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他已故去
冷。
彷彿置身於冰窟之中。
他努力睜了兩次，仍沒能睜開眼。
「感覺怎麼樣？」
一他本能地轉頭、試圖捕捉聲音的來源，一盆涼水就澆了過來。
水滴順着頭髮絲溜進眼睛，他眨了好幾下才勉強可以視物。
面前蹲著一個穿着白大褂的人，現在正饒有興緻地看着他。
他啐了一口，血絲順着嘴角向下滑落。
「你知道嗎，」男子眉頭微蹙，嘴角掛着一絲若有若無的笑，「你現在看起來很像一條狗。」
「很得意？」他乾裂的嘴唇微微開合，吐出了三個字。
「為什麼不呢？」對方彷彿聽到了很好笑的事情，歪頭看着他，「我就喜歡看別人無助的樣子。」
「看來你認為販毒很光榮咯？」他嗤之以鼻，「你知道有多少家庭因為毒品的存在而妻離子散么？」
「又來了……我真是對你們華國的緝毒警喜歡不起來，骨頭硬還啰嗦。打不垮你們，說還說不過……」男子的食指戳了一下他面前的空氣，用生硬的華語說，「我都講過很多次了，我只負責提供技術。」
「再說了，那些染上毒癮的人都是被他們自己打入地獄的。」男子聳聳肩，補充道，「戒毒所現在滿世界都是，如果意志堅定，絕不會變成那種樣子。」
「呵……」嗓子裏彷彿有什麼東西阻礙氧氣的供給，他忍不住咳了一聲，「咳……」
「我沒說錯啊，毒品雖然有致人上癮的缺點，但也是最好的止疼葯。」男子攤手，「亂吃藥把自己毒死了，怪罪製造藥品的人就說不過去了吧？」
「歪理還真多。」他瞥了男子一眼，「那你自甘墮落為毒梟的同謀，怎麼還有臉怨天尤人？」
「我可不是自願墮落的，再說了，注意你的措辭，什麼叫墮落啊？他們贊助了研究經費讓我能繼續我的實驗。」男子嘴角平抽了下，說，「為了感謝他們提供的援助，我幫他們提供技術。你們華國不是有一句話叫『來而不往非禮也』嗎？」
「你這是為了滿足一己私利而禍害社會！」他剜了男子一眼，說，「別侮辱我們先賢！」
「好吧好吧，就算我是你說的那樣吧，」男子聳聳肩，「那也是你們逼我的。我為生命科學方面貢獻了那多珍貴的試驗資料，得到什麼了？」
「我太太和女兒為了我的國家而犧牲，可我的國家是怎麼對待我的？」男子冷笑，「說我是反社會性人格，把我抓進神經病院，還強行中斷了我的研究……」
「把自己老婆和孩子當成實驗品，你不是反社會性人格誰是？」他瞥了男子一眼，「這就是你所謂的為了國家而犧牲？」
「在探究科學的道路上，每一個犧牲者都是英雄。」男子的臉上的表情忽然變得十分神聖和虔誠，「換句話說，每一個人都應該成為英雄、都應該為探究科學而犧牲！」
「我覺得你的國家雖然不是很發達，但最起碼價值觀是正常的，」他的嘴角抽了下，連帶着眉毛也抖了下，「只不過你這樣的應該判死刑。」
「也許吧。」男子沒有反駁、而是站起來走到旁邊的操作台旁，拿起來了一個試管架折了回來，試管架上有四根試管，分別裝有不同顏色的液體，「不過很可惜，你沒有機會等到這一天了。」
「其實我挺喜歡你的。」男子把試管架放在地上，從口袋裏摸出來支一次性注射器，撕掉包裝、挨個從試管裏面吸取了一些液體，「我聽說你之前是法醫，算起來還算我半個同行。」
他瞳仁驟然緊縮，眼角不住地抖動着。
「有個病人家屬堅持認為你的屍檢報告有問題，於是買通送外賣的人在你的飯里下毒。」男子把注射器里的空氣擠出來，在燈下打量著，「結果你妹妹在你回來之前先吃了外賣，毒發身亡。」
「閉嘴！」他額角青筋暴起，手握成拳掄了過去，可並沒能揮到男子臉上、而是在他面前一厘米的地方猛然停住。
「我聽說你是孤兒，一直和這個撿來的妹妹相依為命。」男子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波動，還拍了拍他手腕處緊繃着的鎖鏈，「你妹妹死了之後，你變成了真正意義上的孤家寡人，於是你申請做了一名緝毒警。」
「我叫你閉嘴……」他的聲音極度沙啞、聽起來就像相互摩擦的老樹皮，他垂着眼瞼，聲音越來越小，「別再說了……」
「你看，你本來是為死者昭雪，可是家屬卻認為你提供了不公正的證明。」男子把注射器斜舉著，「你所謂的正義害死了你的妹妹，你還覺得你的堅持有什麼意義嗎？」
他微微垂頭，髮絲順勢滑落了下來、遮住了他半張臉。
「你為社會犧牲了一切，可社會反哺過你么？」男子揪着他的頭髮強迫他盯着自己的眼睛，「就算你不肯承認，你眼中的懦弱和無能為力也替你回答了我。」
「你、到、底、想、說、什、么！」他瞪着男子，一字一頓地說。
「沒什麼，只是想激怒你罷了，畢竟注射這個藥劑時，情緒越激動效果越好。」男子把裝滿了紫色液體的注射器猛地扎在他脖頸上，迅速擠出裏面的液體又快速抽離注射器，「看在你我都被社會拋棄、同病相憐的份上，我就勉為其難地讓你成為我新研製的致幻劑的試驗品吧！」
「你……」他想要再說些什麼，脖子上頓時傳來一陣刺痛，他下意識摁住注射孔，可疼痛感已經傳遍了全身，每一寸皮膚都同時傳來了灼燒感。
像是有人要強行分離他的血肉和骨骼，每一絲神經都承受不住撕裂的疼痛、集體叫囂了起來。
「哎呀呀，劑量好像弄錯了。」男子面露驚訝，「不過你確實厲害，這麼重的劑量都沒哭出來。」
他根本聽不清男子說了什麼，疼痛已經順着神經佔領了大腦，每一寸肌肉抽搐了起來；視線逐漸地變得模糊了起來，他強迫自己集中意識，可是意識還是崩盤了。
他還沒來得及呼喊，心臟就停止了跳動。
「呵，這就死了？」男子看他停止掙扎，踹了一腳后譏笑道，「我還沒玩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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