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148】 輔佐

*

慕青問：「先生約我來，可是事情有了進展？」

趙仕成點頭：「我去查了程信的事，的確發現了些不對勁，程信當年在朝為官時，正直清廉，因此得罪了一些大臣。」

說完，便掏出了一個信封，道：「這裡面記錄著的都是與程信有過矛盾的大臣，但具體是誰誣陷，還沒有查清。」

慕青接過信封，便仔細的看了起來，這封信里詳細記錄的都是曾與程信不和的官員名字，但程信是個倔脾氣，得罪的人自然不在少數，想要從這份名單里找出是誰故意栽贓陷害，著實有些難度。

「只要這份名單在這裡，早晚都會查清楚的。」慕青神色認真，眼裡燃起一抹希望。

趙仕成猜不透慕青心中想法，問：「你打算怎麼做？」

「先繼續在暗中查找有關的線索，再根據這些人當年與程信的矛盾，來一一排除。」

「目前為止，這的確是個最好的辦法。」趙仕成道：「這件事過去六年之久，只能慢慢的查起。」

兩人的想法幾乎不謀而合，慕青抬頭看向趙仕成，笑問：「先生打算何時入朝為官？」

「應該就在這半個月。」趙仕成道：「我前兩日已經給陛下上書了。」

「有先生相助，這件事定然會被查個水落石出的。」

趙仕成沒有說話，良久才道：「我既然答應了你，便會竭盡全力。」

慕青微微一怔，隨即面上綻開明艷的笑容：「如此，便多謝先生了。」

*

慕青走出去的時候，天空灰濛濛的，正飄著小雨。

她正準備回府，可剛走出沒多久，便被人攔住了。

「慕二小姐，大人有請。」

慕青抬頭看向紀珂，但見男子青衣翩然，依然是那副隱士模樣，但面上的笑容卻透著狐狸般狡猾。

距離煙雨閣不遠，便是碧月樓。

慕青隨著紀珂去到的時候，司離墨正斜斜倚靠在榻上，意興闌珊的看著美人跳舞。

粉紅色的帷幕飄飛，美姬們玲瓏腰臀，低眉挽袖間長歌善舞，一顰一笑都是萬種風情。

司離墨單手舉著酒盞，神色慵懶，似乎透著幾分興味，又似乎含著幾分涼薄。

慕青走近，紀珂便退了下去。

司離墨抬頭瞧了慕青一眼，嘴角依然噙著笑，那張絕美的容顏依然妖艷。

慕青不知司離墨為何突然讓她過來，便靜靜的站在一旁，沒有說話。

司離墨揮退了舞姬，這才偏頭看向慕青，意味不明的道：「慕二小姐真是好本事，倒讓人大開眼界呢。」

男子的聲音慵懶，似嘲似笑，慕青摸不準司離墨心中的想法，便抬起頭直視著他，道：「大人此話是何意？」

司離墨溫柔一笑，看向慕青的目光，似乎充滿了興味，挑眉問：「慕二小姐做了什麼事，難道不是心知肚明嗎？」

慕青心中一驚，司離墨這話明顯是將自己所做的事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微微斂了斂情緒，她才恢復了鎮定。

