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3章上邪（7）

「我不叫張瑛，他也不叫余男，我姓衛，單名一個虎字，而他姓阮，叫阮東，我出生在河東衛氏，是個世家大族的千金小姐，而他不過就是一個庶民出身，我們是戀人，相戀了1500多年，我們不死不老，沒有人能殺死我們，除非對方。我們曾經很相愛，還曾許下海枯石爛的誓言，可在我們那個時代，庶民與士族是不能相愛的，儘管那時候我們的相戀得不到家族與世人的認可，但我們還是義無反顧地相愛著，為了他，我不惜與整個家族為敵，後來我們搬進了深山，為了愛對方，我們放棄了所有，就這樣在這世間，活了1500多年。原以為這就是永遠的愛戀，但沒想到，一切都在變，除了時間以外。」

說著張瑛離開了余男，她緩緩地走向餐桌，她的身後拖著長長的紅繩，紅繩在他們之間晃蕩著，似乎成了他們最重要的聯繫。

「在我們的面前，時間是毫無作用的，這樣的好處就是，我們可以任意揮霍時間，打發人生，反正我們的人生會很長，長到沒有盡頭。老實說以前我確實很喜歡這樣的人生，因為有愛人，有時間，還有無憂無慮富足且沒人打擾的生活，我覺得我們就是神仙眷侶。」

「這些年來，我們不缺錢，因為我十八歲的時候，就已經是當時有名的書法大家，我的字千金難求，阮郎雖然不如我有名氣，但他的畫確實也是大家手筆，只不過他成名有點晚。他的畫直到百年後，才被世人喜愛。我們沒錢了，就拿些字畫出去賣，雖然在當時人們的眼裡，那些都是贗品，但價格還是不錯的，說來有些滑稽，我這大部分家業，都是靠著寫書法贗品換來的，我的字確實很值錢，雖然我寫的都是真品，但我不能告訴別人，因為沒人會信，其實那些買我書法的人，他們真的是物超所值，拿贗品錢買了真品，然後再以真品賣出，賺得瓢滿缽滿，還落下個心安理得。」

「不過，我很惜字如金，我不會輕易將自己的書法拿去賣，但賣一副就是足夠我們生活一世的錢，可阮郎就有些不那麼愛惜自己的畫了，他沒事就畫上幾張，拿去賣，價格也比較便宜，最後弄得他的畫太多，多到已經沒那麼稀罕了。當然我賣書法的錢都讓我買了珠寶首飾，我從小就生活在錦衣玉食當中，珠寶首飾或不可缺，我恨不得將這世上所有的華美首飾都買回來，所以我沒有多餘的錢用來我們舒適的生活，而阮郎的畫就成了我們生活的來源，就這樣，1500多年來，我們生活得富足且恣意。」

「可是這樣的日子，我有點過夠了，現在的世界變了，變得發達，有趣，而且很舒適，不再是1500多年前的那種亂世，也不像之前的時代，對女人有很多束縛。現在到處都是商機，以及美好，所以我不想生活在深山，在一間陋室里，受著夏熱冬冷這樣的苦楚，簡單到無聊。」

「之後我就創建了自己的珠寶公司，對我來說，除了書法很值錢，那就是我的珠寶首飾了，我有太多的珠寶首飾，每一件都是價值連城的古董，我的公司很快就發展起來，因為我有很多首飾，還因為我不缺錢，反正缺資金了，我就賣書法，因為我現在是有錢人，我也不用以贗品的低價賣作品，反正也都是真品，誰也看不出毛病。我好像找到了人生新的目標與樂趣，可他卻在我的幸福大道上，成了絆腳石。」

張瑛拿起水果刀，轉身又來到余男的身旁，她的眼中多了幾分埋怨，還有幾分心痛。

「就是因為他，他的一塵不變，讓我們越來越疏遠。我就是想不明白，世界都在變，為什麼他就不變呢？他不喜歡洗澡，嗜酒如命，以及從吸食五食散到現在吸毒，這些我都可以理解，畢竟1500多年前，民不聊生的亂世，我們改變不了什麼，書畫的世界，就是我們的全部，他的放蕩不羈，只不過是遊離在現實與精神之間的放縱而已。可讓我不能接受的是，在這樣美好的世界里，他不僅不思上進，每天頹廢度日，而且他還沒事就偷看美女，在我面前，他的色心連藏都懶得藏。」

