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過往雲煙卻難掩埋
喬裝盛會持續了七天，華裳卻消失了七天。
半月灣重回巔峰，春風樓卻煩愁一片。
浣巧娘日日擔心，夜寢難安。
「她去了樂山蘭若寺，你急什麼啊？她開心得很呢！」宴阿羅帶著胡姬諾娜婭來到春風樓，找了處柔軟的方塌坐了下來，招呼諾娜婭給自己拿盤瓜子乾果過來嘗嘗。清晨的春風樓似乎仍然可以聽到昨日的歌舞樂聲、還能感受恩客們絡繹不絕的熱鬧場景。
姑娘們深夜繁忙，這會兒都在熟睡當中。高墨走到浣巧娘的身邊安慰著：「華裳一見那個人就邁不出腳，就算你派人去綁她回來，她也不會回來的。」
「就是！」宴阿羅揚聲道：「隨她去吧！」
浣巧娘又不是不知，只是：「我、我只是怕她再一次心傷！」
「她已經沒有心可以被傷了。」躲在角落裡的大桃子板著手指頭埋頭說著。
「阿羅姐，你們口中的那個人是誰啊？」諾娜婭眨著藍色的眼珠子天真的問。
他？那個他嗎？大桃子的腳突然生疼了起來，是啊，好久沒有叫過他的名字了，他叫什麼呢？大桃子胡亂抓住自己的頭髮，用力一扯，如瀑布般的柔發傾瀉而下。諾娜婭瞪圓了雙眼：「桃子哥，你散發的樣子真好看，就跟華裳姐姐以前跳舞的樣子差不多，就是膚色黑了點兒，嘿嘿！」諾娜婭吃吃的笑道：「姐妹們都說環琅城肯定找不出像你這麼俊秀的男人了！」
浣巧娘和宴阿羅心裡都竊罵道：「真是傻姑娘！春風樓的姑娘們誰不知大桃子是女兒身，除了外面那些商家不知道大桃子女兒身的，最後剩下的也就是這胡姬酒肆的幾個天真的姐妹們了。」
大桃子毫不理會，無法跳舞就無法成為鳳舞，那做女人還有什麼樂趣？可女人的樂趣又是什麼？當年身段嬌小的她往那個寬厚溫暖的懷抱里鑽，那份安全與溫暖到現在都已經化為烏有。那個讓人念念不忘卻又煩悶異常的懷抱到底是誰的？他是誰？他叫什麼名字？他到底叫什麼名字？大桃子越想越頭疼，腳也跟著鑽心的疼，身上的寒氣似乎在一絲一絲的吞噬著自己，可是抓破腦袋為什麼還是想不起那個人的名字呢？
「金晟」
腦子如同被炸開一樣！金晟這二字如圖雷聲轟隆作響！是了，啊！是啦！他叫金晟！她們的金哥哥，那個曾經在樂山蘭若寺的翩翩公子，一雙桃花眼透露著戲虐，風華絕代卻又邪魅狂狷。想起了想起來了！是他是他！可是，不想記起他，不想不想，很不想！所有的回憶如同洪水猛獸一般湧來！心內窒息！心好痛！好痛！為什麼又是這樣，為什麼心又開始痛了起來？不是早就死心了嗎？
「金晟是誰？」諾娜婭問。
宴阿羅回頭朝向角落裡的大桃子示意諾娜婭不要再問，但浣巧娘卻前去將大桃子拎起氣憤的吼：「你們姐妹倆一個德行，都栽在了男人身上，特么還是同一個男人！」浣巧娘力氣有限，大桃子身材高挑不似小桃紅的身子柔弱，使了大勁兒都拉不動，氣喘吁吁的指著大桃紅罵：「起來！躲在角落裡有什麼用？當年你們姐妹倆在紅葉巷還沒有長高長美只做丫頭的時候不是過得挺開心的嗎？怎麼？還想回紅葉巷？」浣巧娘的雙手胡亂的在她身上捶打：「我打醒你！我打醒你！四年前，你們姐妹倆是如何被趕出紅葉巷如何被他人羞辱，你好好的想想，難道真的是好了傷疤忘了疼嗎？你這腳是怎麼廢的？你自己說說！你有時候天還沒亮就跑來春風樓在那盞琉璃燈下穿上自己最愛的金絲羽裳，跳舞的時候有沒有感覺到自己的腳支撐不動？」
「我就是怕自己會忘記所受的屈辱！」滿面淚痕黑髮雜亂的大桃子抬頭望向那盞最大最華麗的琉璃燈歇斯底里的吼著：「所以我才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來舞一曲，告訴自己到底是為什麼不能跳了！可是我越是這樣我越是忘不了他，讓我如何能夠忘記？我好恨好恨！」大桃子雙肩聳動、全身顫抖。
浣巧娘鬆了手，踉蹌退後，她已經沒有話語來勸了：「四年了！他還回來幹什麼？」
