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英雌會

第六回 英雌會

詩云:

河北豪傑低瓊英,指上瑤琴嘆生平;龍城飛馬敢破虜,誰憐本愛梨花情。

宗澤岳飛二人引大軍,一個老邁,一個權威不足,倒在河口之前,將個大軍,又一潑葬送,待對岸聞聽偵知使人接應,堪堪過得河去,對岸里殺聲不歇,依舊不及渡河的,教那一夥困住廝殺,若非有棄械而降的,千餘人喪命黃泉。[..|com|]

那山頭裡,點亮一支火把,映照出大纛下區區數人來,只聽那廂里眾好漢放聲大喊,道:「謝宗太守葬軍我手,他日戰陣相逢,可容活命!」

宗澤一生忠貞耿直,如今教這人不足數千將不過十數的草莽里好漢殺破了一世英名,耳聽對岸滿山遍野都是喊聲,眼見所部殘軍垂敗不堪,頹然仰天一聲喊,隨了張叔夜的路,倒撞下馬來。

畢竟不知那一夥虛實,京師那廂也無音訊來問,暫代的主將岳飛愁眉不展,一面勉強教各部軍校督查人馬點檢損失,又請河口鎮守將備了熱湯肉食,大軍飽餐一頓,次日急匆匆啟程,使探馬出前三十里流水價探查回報,日行五十里,逶迤往京師而去。

自有念奴使人點看收俘,所得無數,一時大喜,此處暫且略過不提,只說那一日里山上計較。

將張叔夜使者送將下山而後,念奴自后室里轉出,掐指算來日期氣候,使人盡取各路將領來聚,語之曰:「張叔夜此一番安排,可見其心已『亂』,為主將者,或臨陣斗敵,嘯聚軍心,或穩坐中軍,平定四方。此二者,前番張叔夜勇氣既泄,如今躁心更甚,一者所慮朝廷里責怪,二者清明折損,因此如是。既如此,大事可圖,七哥速往山下,教石寶段景住如此如此。」

又令時遷:「可往山下,查看道路,自東平府往京師里去,大小險關隘口,各處大山湍水,均須一一在心,而後以你之見,每一處險要,留一人接應,直往河口鎮處而止。待事成,你須往鄆城縣內尋找大郎,彼處必有應當,正合你好身手出力,只是勞苦。」

時遷笑道:「此有何難?臨陣廝殺,非我所長,倘若有出力處,一身力氣,有何不舍?這便去也!」

再令林教頭:「教頭勇氣,世人盡知,我這裡一手後頭安排,卻要你直面見敵,若見西北處一軍殺來,待張叔夜揮軍掩殺,當長驅直入,接應於他,匯聚人馬,最少折損,將這一支人手引上山來,便是大功一件。」

眾人均不解,問之,念奴笑道:「自有安排,不必多問。」

復令阮小二阮小五:「你二人引本部水軍,取小船數十,將林教頭一行引入水畔,打破船里硝石桐油,待官軍水軍動『亂』,可將火船自水下卷往他船舶里去,焚燒敵軍,不可教走漏。若有時機,俘虜官軍船隻,有一個,便是你水軍一一個,有一雙,也是你處所得。他日大郎塑造水部,便是你家當。此事可待七哥迴轉,並他那裡一處。」

兩人齊聲應命,念奴又教鄧飛諸人,一番安排:「待官軍營寨為我所破,你幾個不可戀戰,引本部軍馬,往西北而去,有時遷人手接應,彼處埋伏,沿途只消官軍到來,截殺俘虜,不可貪功,以所獲為功,須一一謹記,當爭頭功,面子上十分好看!」

眼見眾人盡去,一旁瓊英問道:「何處又來一支軍馬?並不曾見有好漢來投,莫非平地里變出一支軍馬來?」

念奴笑道:「此事盡在你手裡,阮氏三雄所俘四個將領,關勝董平自不必說,往後大郎歸來,他有用處。那撲天雕李應,祝家莊少莊主,今既已與我生仇,往後山寨妥當,大郎定取以為己用,如今留他兩個,莫非山裡糧草充足?以這二人,換他兩莊上千餘精壯百餘工匠,此買賣他兩莊裡久做,自然值當。」