也許是張瑛說得太激動，也許是余男有所感觸，余男緩緩地說道：「你是知道的，我愛美色，不管是人，還是景，我為什麼要藏？難道你忘了，我們是怎麼相識的嗎？」

張瑛低下頭去，冷笑一聲，對呀，她怎麼忘了，她們就是那樣相識的，忽然一滴淚珠掉落下張瑛的臉上，張瑛抬起手很利落地擦掉淚珠。

「周小姐，我不妨再告訴你一個秘密，雖然我們不老不死，但我們之間不能離開的太遠，如果超過1公里的距離，我們的身體就會很難受，難受到想死，所以我們的愛戀，不管是心，還是身都要如影隨形。他不願意離開這深山，我就投資了一家房地產公司，在這高山建起了別墅區，這樣我們就可以不離開對方，又能夠住在自己想住的房子里，當然我們早就不在一起了，在別人的眼中，我是富人，他不過就是一個不願搬遷的釘子戶窮人，我們就是不相干的兩個人。」

張瑛把水果刀對準了余男的胸口，她小心又小心地用手找准了位置，說道：「好了，周小姐，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訴你了，現在一切都該結束了，只要我這刀下去，這該死的距離，還有他，就都會在我的生命里消失。」

張瑛緩緩地抬起握刀的手，狠狠地向著余男的胸口落下，周曉嚇得不敢看，她閉上了眼睛，咚的一聲，是水果刀落地的聲音，周曉睜開眼睛，茶生與麻衣出現在她的身旁，而張瑛手中的水果刀已經掉落，余男還活著。

「你們可以來得再遲一點嗎？這樣就能給我們收屍了。」周曉有些生氣地說道。

「你又沒說會來這，我們不得找找，雖然浪費點時間，但好在趕上了，你怎麼了？幹嘛坐在地上。」茶生說道。

周曉指著張瑛與余男，沒好氣地說道：「我說我熱的，坐在地上納涼你信嗎？我是中了她的迷藥了，全身沒力氣，她要殺人，殺那個男人。」

茶生與麻衣立刻看向張瑛和余男，麻衣的眉頭深深地皺起。

「這就是你說的那對，奇怪的男女嗎？」麻衣問道。

「對，她們說她們活了1500多年，而且你們沒看到嗎?她們的手臂上都綁著紅繩，把她們拴在了一起。」

「那不是紅繩，那是契繩。」麻衣淡淡地說道。

「這是天族的秘術，結契。」茶生也說道。

忽然茶生一個幻影，出現在張瑛的面前，他一隻手掐住了張瑛的脖子，將她拎了起來。說道：「說，你們怎麼會天族的秘術？」

張瑛的臉被憋得通紅，但茶生的手死死扣住她的喉嚨，她的呼吸越來越弱。

「茶生，你快放下她，她都快被你掐死了。」麻衣著急地說道。

茶生一甩手，張瑛被重重地摔到一邊，她大口地喘著氣，半天動彈不得。

「太弱了，還真是個普通的人類。」茶生疑惑地說道。

麻衣來到張瑛的面前，說道：「你們應該是人，不會使用秘術的，我猜，是有人幫助了你們，讓你們定下結契，對嗎？」

張瑛點了點頭，她不敢不回答，因為眼前的茶生與麻衣太過強大。

麻衣的眼神深邃起來，她看了一眼茶生，立刻問道：「誰？是誰幫你們定下結契的？」

「不知道，是一個世外高人，有一天她找到我，說是可以幫我們，給我們一個永恆的愛戀，之後她就幫我們定下結契，我覺得她就是個神仙。」

「哼，這不會又是哪個天人的傑作吧，反正你們天人沒事就喜歡偷溜到人間了，搞出這種事情也很正常。」茶生陰陽怪氣地說道。

麻衣知道茶生這是在內涵她，她沒有理茶生，她伸出一隻手指向余男，又問向張瑛：「你要殺他？」

「嗯，我過夠了，想換個活法，而且他也要殺我，我不殺他，死的就會是我。」

「你也想殺她？」麻衣又問向余男。

余男還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樣子，他沉默了一會，點了點頭。似乎什麼都不在乎，也沒有任何恐懼與害怕。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茶生說道。

周曉有點看不下去了，茶生這冷嘲熱諷的，她沒好氣地說道：「結契到底是什麼鬼東西，你們就不能解除這個秘術嗎？」

「結契，就是以天人的髮絲為契繩，用相戀人的鮮血染紅契繩，再綁在戀人的身上，最後用定情信物為誓言，她們就會永遠地在一起，不老不死，也不能分離。如果結契一旦解除，她們也就會像正常人一樣，會老會死。想解契，除非她們殺死對方，或者砍斷綁著契繩的手臂。」麻衣無奈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