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04】 封縣

接連過去了好幾日，慕青將綉好的手帕，讓秋雨拿去集市上賣，秋雨生得機靈，又是個能說會道的，倒是賣了個好價錢。

這處偏僻的村落，屬於南晉最東邊，緊靠著烏察爾山脈；因此，每逢冬日，氣溫驟降，倒比別的城池要嚴寒許多。

如慕青所料，小木屋前的土地，之前秋雨種的蔬菜，也全都被凍壞了；幸得她早便讓秋雨將賣手帕賺到的錢，去買了一些乾糧，倒也能再撐半個月。

慕青坐在窗前，斂去了瞳眸中的光芒，似乎有些發怔，但卻讓人看不清她心底的想法。

半個月，在這裡再待半個月，她便要風風光光的回到晉京，回到定國候府……

如今，她雖然身為定國候府的嫡出小姐，但世人皆以為她已經死了；若想要復仇，唯有一步步回到定國候府，藉助其權利，才有機會為葉氏沉冤昭雪。

既然慕二小姐已經「死」去多年了，便讓她在世人的眼中重新活過來，唯有以定國候府千金的身份，她才能更好的實施自己的計劃。

慕青長而卷翹的睫毛輕顫，知曉自己以後走的每一步，定然是萬分兇險的，但想到若能報仇雪恨，臉上竟流露出了舒心愉悅的笑容。

秋雨瞧著慕青突然笑了，不禁一愣，半天都沒有緩過神。

以往姑娘雖然總是痴痴傻傻的，話也不多，但目光卻獃滯無神，更別說會笑了。

但現在的姑娘，似乎像是完全變了個人，她仍然是溫溫和和的，說話也柔聲細語，聽著讓人如沐春風般，極是舒服。

有時候雖然也會發獃，像是有心事，但大多時候，都安靜的坐著刺繡不說話，卻從未笑過。

如今，秋雨瞧著慕青這一笑，恰如百花盛開般明媚，容光絕艷，竟覺得有一種雍容華貴的美。

秋雨心中雖然也感到疑惑，姑娘為何從醒來后便性格大變，且還會如此精湛的刺繡？

要知道慕青從九歲便患有痴獃之症，再者又去了古寺，后又隱居在了這處偏僻的村子里，何以會如此技藝高超的綉法？

但慕青既然不說，秋雨也絕不會去問。

在她心中，姑娘便是姑娘，是她從小便伺候著的主子，無論姑娘性格如何變，她都會堅定不移的站在慕青身邊。

*

半個月的時間很快便過去了。

一大早，慕青便讓秋雨收拾好包袱，準備離開。

其實，兩人倒也沒什麼好收拾的，之前「慕青」與秋雨在這裡住了五年，生活過得極為清貧；除了幾件洗得發白的舊衣裳，便是這些天以幾方綉帕換來的一些碎銀子。

清晨，霞光微熹。

慕青與秋雨上了路，因著昨晚下了一夜的雪，積雪深深，腳踩在雪地里，留下一串深深淺淺的腳印。

天氣依然嚴寒，兩人都穿得單薄。

慕青面容淡淡，停下了腳步，回頭靜靜的看了一眼。

晨光中，小村莊在皚皚白雪的掩映下，顯得極為靜謐。

「姑娘，離開了這裡，我們要去哪兒啊？」

秋雨滿心不舍，目光里全是留戀，畢竟在這裡住了五年，如今將要離去，心中自然是不好受的。

但既然姑娘決定要離開，她也沒有留下的理由；是以，雖然不舍，但卻沒有要獨自一人留下的念頭。

「自然是回到該回去的地方。」慕青語氣柔和，便轉過了身，繼續往前走。

對於這裡，慕青並沒有留戀，於她來說，自己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但這裡卻是她重生的地方，是她生命新的起點。

