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這麼近，那麼遠（一）
白一爾穿著睡衣從浴室里走了出來，她側著腦袋一邊擦頭髮一邊往布藝沙發上走去。濕漉漉的頭髮緊緊地貼著脖子，髮絲上的水珠順著白皙的脖子流進衣領里。
剛坐到沙發上，一陣「咚咚咚」的敲門聲響起。
「一爾，睡了嗎？」
聽到是母親的聲音，白一爾擦頭髮的動作一滯。
她回來了？
她咬了咬唇，放下毛巾朝門口走去。
門外，秦瓊嵐穿著一身墨綠色的真絲睡衣，往日被綰成的髮髻被她放了下來，她看著白一爾溫和地說道：「媽媽有話和你說。」
白一爾心領神會地側了側身子，留出一大片空隙。
秦瓊嵐邁著優雅的步伐進了房間，隨著她的走動，垂落在腰際的烏黑秀髮上下搖曳著。白一爾關上門，跟在母親身後往沙發上走去。
秦瓊嵐坐在沙發上，她翹起一條腿，雙手疊放在膝蓋上，紅唇輕啟，「一爾，明天媽媽就要搬出去住了。」
白一爾沒有說話，木然地點了點頭。
秦瓊嵐看著女兒不冷不熱的樣子心裡一刺。她對一爾的方式一直都是這般簡單直接，彷彿不知道她會痛一樣，總是用最冰冷直接的話語戳她的傷疤。他們是如此相像啊——她、她的父親、還有她，他們都是一樣性格的人，比起迂迴曲折，他們更喜歡單刀直入。假若你對他冷，他會比你更冷，他們永遠學不會示弱。
秦瓊嵐嘆了口氣，繼續說道：「你的性子該改一改了。這麼冷，你會把關心你的人推遠。」
白一爾心口一痛，她握緊手裡的毛巾，輕聲說道：「您是在說您自己嗎？媽，是你……不要我的關心。」
秦瓊嵐面色一白，她目光犀利地看著白一爾，半晌，揉著太陽穴輕聲開口說道：「我是說其他關心你的人。」
「……」白一爾沉默。
半晌，秦瓊嵐再次開口說道：「以後我不在的時候，你有任何事情都可以找阮素小姐，她曾經是B大的高材生，文化水平高，做事認真踏實，是個值得信任的人。」
「媽，我知道了。」
「以後周四周五我會過來這邊來住。」
白一爾絞著手指，她垂下眼眸輕聲說道：「您周五過來就好。」
似乎早已料到她會這樣說，秦瓊嵐沒有絲毫驚訝，她點點頭，「好吧，既然和我一起住這樣難受，那我就周五過來吧。早點休息。」
秦瓊嵐走後，白一爾獃獃地坐在沙發上。
她冷嗎？
有點。
可她以前並不是這樣，至少十二歲之前她像一個小太陽一樣活潑開朗。
難道她天性如此涼薄，只不過童年的時候沒有顯現出來而已？
不，不過是際遇罷了。
她曾經掏心掏肺地對母親好過，對她撒嬌，討她歡心，可她對她更冷，後來，她不再奢求她的愛，她們也漸行漸遠了。
她明白了一個道理：有時候你付出真心對待一個人，並不一定會收到同等的回報，甚至你的愛反而會成為他的負擔，既然這樣，倒不如把他妥善珍藏，輕輕地放在心底。
罷了，一切不過是庸人自擾。
她起身朝著床走去。
……
周日，白一爾一覺睡到自然醒，她伸了個懶腰，下了床，拉開窗帘，明媚的陽光傾瀉進來，她眯著眼，推開落地窗走到露台。
冬日的天空湛藍湛藍的，宛若藍寶石般剔透明亮，暖暖的陽光斜射下來，空氣里的細小塵埃在陽光的照耀下飄蕩著，她閉上眼睛深呼吸，似乎連空氣都泛著淡淡的暖意，睜開眼睛，微微偏頭，目光所及是被圍牆堪堪遮住的半顆腦袋。
那人面朝太陽，背對她而坐，從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他頭頂蓬鬆柔軟的碎發。
她轉身進了卧室，往樓下走去。
一樓空無一人。
餐桌上擺著飯菜，她徑直走了過去，瞧見桌子上放著一張紙條。
「一爾，秦阿姨早上已經離開了，我看你睡得很香沒有叫醒你，如果餓了，把菜熱一下再吃。你的行李我已經放到二樓的畫室了，希望沒有冒犯你。阮素留。」
她微微勾了勾嘴角。
吃完飯，白一爾上了樓把畫室里的所有行李拖到卧室里開始收拾東西。
……
星期一。
高一一班零星地坐著幾個人。
白一爾坐到座位上，掏出課本開始複習上周五講過的英語單詞。正當她背得起勁時，教室忽然變得嘈雜起來。
白一爾抬眼朝門口望去，看到來人，她瞳孔一縮，閉了閉眼，睜開眼眸，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男生。
周朝暮穿著一件黑色夾層連帽羽絨衣，拉鎖一直拉到衣領最頂端，他雙手插兜，邁著大步往最後一排走來。
白一爾怔怔地看著他。
周朝暮……回來了？
教室里的學生正竊竊私語，他們頻頻扭頭朝最後一排看去，間或夾雜著嘆息聲和驚訝聲。
半晌，白一爾回過神來，她慢慢扭頭朝後面那人看去。
周朝暮正撐著腦袋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怎麼？」他挑挑眉問道。
一周未見，白一爾覺得恍如隔世，連他的聲音她都有些陌生了。他的頭髮剪短了，愈發襯得他鳳眸清亮，鼻樑高挺，英俊而貴氣。
「嗯？」他敲了敲桌面。
白一爾回過神來，她頭靠著牆說道：「你去了蠻久的。」
他點點頭，「嗯，想多陪陪家人。」
「挺好的。」
「對了，你怎麼樣？」他輕聲問道。
「挺好的，我搬家了。」
周朝暮點點頭，「你一個人？」
她勾了勾頭髮，垂下眼眸，「沒有，和一個姐姐住的，她照顧我的生活起居，嚴格意義來說是住家保姆。」
「這樣啊。」
「嗯。」
「鈴鈴鈴……」清脆的鈴聲響起，白一爾沖周朝暮點了點頭，轉過身去。
白一爾筆直地坐好朝講台望去。
蔣文梅邁著沉穩的步伐走上講台，她雙手撐著講台開口說道：「同學們，再過三天就是元旦了，元旦一過，距離期末考試就剩一個月了，應該抓緊時間開始複習了，要合理安排時間，切忌偏科。好了，我們開始上課。」
聽完蔣文梅的話，白一爾一怔。
時間過得真快，一晃眼一學期就要快過去了，也不知道今年會怎麼……過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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