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波本的金毛

黑羽快斗還記得，自己第一次被請家長，是因為班上的一個女孩哭著喊著誣陷自己看了她的內褲，要自己負責。

對方的家長來了，臉黑得跟碳一樣，不分青紅皂白就是一陣罵。

海央放了學才接到通知姍姍來遲，那個時候的黑羽快斗已經被罵得狗血淋頭了，但小孩就是固執地抬著頭，腰挺得筆直。

黑羽快斗以為姐姐也會像對方家長一樣指責自己。

可是海央來了，明明年紀不大，還穿著校服，卻直接把他護到了身後，收起了一直掛在嘴邊的笑容，盯著那人的眼睛，湛藍的眸子里閃爍著令人心虛的冷靜，開了口，就是一個又一個讓人不知如何作答的問題。

「你有證據嗎？」

「沒有證據就對我弟弟發脾氣，是仗著自己多活了幾年嗎？」

「快斗長得這麼可愛，我可以懷疑是你對他圖謀不軌嗎？」

「你知道日本的刑罰對侵害未成年人權益的判刑期限是三年以上十年以下嗎？」

「你做好為你的行為負責的準備了嗎？」

對方家長啞口無言。

「如果快斗真的做錯了，我肯定不會偏袒的。」出了辦公室之後的海央拉著他的手，神情溫柔。「但是看快斗的樣子，肯定是沒有做過那種事情對吧？」

「快斗掛著眼淚還理直氣壯的樣子很可愛呢。」

黑羽快斗覺得，那一刻的海央在自己心裡的形象無比高大。

每次開家長會等著海央成為了黑羽快斗的慣例。

只不過海央帶著自己回到家，拿起積塵的木棍看著自己的時候，那高大的形象頓時碎了一地。

其實黑羽快斗一直以自己的姐姐為傲。

在他八歲的時候，父親黑羽盜一因為意外去世，母親也總是一年四季不著家，姐姐海央撐起了照顧一個家的責任，她慢慢學會了買菜做飯，計算家中盈虧。

有了鄰居中森一家的幫忙，以及母親每個月寄來的生活費，黑羽快斗並沒有覺得自己的生活質量下降了多少，每天依舊快樂地玩耍，在海央的輔導下完成作業，上床睡覺。直到某天半夜，黑羽快斗爬起來，迷迷糊糊看到姐姐還在書桌前做著自己的學業，才反應過來。

他的快樂建立在姐姐的犧牲之下。

黑羽海央是當地重點高中的特招生，十三歲的時候就穿上了高一的校服。

人人都羨慕黑羽家那個會讀書的女兒，還以「天才」的名號褒獎她。可黑羽快斗知道，海央不是天才。

天才得到成功很容易，天才不會每天開燈夜讀到凌晨兩三點，天才不會連在公交車上的時間都不放過地學習。

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海央再也沒碰過黑羽盜一教她小提琴。

青子嘟了嘟嘴，叫到：「剛剛老師和你說了，海央姐姐要和部門的人修學旅行，這一周都不回來了！」

「我都說我沒有在等她。」黑羽快斗依舊彆扭，但好歹也轉身走入了課室，可沒走幾步，又回頭，趴在窗戶邊，著急地等了一會，終於見到一個倩影從校門中走入。

快鬥眼睛一亮，不留聲色地走回課室，坐回了自己的位置，裝作不在意地盯著自己足以傲人的成績單。

不過一會，一個系著紅色圍巾的女孩快步走入課室，輕微喘著氣，對著快斗微笑道：「誒呀，差點遲到了。快斗，久等了。」

「我才沒有等你。」

快斗盤起腿，抓了抓自己的後腦勺。

快斗的班主任早就認識她了，也有意等著她來了才開始，見到她，立刻眉開眼笑：「海央來了？」

「非常抱歉，讓諸位久等了。」

海央對已經坐滿課室的家長們鞠了一躬，才在快斗身邊坐了下來。班主任對她點了點頭，才開始了自己的講述。

快斗湊到海央身邊，小聲問道：「你不是跑去修學旅行了嗎？」

「快斗的家長會我是不會缺席的，至少在高中之前。」海央敲了敲弟弟的腿，「坐好。」

事實上，單看他這樣的頑皮模樣，海央就知道，這段時間弟弟的成績肯定有進步，而且沒惹事。

惹了事的快斗絕對是低著頭，一問就只會笑著的。

爸爸說的撲克臉，快斗還沒理解到精髓。

海央自顧自地笑了一聲。

一場家長會姐弟倆都心不在焉，快斗不停地瞥著自己的姐姐，而海央卻開始想著另外一件事。

安室透……

他是從哪裡來的？

海央搓了搓手，多少有些在意起這一點了。

組織的新人大多是經過重重調查，海央倒是不擔心對方的底細，實際上，即便是擔心了也沒什麼用，這一塊不歸她管。

就如貝爾摩德所知道，海央很聰明，這點不僅體現在製作易容面具上。

黑羽海央不喜歡落入絕境，早在第一次做易容面具的時候，她就給自己留了一條後路——

每個委託人的面貌，姓名，偽裝對象以及細節，她全都記錄在案。無論是未來作為要挾，還是作為投靠警方的資本，這無疑都是她保命的東西。

海央看了快斗一眼，見他似乎沒有留意到自己，迅速拿出繪畫本，翻開新的一頁，寫下幾個關鍵詞。

安室透、波本威士忌、帥……皮膚略黑……

海央停了一下，微微想了想，可能是地下室燈光太暗，那個時候的她似乎只能看清對方柔軟的淡金色短髮，以及一雙同樣明亮的眼睛。

如果不是這樣，她也不必親自上手去摸波本的五官與眉眼。

說起來，那頭金髮的手感真的不錯，至少是她揉過最柔軟的毛髮了，比學校後院養的金毛都要舒服。

海央有些忍俊不禁，連忙動筆以掩飾自己的笑意，筆尖在紙上擦過，又留下了幾個詞。

金髮，柔軟質地。

性格方面……

可以說是陽光開朗，還有這一股對未來充滿希望的感染力，這至少和那個叫琴酒的傢伙比起來簡直是一個天一個地。

海央又想起在地下室門口，安室透接過自己手上鑰匙的舉動，心跳不由得快了幾分，一抹紅色蔓延上了耳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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