「大人的意思，慕青不明白。」

司離墨微微眯了眯一雙狹長的丹鳳眼，突然笑得詭異，道：「你在暗中搜尋程信當年的事迹，想要替他平反；以及慕微瀾被選秀進宮，都是你動的手腳吧？」

不是疑惑，而是肯定的語氣。

慕青目光微動，這兩件事她自以為做的隱秘，沒想到還是被他發現了。

剛抬起頭，司離墨已是走到近前，骨節分明的手正捏著她的下巴，眼中笑意盎然，玩味道：「慕二小姐不僅長了一張美艷的臉，這手段也是層出不窮。」

即便司離墨並未用力，但慕青也不得不揚著頭直視著他，便見男子正盯著自己，眼底深處含著冷淡的寒意。

慕青知道司離墨既然已經把話挑開了，她也沒有繼續隱瞞的必要，便如實承認：「大人說得不錯，我的確想要為程信翻案，慕微瀾被選秀進宮也與我有關，不知大人想要做什麼？」

似乎沒想到慕青竟然就這般承認了，司離墨長眉微挑，問：「你與程信無親無故，為何要替他洗清冤情？」

慕青明白，司離墨既然查到自己打算為程信平反，必然也會查到趙仕成與陸瑭，在這個男人面前，一切假話，都瞞不過他的眼睛。

可慕青，不可能說出心底的秘密。

「程信是個好官，卻蒙受不白之冤，如此忠臣若不能為其翻案，便是夜裡我都會良心不安。」

聞言，司離墨勾唇笑了，眉目間都是溫柔，修長白皙的指尖輕輕撫摸著慕青的下巴，意味深長的道：「良心不安？」

慕青沒有動，司離墨溫熱的氣息噴洒在她臉上，讓人感到一陣酥癢，可慕青卻能明顯感覺到他話里隱藏著的殺意。

「你覺得我會相信你說的話？」

司離墨低下頭，絕美的容顏含著微笑，距離慕青的唇咫尺之間，男子的聲音充滿邪氣，似乎含著某種蠱惑，

慕青的心不受控住的跳了起來，想要偏過頭，可根本就沒法動。

「告訴我，你的目的是什麼？」

司離墨在她耳畔輕輕吹著氣，聲音似乎有魔力般，讓人險些站不住腳。

慕青閉了閉眼，竭力剋制著自己的情緒，不敢去看司離墨美艷桀驁的容顏。

瞧著慕青這般，她似乎因為緊張，長而卷翹的睫毛都微微顫了顫，司離墨眼底的殺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冷意。

慕青雖然閉著眼睛，可仍能感覺得到司離墨放開了她，這才睜開了眼，便見男子正一臉興味的盯著自己。

慕青平復了一下心跳，便盡量維持鎮定道：「大人若沒有別的事，我便先回府了。」

司離墨沒有說話，轉過身繼續慵懶的靠在了榻上。

慕青直覺這個男人太具有侵略性，不欲多待，便打算離開。

可剛走了兩步，慕青腳步一頓。

司離墨既然已經知道了自己在為程信搜集證據平反，不知會不會在其中動手腳？

還有慕微瀾，雖然半個月之後便要進宮了，可憑藉著司離墨手中的權利，這件事未必就會沒有轉機？

想到此，慕青秀眉微蹙，不禁迴轉過身盯著榻上的男子，猶豫片刻，終是沒忍住問：「程信與慕微瀾的事，大人會插手嗎？」

司離墨長眉輕挑，卻是不答反問：「慕二小姐以為如何？」

慕青揣測不透司離墨的內心，沉默半晌，才道：「大人應該不屑於參與這等事情中來。」

司離墨勾唇不語，閉上眼睛假寐。

*

慕青回到定國候府時，沒過多久，梁妠便來了海棠苑。

瞧著梁妠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妙菱心中擔憂；倒是慕青，容色如常。

——該來的始終會來。

梁妠不是傻子，自然會懷疑慕微瀾被選秀進宮，與自己有關。

畢竟，當初梁妠遞交上去的名字和畫冊都是她，若不是被動了手腳，慕微瀾如何會被選上？

慕青依然在專心致志的看書。

梁妠走進去時，瞧見的便是她這副模樣。

想到慕微瀾要進宮去侍候年近六十歲的天子，梁妠心中恨極了，她走到慕青身邊，極力剋制著怒氣，冷聲質問：「是不是你將自己的畫冊換成了微瀾的？當初你沒反對進宮，是不是心中早有打算？」

