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撈妹

酒席還沒結束，佳玲就丟下她的「土豪」男友，拉我到她家裡去坐。

「我們姐妹這麼多年沒見，得好好說說話。沒空陪你們大爺！」她喜滋滋的摟著我就走。

她家，就是她現在租住的地方，是在城市裡的城中村裡。

一進街口，只見樓房堆疊著樓房，像進入了一個幽黑的洞穴，黑暗中點綴著幾點暈暗的街燈，撲面而來一種被籠罩的窒息感。滿眼的大大小小各式衣服和橫七豎八電線在雜亂的交錯著，讓人頭也變得暈沉沉的，心裡變得不安和浮躁，覺得自己像被一張網網住了一樣，再也動彈不得。

佳玲帶我左拐右拐的鑽了好幾回，終於上得一棟樓來，又打開了一重又一重的鐵門，終於來到了她家。

這個叫「家」的小天地，無非是一進門就挨著的一張摺疊沙發，前麵茶幾凌亂的擺放著上頓吃剩的剩菜，再前面靠牆簡易的電視機、小冰箱，再進去，一堆一堆的衣服堆在大床上，旁邊的幾個柜子也隨處掛著衣服。去小廚房和廁所得到陽台去，是由一長陽台改造而成的，簡陋得很。

進來之後，佳玲趕緊收拾著凌亂的衣服、雜誌、零食袋，把沙發清出來，好給我騰個地兒坐下來，一會兒又忙著去燒水。我在屋裡左看看右看看。當初佳玲離家的時候就帶著幾件衣服和一點錢，她今天能好好的在我面前，已經是天保佑了。這些年，一個女孩子家，怎麼可能過得容易呢？

到處看著好一會兒，佳玲從裡間轉出來。

「你要不要喝啤酒？我這兒有。」

佳玲卸了妝，臉蛋顯得清爽了，那些金燦燦的玩意早早脫下來，把大波浪頭髮一紮，扎了個馬尾，穿了一件寬鬆的T恤和短褲，模樣又和我記憶中的那個佳玲相似了。

她打開冰箱門，在裡面一陣好找，把能吃的能喝的都翻了出來。

「來，今天高興，一定要一醉方休！」說著，起了啤酒瓶蓋，自己先喝了起來。

我傻坐在沙發上，看著她。我的佳玲回來了。那個在溪水裡暢快戲水的女孩，就是有這麼一雙渾圓的又長又白的雙腿，那個女孩就是有這麼一雙濃密睫毛的大眼睛，只要輕輕一笑，男人就像被電住了一樣。

但是，眼前的這個少女和以前的那個有那麼一點點不同，以前的那個是多麼的清高，多麼的驕傲，事情總是由她高興的就做，事情不高興的，任你說破嘴皮子也沒用。而眼前的這個可人兒，卻是有一縷愁雲籠罩著，眼神有些凌厲，舉手投足更有些潑辣勁兒。

我和佳玲喝得大醉，兩人傾倒在沙發上。

我安靜滿足的看著佳玲。

佳玲則是手舞足蹈的說著話，從她偶爾爆兩句粗的言語中，我逐漸知道，佳玲這幾年是怎麼過來的。

平常我總聽「當地人」嘴巴里吐些詞：「撈妹」，我也不懂，不明白什麼意思，認為是統指外省女孩。聽了佳玲的經歷，又有了另一個想法：出來混世界的女孩。

佳玲離家后，並沒有到廣州來。她先是去了東莞，因為聽同車的人說，東莞招工機會多。佳玲就是守在工廠門口看招聘貼，成為了珠江三角洲的一名「打工妹」。工廠里包吃包住，每個月有底薪，可是很少，往往她們要靠長時間的加班賺取加班費，才能滿足自己的生活需求。漸漸的，佳玲有了自己的小積蓄。

最重要的是，在一群穿淺灰工作裝的打工妹中，佳玲的容貌還是很突顯的，就像在一片灰色土地有顆鑽石閃閃發光一樣，一望而知。因此，在工廠里，對她大獻殷勤的人大有人在，包括了她的主管。

