,各退一步,二人面面相覷,怕她聽到了什麼。
「誰是玄冥,誰又是赤澤,我夢裡見過他們,那個玄冥跟你長的好像,你告訴我好不好?」楚南熹失了分寸,直撲元燁拉扯著他的衣袖哀求著,此刻元燁的心如排山倒海一般難受。
「這個夢時時刻刻都在纏繞著我,我總覺得我和他們好像有什麼關聯,你是不是知道什麼,告訴我好不好?」見她如此,他目光放柔,心也軟了,纖長的手指劃過她的臉頰,將她的碎發別到耳後。
「山河無恙,人間皆安,不負韶華不負卿。」他愛的自私,怕是要苦了她一輩子,告訴她也罷,兜兜轉轉幾千個春秋日暮,這段情也該放下了,從此兩不想欠。
「山河無恙,人間皆安,不負韶華不負卿。」他扯開楚南熹的手,轉身離去,留她一人在原地徘徊,自言自語。
楚南熹恍恍惚惚,這撲朔迷離的字眼戳中她的了心,腦海里支離破碎的畫面似乎有了頭緒,霎那間,體力不支,暈了過去,幸好有畫子羨在一旁。
元燁三年,九月初三,垚山白氏楚南熹,因身體欠安,不宜為官,罷黜官職,永不錄用,念其入職有功,特許衣錦還鄉,賞黃金百兩,素錦蜀一匹。
一晚上的夢,楚南熹神魂顛倒,早起后又聽到自己被罷黜的消息,心裡頭是五味雜成。
畫子羨特意熬的山藥粥,她連看都不看一眼,拿著官令就直奔山下去了。
只要有官令,宮門就好進,可想見到元燁,怕是難了。
這彰華殿確實遠的很,楚南熹一路小跑,繞過了三四個宮道,往來的宮女太監們都好奇地盯著這個披頭散髮的人看,這大冷天的也不知道穿厚點,怕是不要命了吧,還有這急匆匆的往哪去呢。
有的甚至覺得她瘋了,風塵僕僕了一路,確實有些狼狽。
「楚大人。」雲初叫住了她,對著門口兩個侍衛瞪了一眼。
雲初瞥過那些看守的侍衛冷然:「陛下說了,他在書房時不允許任何人打擾,你們兩個是怎麼看守的。」
「楚大人,請回吧。」雲初當即下了一個逐客令。
「陛下,垚山白氏楚南熹求見,草民有要事相告,望您開恩啊,陛下!」楚南熹惶恐,不管不顧起來,侍衛們將她拿下,她見不勝敵力,就直接喊了起來,聲音盪徹彰華殿。
「雲初公公,求您通融通融,好不好,我真的有要事相報。」楚南熹拉過雲初的手腕,將一塊冰心透玉掛墜塞到他手中,這是她出生時就有的,看色澤便知道是上品。
雲初被她拉扯地頭疼,怒聲撒開她說:「還有沒有王法啦!」玉他沒收,楚南熹不了解這位雲初公公,元燁身邊的人,豈是賄賂就行的通的?
隨後又清了清嗓子,佯裝鎮定地說:「陛下說了,任何人都不見,尤其是您,楚大人。哦!不,應該叫楚公子了。」雲初好說歹說,楚南熹還是油鹽不進。
「元……元燁,你是否還記得……星橋鵲駕,代筆書願!」見雲初要攆她出去,楚南熹口不擇言,直呼元燁名諱。
「還不快領著出去!」雲初像炸了毛的公雞一樣,指著楚南熹道。
她繞著整座宮殿跑,四五個侍衛都降不住她。
「楚公子!奴才求您了,別鬧了陛下不會見您的!回吧!祖宗哎!」她這麼鬧,驚擾了聖駕,他擔待不起的,雲初哭爹喊娘,急的熱火朝天,就差給她跪下了。
「誅邪一戰,捨命相救!」
「忘川之水,忘……忘川之水……放開我!」侍衛們終於逮住她了,連拖帶拽的將她往外拉。
「忘川之水,為奴三百!」楚南熹拼盡全力說出了最後一句,淚水濕潤了眼眶,羽睫微潤,一滴晶瑩滴落,可是那扇門還是沒有為她打開。
「雲初,讓她進來。」楚南熹微震,臉上流露著意外而又迷茫的神色。
「是,陛下。」
書房內,她靜靜地站著,不動聲色。
「不是有要事相報嗎?怎麼不說話。」元燁剛放下筆,她就撲進他的懷裡,他愣住了,緩緩放下筆,欲將她放下,她卻抱地更緊了。
「你一步一步地靠近我,現在又想將我一把推開,我告訴你,休想!」她將頭埋進他的懷裡,嬌嗔著說,聲音軟糯細膩,扣人心弦。
元燁先是愣了一下,隨後柔聲說:「你知不知道,若我繼續與你糾纏,你我都會陷入萬劫不復之淵,黨爭是一,政改是一,還有……我怎麼能將你置於險地呢?」
「這大禹的江山我陪你一起守,刀山火海我陪你一起闖,你再也不是一個人了。」她環抱著他的腰,一刻也不想鬆開。
「可是……」元燁沉吟片刻。
「沒有可是,生死存亡,我與你共進退!」
他看向她不說話了,不久后將她整個人摟入懷中。
可是,他不能再將她困入險境,這一世如果沒有他,她本該無憂無慮。
可是,沒有你,活著還有什麼意義。楚南熹六歲時便身懷遠志,告訴自己定要在有生之年讓山河無恙,人間皆安,長開了點兒,她總覺得這句話缺了點什麼,如今算是清醒了。
因為喬磬笙的偶然發現,元燁只不過是賭了一把,沒想到彎打正著。
星橋鵲駕,代筆書願。
誅邪一戰,捨命相救。
忘川之水,為奴三百。
為你,甘之如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