*

慕青與秋雨走了兩天，便到了岔路口，這兩條路，其中一條是通往鄴縣，另一條是通往封縣。

秋雨瞧著慕青便要往封縣的方向走，忙變了臉色，阻止道：「姑娘，這封縣可去不得。」

「為何？」慕青停下腳步，目光看向秋雨。

「姑娘，難道您忘記了嗎？這封縣的杜縣丞，極會欺壓百姓，當初我們便先是到的封縣，後來因為這杜縣丞總是經常讓衙門中的人來征討苛捐雜稅，我們實在交不起，這才避去了村子。」

秋雨一臉憤然，提起這位杜縣丞，便滿肚子的怨氣，又道：「況且，這杜縣丞不僅貪財，還愛美色，封縣時常便有年輕貌美的女子被他玷污，這些女子失去清白，又無處可申冤，大多便投湖而死。」

慕青容色平靜，淡淡道：「這杜縣丞雖然在封縣能隻手遮天，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又怎會無處申冤？」

「姑娘有所不知，這杜縣丞行事狠辣，凡是被他糟蹋的女子，都被狠狠警告過，若是敢喊冤，定會被屠殺滿門。」

慕青聞言，心中泛起一抹冷笑，又是屠殺滿門。

沒想到小小的一個縣丞，竟敢如此膽大包天。

果真是世道如此，無論在何處，這世上都有狼心狗肺之人。

慕青抬頭看向秋雨，沉默了片刻，方才道：「秋雨，我此行要去的便是封縣，跟著我，你怕不怕？」

「奴婢不怕，只要能跟著姑娘，奴婢哪兒都願意去。」秋雨神色堅定，但仍疑惑道：「只是，奴婢實在不明白，姑娘既然知曉封縣去不得，為何還一定要去呢？」

慕青笑了笑，柔和的眸光看向前方被積雪覆蓋的小路，語氣隱隱有些縹緲：「因為，封縣是能最快回到定國候府的路呢。」

*

三天之後，慕青與秋雨到達了封縣。

街道兩旁商鋪林立，但卻稍顯冷清，幾乎是大門緊閉，唯有三三兩兩的鋪子還開著，偶爾有路過的行人，皆是行色匆匆。

「奇怪，怎麼這些商鋪都關著門。」秋雨面色不解，好奇的左右張望了一眼。

「來了。」慕青微抬下巴，示意秋雨朝前方看去，便見拐彎處走來幾名衙役裝扮的人，腰間纏著大刀，正依次在每間商鋪前大力的踢著門。

「奶奶的，趕緊開門，晚了片刻，小心大爺我要了你們的狗命！」這幾名衙役邊用腳重重地踢門，邊惡聲惡氣的道。

「原來如此。」秋雨立刻便明白了，憤憤道：「姑娘，五年前我們剛來的時候，雜稅便繁重，想來過了這麼久，這杜縣丞怕是越發變本加厲了。」

「不然，為何這些商鋪，幾乎都大門緊閉？這街上又怎會寥寥無人？」

秋雨雖面色不忿，但瞧著這已近晌午，便道：「姑娘，您在這等等，奴婢去給您買些糕餅來。」

慕青頷首，便在原地等著。

沒過一會兒，這幾名衙役壓榨了不少錢財之後，便朝著慕青的方向走過來。

待這幾人走近，慕青忙便行禮道：「民女見過幾位官爺。」

走在最前面一人，應是衙役頭子，目光輕浮的打量著慕青，瞧見她姿容艷麗，不禁看直了眼，沒想到這封縣竟然還有如此絕色。

待反應過來，那人便摸著下巴道：「美人不必多禮，陪爺幾個去玩玩可好？」

說罷，幾人全都淫笑起來，話中意思已是不言而喻。

「官爺說笑了，民女不敢。」慕青低著頭，面上現出膽小害怕的表情。

「有什麼不敢的？」那人走近，便強行將慕青往前拽，得意道：「走，跟爺去衙門玩玩。」

慕青反抗不過，便低低哀求，卻也無甚作用，只得被迫讓這幾人帶走。

卻無人看見，慕青漂亮的瞳眸，長長的睫毛下，被遮蓋住的冷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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