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淚眼雙流

（一）欲哭無淚

1987年10月17日

期中考試過去了，我早知道我不行，可我還是總懷著某種希望，抱著某種僥倖的心理，結果呢？唉！慘不忍睹！……

我永遠也不會忘記考化學時的心情：

煩死了，完蛋了！

時間飛快，可是還沒做幾道題！

試卷上的題老往腦後丟，做也做不出來！

壞了，快到時間了，可我的計算題還沒看上一眼，我可真是心急如焚！

有那麼一段時間，我好像是傻了，只是想著前面不會的題，十五分鐘內竟然一道題也沒做出來！

……………………

我獃獃地從考場走出來，欲哭無淚。

真的，想哭，哭不出來；就算以前的那種傻笑，也笑不出來了。

看看鏡子里的我，面孔上的表情肌好像痙攣了，保證任何人一看就能知道，這是一個最典型的神經病人！

挫折狠狠地纏住了我的雙腳，使我寸步難行。腳下漫長坎坷的路啊，什麼時候才能走完？

……………………

唉，真是完蛋了，一門課也不如意啊！英語，連做完都沒做完，更別說再檢查檢查了。

看來，我這回算是徹底完了，再也沒有一個人看得起我了！

苦難的人生啊，我已經無話可說了。

我知道這就叫報應。我懶惰因循，敷衍塞責，不學無術，這就是命運給我的應得的結果——一枚最苦澀的果子。

……………………

採下這苦澀的果子，你想到的只是痛苦絕望嗎？

你不要摒棄它，而要牢牢地握在手裡，好好品嘗它。越是苦澀，你會越感到生活的艱難，越懂得人生的真諦。

你會懂得學習應持的態度，是紮實努力，而不是浮誇飄蕩！

痛定思痛，你應該有信心地向前走，用你堅韌的意志，走向傳說中那片誘人的果林！

……………………

（二）淚眼雙流

試卷都發下來了，我淚眼雙流……

有好幾次，因為當著同學的面，我的淚都快出來的時候，竟然又被我強硬地擋在了眼眶裡……

昨天晚上數學試捲髮下來了，嚇得我剛開始連看都不敢看……

可是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啊，最後我還是硬著頭皮看了一眼。

啊！我的天吶！64分？！我怎麼只得了這麼點兒分數？比我可憐的預估分還更可憐！

……………………

這麼可憐的分數，真不敢想象是全班倒數第幾名啊！我的天吶，這難道就是我高中生活的開頭嗎？這難道就是我人生的起步嗎？

都怪我太懶了，太笨了，為什麼就得了這麼可憐的一點分數？還有化學，也肯定是倒數前三名！

這樣的成績，我還怎麼見人？這日子我還怎麼過下去？我還是人嗎，老天爺！

……………………

化學老師講卷子的時候，我故意用看小說來麻木自己悲痛的心；也是裝作不在乎分數，在同學面前掩飾我的困窘。

可是我的淚一直在眼裡打轉；其實這一節課我再也不想看小說了，看也看不下去，只覺得眼淚像流淌的河，怎麼也控制不住……

唉，欲說還休，無語淚雙流！

……………………

今天我的狀態，就像是拉了一天車，不吃不喝的老牛；又像跋涉了二萬五千里，再也不能動彈的傷兵。

我緩緩地癱倒在了學習的長路上，我幾乎失去了所有的信心！

慘淡凄苦塞滿了我的心胸，我想喊，但喊不出來。我想發瘋地奔跑，以發泄心中的悶氣。

啊，我難道已經瘋了嗎？我的老天啊！

……………………

我最虛偽的一點，就是不想在同學面前暴露自己的弱點。我不願意開口讚揚別人，我覺得在誇讚別人的同時，就是對我自己的最大諷刺。

可現在，我顧不得那些虛面子了。因為有許多人平時看起來學得不好，可是最後成績卻比我好得多。

唉，人家跟我完全相反：我是徒有虛名，色厲內荏；人家則是外表虛弱，卻實力強大啊！

……………………

這些異軍突起的黑馬，狠狠地撞擊著我的人設。我空有虛名，其實不堪大用啊！一到大型考試就翻車，我還算是個人嗎？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我已經徹底喪失了戰鬥的信心。莫非這一切，都是我驕傲自大的結果嗎？