整個大廳一片寧靜，連大桃子的哭聲都似乎聽不清。諾婭娜再一次驚得目瞪口呆，桃子哥居然是女的！！！
方小小小跑的跑了進來，打破了這不尋常的寧靜，只見她眉開眼笑眉開眼笑的給大家一一遞上她新做的糕點：「來來來，新做的水晶包，請各位笑納笑納！」如此溫柔的母夜叉出現在眾人面前，還特意去借了丫頭的衣服抹了胭脂笑意融融，用腳趾頭想都知道這小妮子一定是得了青梅竹馬譚仕哲的消息在心喜不自禁。但當走到大桃紅旁邊的時候，瞧了幾眼，即刻收了笑容將水晶包放下，一把將她拎起推入貴妃塌上，彈了彈衣服即刻道：「我本以為不信呢，看來你們口中的金晟回來了啊！」
「金晟到底是誰？」從大紅漆柱后跑出來，依舊帶著孫悟空說面具把浣巧娘嚇一跳：「呀！你從哪裡冒出來的？是你誰啊？」
那人將面具揭開，「王小魚！」浣巧娘拍了拍胸脯：「哎喲，是你呀！喬裝盛會晚上才開始，但是也我打算停辦了！回去休息回去休息吧。」
「那我去蘭若寺把華裳搶回來！」王小魚蹭的就要往外面跑，方小小一個躍起就擋在了他的面前伸出兩個指頭晃了晃道：「就算你到了蘭若寺，你也無法靠近金晟！」
「他到底是什麼人？」王小魚急切的問。
「黔州小王爺，人稱噬不見齒小王爺就是他金晟！金竹夜郎的後人！」高墨先生在後面望向王小魚勸道：「這位王公子不要去蘭若寺，華裳會沒事的，只不過事隔多年那金晟重回環琅城是怕又要從紅葉巷得到什麼消息，可華裳再也不是紅葉巷中的人，他還來做什麼？」
王小魚的家族當中世代都是工匠，個個勤奮老實本分，哪裡會想到遠在千里之外的黔州小王爺也會來環琅城？況且還是這環琅城最為魚龍混雜的西江邊城。浣巧娘看他一臉茫然卻又實在擔心華裳的模樣，將他拉回請他坐於塌前攏了攏頭髮道：「我說與你聽罷。」
尚是十歲的大小桃紅姐妹被賣入紅葉巷，因相貌還未見長開且所花銀兩尚少，所以才被安排在東苑教坊做陪練丫頭。但這兩個丫頭的心智卻超乎尋常，知道此地乃青樓，自身不可張揚，於是二人故意在他人面前扮傻扮丑，在紅葉巷的三年間可說是相安無事。
但這兩姐妹卻是黔州小王爺金晟安排在紅葉巷的內線。紅葉巷是什麼地方？明著青樓攬客，但暗地裡卻是京城一位位高權重收集情報的分支機構。這兩姐妹就是負責在紅葉巷收集有利於金晟的情報。很快，靠著這兩姐妹的情報，金晟不滿15歲便間接殺了自己的大哥和尚在襁褓之中的一個弟弟以及一個並無威脅的庶出弟弟，逼迫自己的父親向朝廷稱病退位，接手了整個黔州郡。
在奪權期間，金晟時常假扮恩客來探望她兩姐妹，對待這兩姐妹簡直是關懷備至、有求必應、呵護周到，儘管他並非日夜守候，但能到如此高地位的王爺厚愛，她姐妹倆當年真的是感恩戴德、銘記於心，認為王爺心狠手辣是因為迫不得已。兩姐妹本以為任務完成了就可以回黔州永生伺候王爺，可她們等啊等啊等，等到最後的後果就是被紅葉巷發現，執行家法將她二人鞭笞一百扔進越秀河內。就是在那時，大桃子為護住妹妹，腿被打殘，小桃紅被傷至流產，兩人被扔入越秀河本以為早已死去，沒想到命賤則壽長，活了下來，卻從此以乞討為生流浪至黔州。待親眼見到金晟，哪知他竟熟視無睹，他的未婚妻聽說此事連忙趕來，在他走後卻教眾人羞辱她二人，命令全城上下不許給她二人一分一毫，作賤她二人，這兩姐妹才知曉她二人不過是他上位的工具，用完即棄。她二人想死卻又被賣入軍中作妓，一次次毫無尊嚴用身體換取活命機會。
幸好遇上浣巧娘與高墨將奄奄一息的兩姐妹救出，洗凈一看，二人眉眼卻如璀璨星河、望之生憐。
浣巧娘將她二人帶回春風樓，換名為：華裳、鳳舞。
二人從地獄歸來涅槃重生！
可如今，金晟回來了，她姐妹二人難道又要重蹈覆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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