瓊英笑道:「你這手段,卻是十分得當的。這等豪強人家,朝廷里每遇荒涼年份,便以民間精壯引以為廂軍安定民心。這等豪強,經年來便以最精壯者,擄以家口,附於莊上,這許多年,朝廷不曾一一核查,那當官的欺上瞞下,這等豪強,隱匿人口丁戶何止數千?山裡往後,必然與朝廷周旋,錢糧兵馬,只在人手頭上,取千餘人來,充作大軍,又以工匠,堅固水泊,真高明也!」

乃問:「欲以我為何做?」

念奴乃修書一封,簽以本名,交付道:「獨龍崗三庄,不比曾頭市勢大,如今兩庄引頭的盡在我手中,獨留一個扈三娘,當知倘若這二人有失,三庄危機。又有李家莊里,曾聞李應之下許多豪強,彼此爭鋒不休,這李應十數年為莊主,當有忠心耿耿之人,只怕如今已在扈三娘軍中,祝彪乃祝太公親厚之子,當如珍寶,必然也來接應。你可持我書信,往扈三娘軍里說以利害,休道我部已上山,只說後日攻下樑山泊,要與張叔夜周旋,只要三日之內,將兩莊上搬取精壯千五,嫻熟工匠百餘,待人手到時,李應祝彪,一概放生。倘若不肯,教他後日午時,水畔來取屍身。」

瓊英笑道:「此事不難,正好煞煞這一丈青好大威風。往後梁山周遭,也好教世人也知河北女子大名!」

於是整束行裝,持畫戟乘小舟『盪』下水寨來,尋見扈三娘營地,乃命水邊漁戶家裡『婦』人,將寥寥數語交付寨中扈三娘去,約以村內相見。

且說這扈三娘,自李應祝彪為三阮劫取,不知生死,如今統引千餘大隊,方知此事不易,本便煩躁,又半日,李家莊內得知李應為俘心腹數人飛馬而來,又半晌,祝家莊祝龍引數十人手而來,見面只說救援,卻不知何處下手,整日吵鬧,煩不勝煩。

這一日,扈三娘獨坐帳內思忖,心道:「李家莊里,撲天雕親厚者過半,其餘人等,盡在他叔伯弟兄手中,這李應在時,尚兀自爭鬥不休,一旦李應為他壞了『性』命,莊主之位,定然落於他人之手。祝彪雖人品不堪心胸頗為偏狹,卻非祝龍祝虎這等莽漢可比,心知獨龍崗上三庄,唇亡齒寒,不曾起硬生生吞併手段。若這二人有失,獨龍崗上三戶人家,必起紛爭。如今看這張叔夜,虎狼之心,已生剪除之意,倘若大變,定然下手。只不知他手裡俘虜,如今怎生個處置。」

一時苦悶,忽有女軍來報,道是扈太公使扈成飛馬而來,已在帳前。

忙取來見,扈成神『色』驚悚不定,勸道:「那朝廷里與反賊廝殺,於我等何干?獨龍崗上,扈家莊最是弱小,愚兄忝為兄長,膽小怕事,不能服莊客之心,只你這一個妹子,四處有事,便都交付手中。如今耳聞李應祝彪已為反賊所拿,生死不知,你當知這兩莊上,李應深沉莫測,祝家莊一心只貪婪我家裡兵戈器械打造之利,便在愚兄來時,李家莊有某人數個,使人來見父親,要請做主,討伐反賊,解救莊主。」

