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楔子
廚房裏自來水嘩啦啦地流着，而一鍋正在燉著的雞湯也不停地溢出鍋蓋，湯汁滴落在炙熱的煤氣罩邊緣，發出茲拉拉的聲響，女人呆若木雞般地立在廚房的中央，對廚房裏的一切置若罔聞，她的一隻手緊緊地握着手機，眼眶有些微紅。
「哎呦，你是怎搞的呀？」
一個老年婦女沖入廚房，她快速關掉水龍頭以及煤氣，怒氣沖沖地指著女人，大聲說道：「我說你呀，到底能幹什麼呀？做個飯，都能搞得亂七八槽，你燒得菜呢？就知道拿着手機在那磨蹭，吃什麼吃呀。」
女人卑微地低下頭去，握着手機的手有些顫顫發抖，慌亂中，她急忙走到案板前，隨手一丟手機，剛拿起青菜，她的耳邊又響起老年婦女的一聲尖叫。
「哎呦，你怎麼把手機丟進了水槽呀？」
女人徹底慌了神，她趕緊撈出水槽里的手機，在手忙腳亂以及老年婦女的一陣怒罵中，不停地用抹布擦拭着手機。可不管她怎麼擦，手機卻再也打不開，很顯然她的手機壞了。
她怯生生地看了一眼一旁焦急等待結果的老年婦女，小聲說道：「媽，這手機也用了很長時間，之前就不太好用，我正打算換一個。」
一聽這話的老年婦女，氣不打一處來，她惡狠狠地看着女人，說道：「你就是敗家女人，你說你也嫁到我們家五年了，讓你照顧家庭吧，你連個孩子都沒生，讓你安心工作吧，你還能弄出這麼大的工作失誤，馬上就要被學校開除，這家裏家外你能幫上什麼，做個飯都能弄壞手機，你是誠心敗家的吧。」
老年婦女歇斯底里地說着，似乎委屈極了，說着說着，老年婦女的臉上還扭曲出仇恨的表情。
女人的頭再次卑微地低下，眼眶中的淚水不知道翻滾了多少遍，她的雙手緊緊地扣在一起，可也擋不住那慌亂的抖動，她哽咽了一下，膽怯又小聲地說道：「媽，剛剛學校電話通知我，讓我過幾天回去上班。」
「真的嗎？那你還能評得上講師嗎？」老年婦女滿懷欣喜地問道。
「學校說，讓我去圖書館工作………..」
女人那輕若遊絲的聲音，還是被老年婦女聽得一清二楚，瞬間老年婦女的臉上擠出一抹譏笑以及失望。
「去圖書館工作？那不就是管理員嗎？你一個碩士學歷畢業的高材生，又在學校工作了五六年，居然去干一個高中生就能做的圖書管理員工作？你是真出息呀，我都不好意思跟親戚朋友說，我到底是造了什麼孽呀，當初媒人說你父母雙亡，學歷高，乖巧又懂事，會是個賢惠的兒媳婦，可誰能想到，你就是個幹啥啥不成的敗家女人，你簡直就是上天派來折磨我們家。」
越說越激動地老年婦女，在廚房裏摔鍋砸盆，一旁的女人，嚇得頭低得更低了，無聲地哭泣著，她那瘦弱的身軀，不由得就往廚房的一角靠近。
「你哭什麼哭，怎麼着，我說不得你了，你自己說，自從你嫁到我們家，我這個婆婆哪裏虧待過你？是你自己不爭氣，孩子生不出來，現在還因為工作失誤，要被降職，你說你盡給我們家丟人，我說你幾句，你委屈成這樣給別人看，好讓別人都以為我是個惡婆婆，你這個女人就是心思歹毒。」
忽然嘩啦一聲，房門開了，男人下班回來了，老年婦女立刻跑回房間，一頭倒在床上嗷嗷大哭，要死要活起來。男人瞪了一眼廚房角落裏的女人，馬上走進房間，他輕輕地抬起手臂，耐心地安撫著老年婦女。
女人小心翼翼地站在房間門口，她遠遠地躲在門框外望着男人，男人手被上那一塊暗紅的胎記，在她的眼中上下跳動，就像一點暗淡的火種。
男人的眉頭緊緊地皺起，他轉過頭來，看向門口的女人，幽幽地開口說道：「你出去買瓶醋，記得去老街那買陳醋。」
「今天我們不吃餃子，幹嘛要去大老遠的老街買陳醋？」女人不解地問道。
「叫你去買就去買，哪那麼多廢話。」男人沒有耐心地說道。
女人不敢再問，她慌亂地走出了家門，拖着疲憊不堪的身軀，晃蕩在街上，想起剛剛男人那沒有耐心的表情，她就失落地低下頭去，曾經男人也很溫柔地對她，雖然她已經不記得那是什麼時候。
就像男人也不記得，今天是她們結婚五周年的紀念日一樣。女人抬頭望向四周，街上車水馬龍，川流不息，似乎每個人都着急回家，除了她以外。
忽然江邊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太太晃入了女人的眼中，這個老太太一身素雅的旗袍，猶如少女般的身姿，格外引人注意，可她卻站在了江邊的青石台階上，尤其是她的那兩隻腳，已經半懸空在江面上，似乎一陣風就能將她吹倒在江水裏，女人不由得地就向老太太那快步走去……………………
女人和老太太安靜地說着話，在風中，在江邊，在她們的眼裏，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陣涼爽的海風吹過，掀起了女人那厚重的劉海，但卻吹不起女人那卑微的頭顱。女人有些匆忙地向著路口走去，似乎帶着些卑微的慌亂，逃離了老太太的視線。
老太太也默默地轉身，朝着前方走去，她們就像兩道平行線，似乎剛剛的相遇就像不曾發生過。可老太太沒走幾步，就從她的身後傳來一聲巨響，立刻街上的行人都亂成一團，有人在尖叫，有人在哭泣，還有人在嚷嚷，總之人群的聲音慢慢蓋過了街上那喧鬧的車笛聲。可老太太似乎一點都不關心，她頭也不回地朝着前方走去…………………..
女人倒在了血泊里，倒在了汽車下，也倒在了人們的尖叫中，就在剛剛她過路口的時候，一輛飛馳而過的汽車撞向她，女人的眼角留下一滴眼淚，老太太離開的背影漸漸消失在她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