在佳玲和她的主管好了一陣后，某次職工大會上，她又認識了副廠長。

後來隨著副廠長到處應酬吃飯，她又認識了一些當地的廠商……

這就好像滾雪球一樣，佳玲認識的男人越來越多，她見識的視野也越來越廣。佳玲的容貌則是她很好的敲門磚，一直到她認識了這個人稱炳哥的土豪男友。

他們在東莞待了一些時日後，佳玲就隨這個炳哥到深圳來了。炳哥是做房地產生意的。

佳玲用誇張的手勢，說他的身家有上百萬了。但是，他在老家也有「老少」，佳玲心裡很清楚。他老家也不時來人住。所以，炳哥給佳玲另外租了房子自己住開。

我靜靜的聽著，聽著佳玲從這個男人跳到那一個男人，又從那一個男人跳到另一個男人。她身邊的每一個男人，就像叢林里的老虎豺狼，盯著的是獵物身上的肉，貪戀的是她的容貌、青春、身體，誰是關心佳玲的？漸漸的，我替佳玲惋惜。我在想，如果當初讓佳玲留在鎮上做鎮長媳婦，是不是會更好一些？是不是會活得更輕鬆一些？是不是會過得更幸福一些？

慢慢的，佳玲說得累了，逐漸消停了下來，合上眼睛，睡著了。我輕輕的撫著佳玲的俏臉，心裡默默許願，絕不讓佳玲再受一點委屈。

第二天一早起來，我的頭還是有些暈暈的，洗了個澡，人才清醒多了。

昨天晚上，佳玲倒在沙發上后，我安頓好她就到裡間床上靠著。床上還堆著許多的衣服，淡淡的散發出一種汗味。床單和被子也散發一種很奇怪的味道，像汗味，像魚腥味，悶悶的，後來我有了經歷才知道，這原來是男性荷爾蒙的味道。我把床上堆的東西推開，靠著床頭，合上眼睛，不知不覺也睡著了。

我看見自己回到鎮長家裡，看見了佳玲，在拉著我，我們在笑著。忽然李勝利過來，一把拉走了佳玲，沖我喊「這是我媳婦，你拉她幹嘛？！」我們三人亂成一團的時候，炳哥衝進來，強拉著佳玲就狂奔出門，我在後面追著，喊著。可是任憑我怎麼喊，怎麼叫，佳玲也沒回頭，他們倆越走越遠……

我一掙扎，從床上跳了起來，原來是在做夢。

佳玲泡好了速食麵，端放在茶几上，我倆默默的吃著。

「佳玲，要不這樣，你和我一起到廣州去吧。」我想了許久，終於打破了沉默。

「我們兩個在一起，可以彼此照顧。我們又可以合租一間屋子，在一起生活。多好。」我抬頭看著佳玲的臉，希望她能答應。

可是佳玲低垂著眼帘，臉上看不出有什麼表情，只是慢慢的攪著面，慢慢的吃著，也不做聲。

「佳玲，你不可能總跟著他！你還這麼年青！要為自己想想！」我有些著急，想拉她的手。

她身子往後一縮，「我沒說要跟他一輩子啊！」佳玲把筷子一拍。

「你怎麼知道我沒為自己著想？！我就是為自己想了，才跟他的！」

佳玲把頭一側。好半會兒，又轉回來。

「美茜，我知道你是為我好，覺得我現在這樣不好。但是，現在，我最需要的，只有他才能給！我跟你到廣州，我能幹什麼呀？！」佳玲大眼睛掃射過來，眼神犀利。

「我跟他也不會很久的，你放心吧！我只要拿到我想要的，我就會到廣州找你！」佳玲語氣緩和一下，又保證道。

佳玲坦然的繼續吃著她的面。

我雖嚼著，卻食之無味了。

佳玲認定的東西，一時半會兒你是跟她說不清的。不如暫時先這樣吧，以後再來慢慢的說。我在心裡說服的是自己。現在至少知道佳玲在哪裡了，心裡的一塊大石也落了地。雖然，現在不是想的那樣，可是以後她過來廣州，我照顧她就會好的了。我想著還是釋懷了。

回到廣州，我開始到處看房子，想租個單間。以我的經濟能力只能租這麼大。但是這樣，我就可以從員工宿舍里搬出來。佳玲來了，也好有個落腳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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