慕青抬起頭，便見梁妠怒氣沖沖，她道：「母親為何這般生氣？三妹的畫冊是您親手遞交給宮裡的，又如何會與我有關？」

梁妠根本就不信慕青說的話，瞧著她這般冷靜，精緻的容顏都有些扭曲，尖聲道：「若不是你暗地裡動了手腳？微瀾的畫冊又怎會到了陛下面前？」

「母親這是認定此事是我做的了？」慕青不答反問。

梁妠冷笑：「這府里，你心機最深，當初我決定要將你送進宮時，你沒反對；便覺得有些不對勁，沒想到你竟然來了一招借刀殺人。」

說到最後，梁妠心中痛恨，差點咬碎一口銀牙。

「母親多慮了。」母親面上笑意溫和，道：「許是母親心腸狠毒，常年作惡，連老天爺都看不過去，才會發生這等事呢。」

梁妠死死盯著慕青，目光彷彿淬了毒般，若不是她還尚存著一絲理智，恐怕已經衝上去狠狠掐住了慕青的脖子。

「三妹進宮已成必然，母親怕是悔恨極了吧？」慕青走近，笑意盈盈的眸光看向梁妠，刻意壓低聲音道：「這一局，是母親輸了，以至於賭上了三妹的一生，不知母親認為值得嗎？」

少女的聲音柔柔的，仿若微風拂過心田，但此刻聽在梁妠耳里，便如惡魔般，讓她忍不住往後倒退了兩步。

「果真是你！」

梁妠眼中滿是恨意，此刻她恨不得將慕青千刀萬剮，咬牙道：「慕青，你等著，總有一天我會讓你不得好死！」

慕青面上依然含著淡淡的微笑，並不以為意，區區一個梁妠，還不值得她放在心上。

梁妠走後，妙菱便走了進來，問：「姑娘，這件事若是老爺知道了，可怎麼辦？」

「不礙事。」慕青道：「梁妠是聰明人，此事她沒有證據，便不會隨意說出來。」

說罷，又笑看向妙菱：「這件事你做的很好。」

從梁妠決定要將慕青送進宮時，慕青便將一切都算計好了。

遞交給宮裡的名字與畫冊，早在梁妠呈進宮時，便被妙菱調了包。

慕微瀾是梁妠的掌上明珠，從小便捨不得她受一丁點委屈，此番吃了這麼大的虧，想必梁妠心中是悔青了腸子。

慕青偏頭看向窗外，但見細雨微風。

宮裡最是吃人不吐骨頭，沒有誰比她更明白後宮里的陰謀算計，慕微瀾進了宮，這一生怕是都要葬送了。

*

半個月後，慕微瀾進了宮。

即便這些天，她將自己關在房間里不吃不喝，甚至想要了結性命，仍是沒有躲過要進宮的命運。

而這半個月的時間，趙仕成也入朝為官了。

孝成帝欣賞趙仕成的博學，將他封為「翰林院侍讀學士」。

雖然是個四品官員，但慕青相信，依著趙仕成的才能，定然能夠在最短的時日內步步高升。

而慕青也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去做。

從她決定復仇的那一刻起，便打算輔佐晉王登上帝位。

因為，在皇室的幾位王爺中，湘親王與寧親王並不值得相信，也絕非為民的好皇帝。

而晉王不同，早在前世，身為葉槿時，她便聽聞葉大學士與二哥誇讚過晉王。

這個人，雖然生母出生低微，也不受孝成帝看重，但實則是所有王爺中，最聰慧的人。

晉王幼時，文采武功皆出眾，倒也被孝成帝誇讚過，但許是因著趙良娣被沉塘而死；晉王漸漸的不再顯露鋒芒了，因此被孝成帝逐漸忽略，越發看重湘親王與寧親王。

慕青向來相信父親與二哥的眼光，而她也見過晉王兩面，的確風姿出眾。

*

晉王府。

北之燁正在練字，便聽聞僕人來報，說是慕二小姐求見。

對於慕青，北之燁是有印象的。

這個女子，心機頗深，總是能夠鎮定自若的將要陷害她的人給反擊回去。

北之燁想起了在春宴上，慕青奪得了五項魁首，又想到了在定國候府，梁妠想要嫁禍慕青，可卻被她將計就計，反而讓梁妠吃了虧……

這樣的女子，北之燁不知慕青為何會突然來府，但也出去見了她。

此時，慕青正坐在廳堂。

今日，她穿了一身純白色綉有芙蓉花的衣裙，發間插著玉蘭簪子，瑩白如玉的耳垂上墜著白色珍珠耳環。

北之燁見過慕青兩次，她都是明艷逼人的。

可眼前的女子，向來艷麗的容顏竟多了幾分清純的味道，白色的衣裙襯得她身姿纖細，楚楚動人。

——與以往竟有些不同。

北之燁還未說話，便聽聞少女溫柔的聲音響起，她道：「殿下，我有一事與您商量。」

說完，又輕聲提醒；「是很重要的事，希望殿下能尋個隱蔽的地方。」

北之燁心中微詫，他與定國候府向來無甚交集，不知慕青有什麼話想要與他說，竟然這般謹慎。

「好。」

雖然心中疑惑，北之燁卻答應了慕青，去了竹意軒。

書房內，北之燁轉過身看向慕青，問：「不知慕二小姐有何事要與我商量？」

慕青微笑：「殿下，我接下來要說的話，您可能會感到震驚，可是我還是想要問您，如果有朝一日，您可以坐上皇位，您要嗎？」

少女的聲音依然是溫溫柔柔的，但說出來的話卻是大逆不道，北之燁盯著她，目光漸漸變得銳利。

「你想要做什麼？」

