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0章 死念生出

第650章 死念生出

鬼月也聽到了李蟄弦的哭聲,癟了癟嘴,心中滿是不屑與鄙視,男兒有淚不輕彈,不過是個女子罷了,傷心個一兩日就行了,還天天這樣,着實讓人笑話,然而他心中哪裏知曉在這亂世之中,兩個相依為命之人間的那種羈絆,猶如藕絲一般幾乎將他們寸寸牽連在一起,如今失去了另一半,彷彿無時無刻都有一直無形的人從他身體里抽出那些絲線,如此抽絲剝繭般的痛苦,真真的不如直接死了算了。

鬼月聽得煩悶,直接在房內設下一個結界,防止聲音傳入,反正李蟄弦的房間四周已有禁制,若是離開的話必然會觸發的,也不疑心他逃離,於是早早的睡下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李蟄弦哭聲漸止,四周一片寂靜,唯有桌上一點燭光搖曳,黑暗猶如墨色暈染開去的畫卷一般,恍惚之間,只覺得自己似真似幻,彷彿並不存在於這世間一般,是啊,沒了茗惜,世上還有何人證明自己曾活於這世上了?李蟄弦悲哀的想着,此去長安,落於鬼帝之手后,其必然會搜尋自己體內靈力,重奪玉棺,然而自己的靈力已盡落入慕容恆道之手,怕是難以讓其得逞,然而若是被其知曉劫印與心識的秘密的話,鬼帝的實力恐怕又將提升一大步,日後這天下怕是要有大難了,與其如此,不如現在就這麼死了吧,反正終究會有這麼一日的。

這念頭一起,便無法遏止住了,一雙魔手抓住了他,扼住了他的脖子,讓他喘不過氣來,終於他鬼使神差的從靴子裏抽出了匕首,比劃着抵住了自己的心口,只要一刀紮下去,一切都一了百了,不管是這種心痛,還是塵世間一切煩心之事,都會消失了。

他的手開始顫抖起來,彷彿當初在猇亭城中為救茗惜而殺死那幾個人販時一般,這不是他第一次殺人,不過對象這麼特殊倒是頭一次,也只有這一次,刀尖觸到肌膚上,出現了一滴血跡,順着刀身流了出來,殷紅的耀目,如同汴梁城中胡姬售賣的西域葡萄酒。

真的要死嗎,死亡是怎樣的感受,死後自己魂歸何處,萬一自己體內還留有一道劫印,感受到死亡臨近之時被自己觸發怎麼辦,若是反噬謀殺之人的話,豈不是仍然作用到自己身上了,仍然是死,若不觸發的話,又如何能有護佑之能。

想到這裏,李蟄弦被自己的想法驚到了,是啊,萬一當初自己被父母遺棄之時就自盡的話,會出現什麼情況,第一道劫印為營救自己而觸動,卻因反噬而會觸動第二道劫印,由於威脅來自於第一道劫印的反噬,所以劫印會反噬到劫印本身之上,然而這可能嗎?

這般想着,漸至出神,方才一心求死的心思反而漸漸淡了,到了最後,他開始對劫印的來源生出了莫大的好奇來,這印記到底是什麼東西,為何一開始會有護佑與反噬之能,後來又可化為識海之主,轉化業力,甚至於封印與吸納秘術。從他於江湖一些傳聞中聽來的消息,劫印可能得自於世界毀滅之後殘留的劫灰,劫灰蘊含着無盡的靈力,后經歲月積累,融合成了劫石,從中便可提煉出劫印,然而這隻劫石了它的來歷,卻仍然無法說明劫印其作為一道印記的來源。

或許這世上除了六道之外,還另外存在一門劫道了?李蟄弦忽然產生了這麼一個想法,然而眾生六道從過往的傳說,漸漸到日趨明晰,甚至得到證明,但劫道一說卻只是他純粹的猜想,或許存在,也或許不存,若其存在的話,那麼恐怕還有其餘諸道,如心道,如風道,如暗道,如虛道——

虛道?李蟄弦忽然有些詫異自己為何生出這樣的心思來,或許是因墨湖消失之後留下的深淵吧,一片虛空,黑暗深處空空如也。他記得最初在鼎岩劍庄與鍾南子一戰時,自己曾有種領悟,暗系靈力有融化其他諸般靈力之能,將其化為黑暗,後來於腐生道士大戰之時,這種想法越發明顯起來,那就是之前所想的融化或許並非真的融化,而是萬物自身中本就融合有黑暗之力,同時也可能蘊含有光明之力,是以光明與黑暗才可以籠罩萬物,吸納無盡的靈氣,所以光暗兩系的劍客在諸系之中才會那麼稀少。

然而此刻,他卻覺得之前的那些領悟似乎都錯了,五行靈力,乃至於風雷靈力之中,並不會包含光暗兩系靈力,否則當光明落下亦或是黑暗降臨之後,五行風雷之力並未消失,只是為其恢弘之勢壓制而已,光暗兩系靈力與其他諸系最大的不同其實是五行風雷為有形之物,而光暗卻是無形之勢。

尤其是黑暗,因為光明還可以認為是日輪或是月華之果,而黑暗卻是無影無蹤,猶如萬事萬物的反面,是以李蟄弦才會有之前的想法,以為是萬物其中蘊含黑暗,然而事實並不如,萬物的反面並非黑暗,而是無處不在的虛。

虛,即不存在,不存在實物,不存在本身,甚至無法證明其存在,然而他卻有這種感覺,虛是無孔不入,無處不在的,萬物相生相剋,既然有世界,必然也有虛界,事實證明,虛界當真存在,那麼與五行風雷光暗九系靈力相反的虛靈或許也真的存在,只是世人尚未意識到罷了。

就如同此刻墨湖底下的深淵一般,裏面到底有東西了,還是沒有東西了?