當初為什麼老是把別人看成紙老虎，而後來自己卻連紙老虎也不如呢？我特么的真是該死啊！

……………………

當然，冷靜下來之後，我感到心裡也還不是完全徹底的悲哀。

我知道自己還是有一點信心存在的。那就是我相信自己的文科還是有希望的，雖然希望很渺茫。我非常感激這一點碩果僅存的信心！

可是我無論如何也無法理解，為什麼這一次敗得那麼慘，我還是打不起學習的精神呢？難道下一次還想失敗嗎？

……………………

不要再痛恨自己無能了！

不要再咒罵人間無情了！

不要自怨自艾痛不欲生了！

我的心理狀態究竟是什麼樣的？

實事求是地說，連我自己也不知道啊！

……………………

（三）瘋狂的質問

你呀，你究竟是個什麼人？

你呀，你總是自我安慰，安慰你的痛苦。

你呀，你總是自我解脫，解脫你的罪責。

你呀，你總是自我解剖，解剖你的缺點與錯誤。

你呀，你總有自知之明，卻還是不會積極地生活。

你呀，你滿懷著期待與希冀，卻總是痛苦與失望。

你呀，你毅力衰微，怎能拼博？苦海茫茫，怎能逾越？

……………………

寒冬呀，你還沒有來，

卻為何進入了我的心間？

我希望呀，此時此刻，

我沒有了感情，沒有了思想。

感情會使我變得痛苦無比，

思想會使我變得自輕自賤。

我希望呀，此時此刻，

乾坤倒轉，天地間萬物皆化為齏粉。

萬物的存在皆使我精神受創，

天地的冷漠在把我推入深淵，

寒冬啊，你什麼時候變成春天？

……………………

（四）多愁善感

1987年12月4日

晚上，就在今天晚上，我又一次氣瘋了！物理試題幾乎完全不會做！

我連自己是個什麼東西也不知道了，我還算是個人嗎？我還有一點兒人腦子嗎？我覺得我腦袋裡的那點東西，連豬腦子都不如！

考著試，我還不老實，腦子也不知道究竟怎麼了，怎麼老是發獃，莫非真是出了毛病嗎？

我麻木不仁地敲了敲腦袋，苦笑著「高速度」地做題，簡直不亞於騎著蝸牛去趕集！做啊，做啊，就像扒牛一般慢！

……………………

我不知道自己寫入日記的事，為什麼永遠都是痛苦的事？

其實我也知道，不痛苦的時候，我就會忘了我的日記。

我寫著，難過著，抑制著自己的感情，委屈得像小時候被大人誤解了。

可是我現在長大了，自己的感情就應該是自己控制的。

可惜我現在已經變成了一個多愁善感的人。

在我冷漠的外表下，誰也不知道我內心洶湧著，如同火山熔岩一樣可怕的感情！

……………………

我想好好寫寫現狀，深入剖析我的內心。可是我什麼也寫不出，我只想放聲大哭。

我啊，「我」——就是苦難的根源，苦難的淵藪，苦難的受害者啊！

我想起了今天早上晨讀前，由於學校大喇叭里那段京劇哭腔的感染，我想到了自己的無能，自己恥辱的歷史，自己渺茫的前程，我哭了，哭得那麼傷心！

我傷心我自己，更傷心我的母親——一個極要強卻總也不能要強的女人。她的希冀在於我，可是我，我怎麼偏生就這樣無能呢？

……………………

痛苦，已經使我不堪忍受了。

我心裡在吶喊，卻是那麼無力。

現在我的心靈，簡直是在痛苦中垂死掙扎啊！

親愛的日記本啊，我獃獃地望著你，卻一點兒也寫不出什麼值得一讀的東西。

我只是在心裡無聲地吶喊著，伸著可憐的皴裂的雙手，凄厲地叫喊：

娘啊，我對不起你，對不起你！

你的期望在這時，在我剛剛起步的高中，就已經落空了！

可憐的娘啊，女兒雖不是一個無情的人，卻是一個沒料的草包；我多想替你爭點光，可是我沒有那個能力啊！

……………………

爹娘啊，你們不知道我的無能。你們還不知道，是因為我沒告訴你們真相。

你們的不知情，其實也正是我蠢蠢不前的原因。期中考試，是進入高中后的第一次大考，可是不孝的女兒給你們丟了臉，丟得那麼慘！

我真的對不起你們啊！