慕青神色坦然，一雙美眸凝視著北之燁，道：「我想要輔佐殿下登基為帝。」

北之燁微微眯了眯眼，黑色的目光如同鋒利的劍，似乎要將慕青看個通透。

「我是真心實意想要輔佐殿下。」慕青容色認真，眼睛里滿是真誠，她道：「如今湘親王與寧親王在朝中明爭暗鬥，無論最終是誰登基為帝，都絕非最好的人選。」

北之燁嗤笑，挑眉問：「這麼說來，你心中最好的人選是我？」

慕青點頭：「殿下的文采武功遠在湘親王與寧親王之上，自然更有資格坐上皇位。」

「可你應該明白，比起兩位皇兄，我幾乎沒有勝算。」北之燁盯著慕青，目光含著幾分探究，問：「你想輔佐的人，究竟是我還是你心中另有打算？」

慕青心中一震，她早就知道北之燁聰慧過人，卻沒想到竟然一眼就看穿了自己。

她的確心中另有打算，因為只有輔佐北之燁稱帝，或許他才可能會念著曾經的恩情，派兵攻打北燕，才能殺了楚景恆與沈牆，替葉氏報仇雪恨！

可這樣的目的，她目前決不能說。

慕青抬頭，直視著北之燁，道：「我輔佐殿下，的確是存有私心，可這私心絕不會傷害到殿下。」

北之燁沒有說話，良久才道：「即便你有心想要助我，可你只是定國候府的閨閣千金，手中並無權利，又能如何輔佐？」

慕青微笑：「有沒有權利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為殿下安排有才華的人，讓他們在殿下身邊為其出謀劃策，一步步登上那九五至尊之位。」

北之燁轉過頭看向慕青，目光如炬。

「我的手段，想必殿下心中也有所了解。」慕青道：「人若欺我三分，我必定還回去十分，我既然決定要助殿下稱帝，便自然會竭盡全力。」

「我如何要相信你說的話？」

「我知殿下會對我存疑，事先已經走好了第一步。」慕青說完，直視著北之燁，道：「想必殿下也很好奇趙仕成這麼多年都在嶽麓書院，即便是湘親王與寧親王多次招攬，他都不為所動，為何會突然入朝為官？」

北之燁沒有說話，目光緊盯著慕青。

「這是因為趙仕成曾欠我一份恩情。」慕青頓了頓，又凝視著北之燁的眼睛，道：「我用這份恩情讓他入朝為官，來效忠殿下。」

北之燁抿了抿唇，許久才問：「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因為比起湘親王與寧親王，依著殿下的才幹，更適合稱帝。」說罷，慕青又自嘲的笑了笑：「不瞞殿下，也為了我的私心。」

北之燁盯著面前的少女，可卻發現自己看不透慕青的內心。

一時間，書房內陷入了冗長的沉寂。

慕青神色認真，道：「今日說的話，希望殿下能夠仔細考慮清楚，慕青會等著殿下的答覆的。」

說完，少女便離開了。

北之燁神色微怔，耳旁似乎還回想著慕青剛剛說過的話。

今日她說的這番話，的確是讓北之燁感到意外。

早在第一次見到慕青時，北之燁便知道她絕非簡單的閨閣千金，可卻沒想到慕青竟然這般大膽，敢說出這樣的話。

更讓北之燁感到震驚的是慕青的聰慧已經到了一種可怕的地步，朝中之事變幻莫測，她走的第一步，竟然是將趙仕成安插在朝廷里。

待到心緒漸漸平穩了些，北之燁才陷入了沉思。

爭奪皇位，他並非是沒有意願的，這麼多年過去了，他依然清晰的記得母妃被沉塘時的情景。

後宮中陰謀算計層出不窮，母妃出身低微，無家族倚仗，常常被欺負；他以為只要自己足夠優秀，便能得父皇看重，則可保母妃平安。

卻沒想到母妃仍然被人陷害，以至於沉塘而死；而這背後的主謀，便是父皇這些年來都寵愛的妃嬪，湘親王的生母——定妃。

北之燁低頭，隱在衣袖裡的手不自覺的攥緊了些。

*

自從慕微瀾進了宮，因著美貌以及定國候府的關係，倒也受孝成帝寵愛；僅僅三個月的時間，便從美人晉陞到了昭儀。

而在朝廷里，趙仕成也用了三個月取得了孝成帝的信任，將他直接升到了官居一品的內閣大學士，但凡有國家大事，皆要與趙仕成商量。

如此快速的升遷，幾乎是絕無僅有了，惹得不少朝臣眼紅。

一時間，趙仕成風頭無限，成為了文臣之首，各派爭相拉攏。

慕青聽到這個消息時，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趙仕成果然能力出眾。

而讓慕青感到意外的是程信的線索又有了進展。

依然是在煙雨閣，趙仕成與慕青見面，但與上次不同的是兩人都愈發小心。

如今趙仕成已是朝中一品大臣，行事自然要謹慎，不能讓人抓住把柄；而慕青在外人看來是個養在深閨的小姐，若是被人撞見兩人私下會面，難免會生出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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