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看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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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靜的屋內，一大片陽光，從偌大的落地窗外透過，就像是在追趕着時鐘滴答的腳步，一點點爬上昏睡在睡椅的周曉身上，似乎溫暖又耀眼的陽光就像一床被子，輕輕地鋪蓋在周曉的身上。

華醫生看了一眼牆上的時鐘，她利落地抬起手，啪的一聲，打了個響指，說道：「醒！」

周曉立刻猛地睜開了雙眼，她的眉頭不自覺地就在擠在了一起，她一句話也不說，那空洞的眼睛望不自覺地就望向落地窗外，像是在回憶着什麼。華醫生緩緩地起身，走到咖啡機旁，嫻熟地沖泡起咖啡。

「你在夢裏看到了什麼？」華醫生問道。

「我好像夢見了三個人，可我看不清那三個人的臉，只記得一個手掌上有暗紅色胎記的男人，那是個已經對妻子無比厭惡的丈夫，還有個十分挑剔，卻處處覺得委屈的婆婆，以及她那不依不饒的哭鬧。當然還有一個卑微的女人，一個不受丈夫與婆婆待見的女人，夢裏那個女人死了，死在車禍中。」

周曉茫茫然然地回答道，像是在回答華醫生，又像是自言自語，尤其是她那盯着落地窗的眼睛，就像著了魔一樣，目不轉睛地看着落地窗內的陽光，似乎無比期待溫暖。

「沒有了嗎？」

周曉停頓了一會，似乎一些畫面的片段又出現在她的眼前。

「還有一本書和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太太。」

「什麼書？什麼老太太？」華醫生又追問道。

「一本叫做《民間怪談》的書，一個看不清長相的老太太，好像在夢裏，老太太說了好多話，可卻怎麼也想不起來了。」

周曉剛一說完，華醫生已經來到她的身旁坐下，華醫生微笑着，將手中的咖啡遞給她，她接過咖啡，手心的熱度迅速竄入她的心坎，溫暖了她的心，一瞬間，似乎她回過神來，剛剛她是怎麼了？

「從心理學的角度來說，所有的夢都是潛意識裏的構圖，或者說是對現實困境的逃避與影射。你說你從小就會做同一個夢，也就是剛剛那個夢，而你所訴說的那個夢裏，有個妻子，丈夫以及婆婆，還有一本書和個老太太，很顯然，這是指家庭關係，以及暗指成長背景，這兩者之間可能有着某種聯繫，也許我們可以聊聊你的成長和你的家庭，說不定就能解開你的夢境。」

周曉低頭一笑，她大口喝下咖啡，悠然地起身來到落地窗前，她伸出手觸摸著陽光，似乎無比心安。

突然她猛地轉身，看向華醫生，自信地說道：「我叫周曉，今年25歲，從小我就是個品學兼優的優等生，大學沒畢業就被保送讀研，剛剛拿到金融學碩士與經濟學碩士的雙碩士學位。目前在H市最大的企業周氏集團擔任總經理一職。順便說一下，我爸周博海是周氏集團的董事長，我媽林霜出自金融世家，目前她是H市最大的慈善基金主理人，外人都說，我們是最幸福的一家人，尤其是我，從小就含着金鑰匙出生，我長這麼大就從來沒有哭過，據說我出生的時候，因為不會哭，被護士將屁股都拍紅了，甚至一度以為我是個死嬰，直到我大笑一聲，於是別人都說我是個天生泡在蜜罐里不會哭的人。我是我爸媽的獨女，如不出意外，我將是周氏集團的唯一合法繼承人，華醫生，你覺得我的家庭與成長經歷，能與這個怪夢有什麼關聯？」

華醫生沉默了幾秒鐘，她嘴角微微勾起，問道：「沒有人天生不會哭，除非她沒有心。還有既然這麼美滿的家庭關係與成長經歷，那為什麼剛剛在你的訴說里，會出現如不出意外，這樣意外的話呢？」

周曉有些愣住了，但很快她就面露微笑，以最快的優雅與淡定，將剛剛自己的疑惑掩蓋在笑容之下，她不以為然地說道：「這幾年有些流言蜚語，說是周氏集團聘用的一個代言女明星，與我爸關係曖昧。我見過那個女明星，長得也不是很漂亮，確實有些見識，不過我相信我爸不會看上這樣的女人，我壓根不信這種傳言。」

「所以呢？」華醫生繼續追問道。

周曉盯着華醫生手中那忙碌的筆尖，她來到華醫生身前，俯身優雅地拿過華醫生手中的記事本，輕聲說道：「只要我爸沒有親口承認，這些傳聞就都是假的，就不該出現在任何人的筆下。」