難道在你們的心目中，還有一個自強好勝的女兒嗎？如今她已不存在了，真的不復存在了，永遠永遠消失了……

……………………

每日里，我也不知道自己昏昏然都幹了些什麼。一天一天飛快地流逝，去得那麼匆匆。

時間啊，我無法抓住你，彌補我的過失。你永遠也不會寬恕我這個無能的人嗎？我就永遠這樣墮落下去嗎？

老天啊，可憐可憐我吧，我現在就是一個無知的卑微的大傻瓜啊！

……………………

（五）遷怒於人

物理老師，我成績退步，還不是怨你嗎？我看不上你，不喜歡你，才不願聽你的課。每天上物理我都打盹，你知道嗎？

你要看見了我那打盹的可憐樣子，一定會嘲笑我。可你為什麼不伸出你的手，拉我一把呢？

難道你就是這樣的鐵石心腸，沒有半點同情感嗎？

我對這個世界憤怒了，嘲笑的眼光把我冷落得啊，如同赤*裸得一無剩餘。

我對天長嘆，可天只是冷著面孔；我伸手求援，可周圍四壁皆空。

我無望了，大聲叫喊著：

可憐的人啊，麻木的人啊，無能的人啊！你既然生下來是只麻雀，就永遠別想成為大雁！

……………………

我還記得那一次，老師，我問你一個問題，我沒聽懂，你竟然說你也不知道那種做法。

你的語氣是那麼鄙視我，是那麼讓人受不了！

要知道我是一個虛榮心多麼強的女孩啊！

你有沒有覺得，我從那以後，在這次小小的誤會之後，我再也沒有問過你一次題？

也就是從那次以後，我的物理成績再也沒有趕上來。這難道不是你的過錯嗎？

……………………

可恨的老師啊，我當然也不能光怨你。因為這裡面也有我的過錯。

我就是虛榮心太強了，我總是想使自己顯得完美。可惜不是用真抓實幹的方法，而是粉飾太平。

可是我發現，越是掩蓋缺點，就越難把自己的優點展示出來。

唉，當我痛定思痛之後，我才知道，人無完人，地球上永遠都沒有完美的人！

……………………

昨夜痛哭流涕，晨起淚痕已干。

創傷還未彌補，卻早忘卻痛苦。

樂樂悲悲樂悲，悲悲樂樂悲樂。

……………………

我曾經對自己說，

未來一定屬於我。

我曾經對自己說，

未來會有多美好。

我曾經對自己說，

明天還會有許多。

我曾經對自己說，

幸運定會屬於我。

……………………

可是曾經多少次，

你無情失去信約，

傷得我體無完膚！

我曾經對自己說，

頹廢已佔據了我。

命運已經擊敗我，

我不會相信愛情！

……………………

（六）欲說還休

1、一次班會

老師啊老師，你總是講得那麼多；

我呀，我總是伴著你想得多。

老師啊老師，你總是那麼詼諧；

我呀，我總是展開笑顏，把痛苦埋藏。

老師啊老師，你總是那麼活潑；

我呀，我總是咧開嘴兒傻笑。

老師呀老師，你總是愛講錯話；

害得我們呀，總是鬧呀鬧。

老師呀老師，你總是那麼熱愛同學，

同學啊同學，會永遠愛你……

……………………

2、日記本

我愛和你說話，日記本。

雖然你並不會多說話。

但我更愛和你訴說我的那段情感，因為你不會討厭我的沒完沒了，因為你不會嘲笑我的無能無知。

你總是默默無聞，總是日日陪伴我，總是理解我。

我只怕外界的干擾，討厭世人卑俗的言行。

在我痛苦的時候，在我思戀的時候，在我嚮往未來的時候，我只會和你說出我的心聲。

冷嘲熱諷我受不了，冷酷無情也會使我心涼。

你只有我，我只有你。愛是自私的。愛是唯一的。

……………………

3、自憐

誰知道我苦，

苦得莫名其妙？

誰知道我惱，

惱得萬念俱焚！

可憐的人啊，

誰相憐？

可憐的人啊，

自相憐！

當悲哀得無法解脫，

我學會了阿Q的精神勝利法。

媽媽曾經對我說，

在這個世界上，誰都不能指望；

一次次冰冷殘酷的打擊，

使我明白，未來只能靠自己拼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