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破曉黎明

啪——

紅色的夜幕下，一名男子朝着他的孩子無情地甩了一個巴掌。年僅六歲的孩子，承受不住這分量，雙腳發軟癱倒在地。

孩子止不住淚水，雙手捂著被打疼的臉，口中和心中不斷地質問着眼前的男人。

「父親，為什麼？」、「好痛，為何打我?」、「我犯了什麼錯，要這麼對待我？」……

名為父親的男子，咬着牙喊出「閉嘴！」，皺了皺眉后，破口大罵道「我從來不對你抱有希望，但是你為什麼要去違抗霓凰的旨意！」

父親的身後突然間多了很多人，韋二叔、族長、奶娘還有母親。他們都帶着仇視而來，讓年紀尚小的他不寒而慄。明顯意識到來者們的不善，他根根發梢翹起，癱坐在地的他，本能地挪動屁股往後退至牆角。

其中一位最為年長的老者，拄著拐杖向他徐徐走來。平日裏平易近人的族長，對家族每一個孩子都很溫柔。孩子像是找到救命稻草一般，哭喪著臉，嘴張成波浪形，不斷地喊著「族長爺爺」。

族長老者，伸出枯槁的手，撫摸著孩子的臉頰。眼睛眯成月牙形，他把嘴靠在孩子左側。隨後用極其恐怖的語氣在他耳邊說道「因為你，韋神世家也算是要完了。你這孽障，還活著作甚……」

孩子內心中的茅屋就此坍塌，一向最疼愛他的族長爺爺，明明就算是他被評為廢人的測脈，他都力排眾議，袒護他，呵護他。

今天他竟然說出「你還活著作甚……」這般恐怖的話語。好似利劍扎在他心頭，他的話讓還不止悲痛為何物的孩子，第一次感受到了絕望般的窒息。

「把他架起來！」、「把他打入萬丈崖」、「終生永世被韋神家族除名」……

他永遠也忘不了那一刻，一群面目猙獰的親人朋友，對着一個不諳世事的孩子無情地鞭策和懲罰。他們近乎瘋狂的斥責和無情的捆綁，在他心中埋下了不可磨滅的陰影。也許他做錯了，可是大人們寧可要犧牲一個孩子，也要維護整個家族的安全。

在烈火焚焰中，手持白刃和捆綁追殺我。被束縛住雙手，即便摔倒一次又一次都要求着活下去的我，不停地奔跑，腳皮磨出鮮血，雙手勒出血痕，眼淚沾濕了我的視線，都只是不停地逃跑……

一天一夜，從未停止步伐……直至我氣力全無，直到我再也沒有任何氣力，他們終於跟不上我求生的意志后，倒在一片山澗小溪上。看着緩緩的水流痛飲着我的鮮血而泛紅，我的腦海里開始浮現出無數個「恨殺」的念頭。究竟是從何開始？究竟有持續了多久？

那一天我捨棄了名字，我放棄了對美好的渴望，不再原諒他人，恨絕萬盛的我向著無盡的夜空，伸出無助的小手，隨後閉上了雙眼立誓……

正當此時，三月櫻木滿三晉，鳥啼蟲鳴破萬曉，古夏大地的金烏高高懸掛。大地上數不盡的學究和武者開始了一天的忙碌。在濱川學院的男生個人公寓裏，一個房間充斥着鬧鐘的叮鈴聲，被棉被緊緊裹住頭的少年從久違的夢中睜開雙眼。

「好久沒夢到了呢？」肥碩的身體，深色無遂的眼睛。他就是濱川學院唯一一個兩百斤的少年，被霓凰詛咒之人—偉岸。直起半身，深吸了一口氣后，穿上拖鞋走到衛生間朝着鏡子整理蓬亂著的髮型。

過去的記憶對他來說是那麼的沉痛，即便如今能夠感同身受般理解那些人的所作所為，但他也沒有好心到能夠原諒這一切。少年微閉雙眼，只要沉靜黑暗，總能想起這十三年的所有的痛苦片段。

他打開水龍頭，雙手擺成荷葉形去拖住迅猛留下的甘露，用冰冷的水珠無情地擊打他的臉頰，啊！三月的水是多麼讓人清醒。稍微恢復了神志的偉岸甩了甩頭，扯下掛在鏡邊的毛巾，輕輕地……拭乾他的淚與水。

洗漱完畢后，獨自一人前往廚房，今天他給自己煎了一個雞蛋，半杯昨天買的酸奶，一塊烤麵包。因為霓凰詛咒，他的七道神識被封，其中就包括味覺，早餐即便再美味，對於他來說都只是裹腹而已。

十三年來，他用盡辦法，也僅僅解開了三道封印。味覺因為不是很重要，他反而沒去先行解封。不過這樣也好，他的第七道軀體反噬詛咒反而讓他不能攝入更多的營養。都說嘗到了美味，青春期的嘴就再也管不住了，他也許完全不用擔心這些。

然……

這些美好的事物，就算有個記憶的味道也好。在他自懂事以來，就從來沒有嘗過一點酸甜苦辣，六歲前所保留的身體信息，在如今早就淡泊。

偉岸咽下最後一口雞蛋，把烤焦的麵包硬生生塞到了嘴裏，用牛奶強行衝進胃部。粗暴地對待事物，更是無情地迫害自己的身體。

他不在意，比起這些，他洗刷完被碗后。穿上清一色的學生裝，繫上只屬於他的黑木色領帶，走出公寓門。

運轉臻炁，奔往操場訓練。在他的雙腳上纏繞着黑色的臻炁，他的速度已經完全脫離了他的體型所能承載的極限。就像那個時候，逃亡一樣……

就像過去十三年日日夜夜都在躲避生命威脅那般……

偉岸眺望遠方——人生初旦必有朝夕，只願迎來破曉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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