就在李蟄弦悲傷至極忽然頓悟之時,晉帝,不,現在已改稱為唐帝的李存勖已經乘坐龍攆從太原城移駕到了汴梁,隨行之人除了國師蘇三禾之外,還有新繼位的鼎岩劍庄莊主腐生道士,玄空寺地下虛界中修鍊的劍客鴻博和尚與浩淼道人,如今四人就在大政殿內小聲的議著事,侍衛放出兩里之外,十步一人,五步一崗,守衛森嚴。

李存勖尋常出門之時,騎軍開道,身邊護衛層層,他坐於錦緞帷帳之後,外人絕難見到他的真容,最近半年以來,更是朝儀也參加的少了,命令直接從御中傳出,不許爭議,今日倒是露了面,也是因為殿內的這幾人並非朝廷中人,甚至並非俗世之人。

只見他面色帶着絲潮紅,雖然北方入秋的早,但畢竟才剛剛九月,秋老虎的尾巴還留有半截,外人有時還覺得燥熱不堪的,唐帝卻已是裹上了裘衣,抱着暖爐了,這時,他咳嗽了兩聲,虛弱的對蘇三禾說道:國師,禪天塔的營建快完成了嗎?

蘇三禾拱拱手說道:年初已經徵召了中原各處勞役,不過經過連年戰亂,中原百姓十室九空,勞役不足,最後只得十萬勞力,經過這半年的修建,禪天塔原本已有二十八層,如今修建到了第三十五層了,最後一層近期便可封頂,不過勞力損失的嚴重,如今只有不到兩萬了。

李存勖擺擺手說道:民如草芥,殺之再生,不必管死多少人,朕的江山偉業才是最重要的,只要還有三十年的壽命,我龍城玄甲軍可踏遍天下各地,西至龜茲,東至渤海,北及大漠,南至交州,重複我大唐江山也不無可能。

蘇三禾頓時恭敬的說道:陛下宏圖大志,我等佩服,願為效力!

李存勖說的自己也熱血澎湃的,胸膛處有些喘不過氣來,又咳嗽了幾聲說道:有國師相助的話,朕不難看到那一天,當然此事也得依靠腐生莊主了,眼看禪天塔已經完工在即,不知那個血祭轉生之術何時能夠進行了?

說到這裏,蘇三禾暗地裏皺了皺眉頭,不過明智的沒有說什麼,向後縮了縮脖子,心中打定了主意,在這件事上,自己不會參與分毫。腐生道士明顯也有為難之色,然而此事他已答應了唐帝,雖然自己身為劍客,但唐帝作為當今俗世權力最高之人,他也不好出爾反爾,忤逆了他的意思,於是說道:血祭轉生之術乃是當今之世最強大的禁術之一,需要準備的事情太多,而且禪天塔高達三十六層、一百零八丈,乃是曠古爍今之物,怕是會引發上天怒火,最後能不能成功封頂,還須審慎待之,若高塔不成,則禁術也無法施展,一切都是空談。

李存勖聞言不由生出了怒火,面色顯得更加潮紅,眼神里露出了一絲殺氣,不過當腐生道士的目光看來之時,殺氣頓時消解無形,想起對方身份,語氣更是謙卑了一些:莊主能否想些辦法,禪天塔是一定要建成的,不管花費任何代價,若是缺人的話,中原沒有就去晉地,或是去江南、西北徵招,朕讓玄甲軍隨行。

腐生道士聽得出唐帝的急迫,不過這件事情着實牽扯太多,尤其施展禁術,且不說從中獲利,只要不耗損自身實力便是大幸了,於是他說道:陛下,還請莫急,這件事老道還須仔細思量一番,想必你也聽說了日前鼎岩劍庄發生的事了吧,天人下界,這可是聞所未聞之事,最終被確認乃是真事,而那前蜀國的三皇子王崇一的出現,又證明了鬼道的存在,如今眾生六道之說漸趨風行,人間地位岌岌可危,若是這時貿然施展禁術,怕是會惹來天怒人怨,那時萬一又有天人下界,不僅是陛下將要承受天劫,怕是老道也不能倖免,如此死生之大事,如何不要仔細考慮了?

竟然會這樣,竟然會這樣?李存勖的目光頓時黯淡下來,方才的那番激情澎湃也瞬間熄滅了,不過片刻后,也不知他想起了什麼,忽然說道:既然有天人下界,那麼說明這個世間是真正存在神仙的,道長,你是否還記得,當初十大劍庄創建之後,世人皆在傳說,靈隱劍庄的莊主靈隱子最後得道升天、成為神仙了的,而他將生前的經歷與修鍊體悟都寫進了一本書中,叫做、叫做什麼來着——

蘇三禾忍不住說道:青燈古卷!

對、對、對,就是這青燈古卷!李存勖激動的說道:找到這本書,或許就能找到成仙的辦法,朕就不僅是多活幾年了,而是與當初秦始皇所想的一般,千秋萬載,社稷不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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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劍亂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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