「看樣子，你的家庭關係並不像你口中所說的那麼美滿幸福，或者這麼說，現在你爸媽的感情並不怎麼好。」華醫生直截了當地問道。

周曉丟下記事本，她重重地坐在睡椅上，一隻手輕按著太陽穴，沉思了幾秒鐘后，無奈地開口說道：「確實，因為那個女明星，我們家已經雞飛狗跳了。但這不過就是這幾年的事，而且我的夢裏還有本書，這些又有什麼關係？」

華醫生得意一笑，她抬手推了推鼻樑上那輕薄的眼鏡，說道：「或許這就是你夢境的來源，很多時候，夢境會騙人，時間也會混淆，你說你從小就做同一個夢，但很可能你做了很多夢，只是你夢醒之後，你不記得了而已。很多精神混亂的人，都會有夢境錯覺。從科學的角度來說，你剛剛夢境的影射是來自你不和諧的家庭。」

說完她起身走到書架前，拿起病例本，低頭寫了好一會。

「照您這麼說，我這是有病？」周曉質疑地問道。

「當今社會壓力巨大，很多人的心理都有些偏執，確切地說，這種不叫做病。」華醫生微微一笑，似乎在委婉地開解著周曉。

周曉低頭冷笑一聲，她對於華醫生的話，很是不屑一顧。她利落地拿起睡椅上的大衣，穿在身上，就要往屋外走去。

「如果你不相信科學，或者還有一種不科學的解釋。」

周曉停下了腳步，她不禁轉身望向華醫生，好奇都爬滿了她的臉上。

「那又是什麼？」

「你聽說過孟婆嗎？」

「就是神話故事裏那個守着奈何橋，不知道在湯里加了什麼東西，讓人喝了就能忘記前生記憶，強買強賣給每個過奈何橋的人，做着地府壟斷生意的賣湯老婦人？」

華醫生噗呲一笑，似乎被周曉對孟婆的定義給逗樂了。忽然她一本正經地走到周曉身旁，貼近周曉的耳邊，小聲說道：「神話傳說中，在地府沒有喝過孟婆湯的人，轉世投胎會帶有前世的記憶。」

周曉有些吃驚，她上下仔細打量着眼前的華醫生幾遍，似乎有些不確定，她眼前的到底是不是個心理醫生。

「那照您這麼說，我的前世可夠亂得呀，理不清的家庭關係，還有一本光看名字就知道荒誕異常的書，以及一個莫名其妙的老太太，感情上輩子，我這是小白菜托生，還是蒲松齡在世，或者說我是個老年人關愛者？」周曉諷刺地說道。

「那本書或許是你夢境的錯覺，或許是其他夢裏的東西。」

周曉低頭冷哼一聲，她是真的聽不下去了。這種模擬兩可，說了就跟沒說的話，以及上面那通孟婆的神話之言，真是特別像極了街邊那些擺攤算卦，神神叨叨的神婆，都是一個套路，不過在她看來，華醫生還不如街邊的神婆，畢竟街邊的神婆，可不會按秒收費。

「華醫生，我來之前，曾經聽說你是H市收費最高的心理醫生，現在看來，確實物超所值。」

華醫生淡淡一笑，說道：「我們收費貴，是有道理的，客戶所有不能解釋的心理活動，我們都能找到一個合理的解釋，哪怕是不科學的解釋，對了，順便說一下，我不僅是個心理醫生，我還是個學者。」

突然一陣手機鈴聲響起，周曉摸了摸口袋，掏出手機，她眉頭微微皺起，但很快她就接聽了電話。電話里另一頭傳出一絲絲暴躁的吶喊聲，在周曉掛斷電話的一瞬間，無奈的苦笑，鈎住了她那白凈的面頰。

「我想你確實是個不錯的心理醫生，或許你可以給我爸媽看看病，你還可以收費再貴一些，她們病得不輕。」

華醫生仰頭大笑起來，她再次轉身來到書架前，又在病例上寫了幾行字，然後漫不經心地說道：「你需要我給你開些安神的藥物嗎？也許可能這些藥物對你來說並沒什麼用。」

「我不需要再次來複診了嗎？不是說心理醫生都喜歡讓客戶多來幾次，睡幾場不踏實的覺，然後就能按分鐘收取高額費用嗎？」周曉調侃地說道。

「我想我們大概不會再見了吧，就算再見，也應該不會是醫生與客戶的關係。」華醫生淡定地說道。

周曉得意一笑，她第一次覺得眼前心理醫生的結論是如此正確，之後她就頭都不回，大步走出了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