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2.烏鴉的巔峰
之後的一個月，吳崖的抱怨少了不少，但整個人好像並不在狀態。不論是訓練還是休息，都一副無精打採的樣子。
「吳崖，吳崖！」周舟推了一把站著還在犯迷糊的吳崖。「有這麼困嗎？」
「抱歉……」吳崖用力甩了甩頭，眼裡是前所未有的自責。
「是不是訓練太累了？」張二丘放下手裡的活兒，過來詢問。
「怎麼嘛，就這點強度……」
「讓他休息幾天吧。」陳燦打斷周舟。
「可是得趕緊開始學基本動作了，不然……」
「狀態不好的話，訓練也是無效的。」
最終，周舟妥協了。
吳崖聽到可以休息，並沒有表現出興奮，只是蜷到了椅子上。
陳燦和周舟沒有再說什麼，抓緊時間練習。
張二丘拿了件外套想給他蓋上，卻被拒絕了。
「我不困。」吳崖的聲音有點發虛，「一會兒能陪我出去走走嗎？」
張二丘毫無疑問的答應了。
「你想去哪兒？」人群熙攘的大街上一派熱鬧，一派喧囂。
「我想去換個發色。」
「還染？」張二丘拉住他，「你上個月才染過……而且這東西對身體不好，還費錢……」
「最後一次。」
張二丘一愣——恍惚間，他竟然在吳崖那桀驁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絲乞求。
張二丘附近閑逛著，等待吳崖。
待吳崖從理髮店出來，張二丘呆住了——那頭披肩的長發並沒有被染成花枝招展的顏色，而是一片雪白。
「這……這不是陳老闆的發色嗎？」
吳崖笑著聳聳肩，不言，徑直往回走。
「你們這是……情侶頭？」回到家，周舟神情複雜地打量陳燦和吳崖。
吳崖沒有像往常一樣和她拌嘴，而是默默地回了房間。
深夜還不見吳崖出來洗澡，陳燦推門一瞧，進見他在屋內狹窄的過道上滿頭大汗地壓腿。
「不能蠻幹！」陳燦連忙阻止想要對自己下狠手的吳崖，「會拉傷韌帶。」
吳崖只好深吸一口氣，調整好力度，緩緩下壓。
「怎麼突然這麼努力？」
「時間不多了……不是嗎？」吳崖幽幽冒出一句。
「其實你不用這麼勉強，實在不行……」
吳崖倔強的搖頭。
「我的人生準則是：一旦做了就要做到最好！我以前在夜店賣，可是那一帶名氣最大、生意最好的。因為我分場陪客，那些只陪男人的女人，都賣不過我！」吳崖眼裡，隱隱有星光閃爍。「所以……既然決定待在這兒，我就不甘心只做個無名小卒！」
「急於求成是行不通的。」陳燦皺起眉頭，幾分關切幾分無奈。
「我的時間不多了……」
陳燦聞言愣住了，卻又見吳崖笑道：「我得儘快把基礎打好，不是？再過些日子骨頭的更硬，豈不是更辛苦？」
陳燦深深地看著他，良久才道：「開始覺得你有點像我了。」
「你是說頭髮？」吳崖恢復了往日的嬉皮笑臉。
陳燦只道：「跟你說說我的事吧。」
「我爸出生在一個小城市裡，家裡條件不好，他決心要改變命運。頭懸樑，錐刺股地啃書以第一名的成績考進省城的醫學院。在大學期間還虜獲了系花，也就是我媽的芳心。畢業后，我媽嫁給了他，他也順理成章地進了知名醫院工作，收入不薄。在愛情事業雙豐收后，他有了『學醫就能過好日子，否則就一事無成』的奇怪觀念。我媽因為早早結束了醫學之路所以把她對醫學的熱愛強加給了我。
「在父母的雙重施壓下，我別無選擇，如他們所願的考起了這座城市的醫學院。我一直不明白自己想要什麼，只是像機器一樣執行命令，接受安排。直到我遇見周舟。
「大一時她來我們學校表演，那時的她還在讀大專，卻有說不出的成熟與魅力，和我身邊那些書獃子完全不同。那時我又呆又笨，大聲說話都會臉紅。周舟大方又大膽，在舞台上光芒四射，那正是我最崇拜的樣子，也是我想要成為的樣子。表演結束，我大著膽子問她要了聯繫方式，後來我們一有空就會見面。她時不時也會教我一招半式。也是從那時起，我才有點明白自己喜歡什麼。
「過了大半年，她說她師兄，也就是陸凌要辦一個舞團，但是經費不夠，問我要不要入伙，我毫不猶豫地把父母給的生活費、學費一文不剩的拿了出來，離開了學校，開始跟她走南闖北，並開始正經練基本功。
「我起步比你晚，也沒有半點基礎，自然比你笨，但也挺開心的。我當時就想，我既然放棄了安定的活著，就是要追求更好的生活，所以絕不能半途而廢。
「我們走過很多地方，也確實輝煌過，最後又回到這裡安營紮寨。我曾經還想，我去了那麼多城市，也實現過自我，就算立馬讓我死，我也滿足了。但現在我認為，不僅要實現自我，更要成就他人，這樣一輩子才算完整，也才是真正意義上的『實現自我』。」
「所以……你一直苦苦撐到現在。」吳崖問。
陳燦默認。
「我倒不這麼想。」吳崖申了個懶腰，雙手交疊枕在腦後。「我覺得別人怎麼樣與我無關，而且一輩子太長了，我想在我達到巔峰的時候死去。」
「這豈不是很悲哀。」
「巔峰之後就是下坡，自己的輝煌不再，只能活在回憶當中，這才悲哀。」
「那你所謂的巔峰是什麼？」
「以前的話，我是想在風韻猶存的時候當幾次別人的『客人』，過一年不用『工作』就想吃啥吃啥、想幹啥幹啥的日子。享受夠了，就帶著年輕的容貌、消遣別人的美好回憶還有一肚子的山珍海味離開人世。現在的話……還沒想好！」吳崖俏皮地笑了。
陳燦沉默半晌，道：「我倒希望你能慎重考慮，最好……改變想法。」
「為什麼？」吳崖問得漫不經心。
「你死了的話……我會傷心，大家都會傷心。」陳燦盯著吳崖玩世不恭的臉，說得出奇的認真。
「你是怕少了棵搖錢樹，對吧？」吳崖不屑地翻了個白眼。
陳燦很不好受的抽抽嘴角，面對吳崖的嬉皮笑臉卻又發不出火，只好道：「早點睡，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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