扈三娘嘆道:「區區一家之內,如此紛爭,於大事何益?此等狼子野心,只要討伐兵出,彼必然殺李應祝彪,如此,庄事方落在他手裡。」

扈成道:「既是妹子知情,如今可有定計?以愚兄之意,也是父親心思,只教你回莊上,緊閉庄門,外事紛擾,自由它去。」

扈三娘搖頭道:「此議甚不妥當,張叔夜雖是名臣,待草莽好漢與我本地豪強,如仇讎敵寇一般。如今李應祝彪為那一夥所拿,眼見也是出力的,方暫收凶焰。倘若我也尋機要回莊裡,這張叔夜手頭數萬人馬,又節制山東各路,誰能與他爭鋒?倘若他教各處州府起廂軍來討伐,那祝太公老而成賊,李家莊蛇鼠兩端,只怕當頭風,便將小小扈家莊吹散。當今之計,乃是尋那一夥,無論錢財多寡,便是傾家『盪』產,想必那兩庄都願換取自家人來歸。」

扈成聽的目瞪口呆,繼而也不敢再有取妹子回庄之心,愁眉苦臉十分為難:「張太守數萬人馬,只說如今也不見反賊蹤影,你這手裡,雖有千餘人馬,我看那曾頭市,也遠非這裡可比,何處能尋?」

旋又道:「前番與那趙大郎,也有一面之交,你只贊他果然是個好漢,不若遍地尋找,只消瞞過朝廷耳目便是。」

扈三娘失笑道:「大兄何出此言?他數萬大軍,斥候也有百千,更兼如今山東各地都是張叔夜節制之下,遍地耳目,如何能躲了他尋趙大郎?便是張叔夜不來阻攔,分明便是他計謀,要隨我之後,尋見那一夥落腳之處,你只當只是兒戲,那趙大郎縱然肯願見一面,他麾下的,能容此行?」

扈成滿面通紅,嘆道:「這般為難,只是可憐我家妹子。」

正說時,有女軍來報:「有此處村人,道是得娘子舊人的托,將些要緊的話拿來見。」

扈三娘十分奇怪,心道來者竟是誰,便命:「教來見。」

乃見『婦』人,問之名姓,一概不知,只說:「那一位娘子,形容十分美貌,手裡持一桿大槍,槍上分作兩個月牙,為人倒十分可親,教奴來傳訊,只說河北女雄,得扈家娘子舊友託付,有些不便的話,只好請娘子在村裡相見。」

扈三娘揚眉而起,嘿然冷笑:「原來竟是她!」

便命賞那『婦』人錢財,教引往外出,扈成思忖這半晌,方悚然訝道:「嘗聞反賊里有兩個娘子,一個形如軍師,一個有萬夫不當之勇,手持畫戟,名曰瓊矢簇,莫非果然是她?倒是奇怪,來此作甚?」

扈三娘來回踱步,片刻決然道:「既是她來,必有所圖,你且在這裡安歇,待我見她一見,看有甚麼說辭!」

扈成忙道:「怎可入虎狼之地?不如引軍前往,就地擒拿,這女子好是那趙大郎親愛,必然肯將李應祝彪來換!」

扈三娘不悅道:「大兄非江湖裡人,不知義氣,這等算計,豈非一丈青能為?她既敢匹馬來見,我又有何懼之?前番戰陣里,本他便能拿我,想是念及一段來往,故而留守。世間多有欺世盜名之徒,卻無算計女子的趙大郎。只去便是,定有緣故,休教那裡人知曉,不可使人來援,壞大事,定以軍法處置!」

扈成無法,也不敢違逆,只好唯唯諾諾應下聲了,眼見扈三娘纏了拿將軟索,得勝鉤上掛著綉鸞刀,潑刺刺拐出營門去不見了蹤影。於是苦笑,他自知這妹子攜器械而去非為爭鬥,只要不教那瓊英壓下風頭,看妹子幾個心腹女軍將他牢牢看管不教出大帳半步,好氣又好笑,索『性』尋個僻靜,埋頭大睡去也。

畢竟英雌兩人,怎生個相會,且看下回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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剪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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