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至愛終去

第14章 至愛終去

翌日——寅時——

天還沒亮,水奈何就起了,桌上擺著早茶,其中有一盤蓮花糕。她吃了一塊兒。

然後就走了,在踏出房門的那一刻,她就決定了,決定不與任何人辭別。

事實上,她想了很久,甚至昨夜伴著這個問題入夢——不面對別離,是否會覺得心安?

她還是做了決定,一個違心的決定。

水奈何直接去了師伯祖的客房,可房間里什麼痕迹也沒留下。

她慌了——腦子裡一片空白。

看著空空如也的屋子,水奈何突然嗤嗤的笑了,師傅走了,那她怎麼辦?難道要她坐以待斃再等三年?三年後她走了,待到學成歸來,水家,還在嗎?

「小妹?」

水奈何聽見水宗安的聲音,頓時更加的慌張無措。

「怎麼還哭了?」

水奈何聽他說才知道,原來自己那不爭氣的眼,又流了淚。趕忙用袖子草草擦了:

「風吹的。」

水宗安抿著嘴,細細的將水奈何漏掉的水痕抹去:

「別哭了,哥哥在呢,哥哥一直在呢。」

水奈何被他哄得破涕為笑——哥哥還是哥哥。

水宗安看她笑了,自己卻沉默了,猶豫了很久,將真正想說的話又咽了回去,只道:

「走吧,師伯祖在門口。」

水奈何只覺得自己一刻間大起大落——原來師傅他沒走!

一輛馬車正對著水府的門戶——兩匹馬在前,鬃毛順亮,二眼有神,抬首長嘶,其氣勢一覽而不盡,如那赤兔寶馬千里駒,又低頭貼人耳,溫順盡顯,極通人性。

水奈何在家人的注視下漸漸靠近,心中百感雜陳——終於還是逃不過,終是要面對在這場散了的宴席。

「師伯祖在車上。」

開口的,是她的父親。

水奈何點了點頭,示意她知道了。

「小妹,保重!」

水宗安說著,揉了揉她的腦袋。

水宗然拽著她的裙擺:

「姐姐,早去早回!」

水奈何沖著他們重重的點頭,轉身上了馬車。

從馬車上探出一個腦袋,強顏歡笑:

「我走啦!」

然後,迅速把頭縮了回去,低著頭,努力睜眼,試圖叫眼淚倒流回去。

可有什麼用呢?淚珠浸濕了裙擺。水奈何又緊咬著嘴唇,努力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這副場面,怎麼看都叫人心疼。

「丫頭,現在若後悔還來得及。」

指甲陷入皮肉之中,水奈何強硬的要求自己穩住情緒,可說出來的話還是帶些尖利和顫抖。

「師傅,我今生可能後悔很多事情,但唯獨這件,我絕不後悔!我相信這是最好的選擇!」

聽她這麼說,旁人又能勸阻什麼呢?

馬車外,連墨心哭得梨花帶雨,她昨日強忍著才沒崩潰,可忍得了一時,忍不了一世,任誰面對骨肉分離敢說上一句「不在乎」?

水逸庭等人在一旁勸慰著,卻深覺自己沒有資格去勸慰——他們寵在心尖兒上的人,走了。

一天、十二個時辰,還來得及適應如今的一切,還未來得及重新享受一切,甚至她還未來得及確認自己是不是在夢裡,可她,就要走了。走了,也不知何時才能回來......

水奈何輕輕撥開馬車的帷裳,看著漸漸變小的「戍城「二字,心中惘然。

馬車駛出了戍城,水奈何已經到了荒無人煙的地方,水奈何問:

「師傅,珺山究竟在哪?」

「誰知道呢」

說罷,將頭探出馬車,叫車夫把車停下,便自顧自的下了車,水奈何見了,只好跟著,卻連帶著師傅給她的答案,茫然不知為何。

下一刻她就見著車夫駕著馬車回城去了。水奈何訝異地喊了一聲:

「師傅?」

師傅也不說話,招手示意水奈何過去。

水奈何走著,突然飛沙走石,不知什麼東西橫在了她的眼前,待風沙散去,她才看見這是何物——這、這是只白鶴!但是卻同方才的馬車一樣大,不,比那馬車還要大一些!

水奈何因為風沙不停地咳嗽,師傅卻依舊的悠然自得,走到那白鶴面前,伸出手,那白鶴極為乖巧的把頭低下,蹭著他的手。

水奈何明白了這白鶴是師傅的:

「師傅,這是......」

「這是羽覓,它會帶我們去珺山的。」

說著,就到了羽覓的背脊上,一些塵土隨著他一同飛了起來令羽覓一時有些躁動,他見此,袖子一揮,塵土便向相反的方向飛去,水奈何見了心生讚歎,但又想到問題,自己怎麼上去呢?

她想著,就被提了起來——被羽覓用嘴叼著提了起來。水奈何一時沒反應過來,掙扎幾下,但無濟於事,便放棄隨它去了,師傅見此,笑道,

「看來,羽覓是喜歡你的。」

又摸了摸羽覓,說了聲,

「走吧。」

羽覓扇了扇翅膀,又是飛沙走石。

見羽覓飛了起來,水奈何有些慌張,忙抓著羽覓的羽毛,它一時吃痛,叫了幾聲,身子也歪了歪,師傅急忙安撫羽覓,並叫羽覓飛得穩些,羽覓又叫了一聲,表示知道,便極為平穩的在空中飛著。

水奈何一張臉漲得通紅,

「對不起.....」

「無礙。」

那車夫駕著馬車回了戍城,將師伯祖的話告訴了水逸庭,水逸庭聽后,給了車夫賞錢,叫他去了。而自己也走回了院中,陪自家夫人去了。

水府——文安居——

一大一小兩個人在桌前,一個是端坐的水宗安,另一個是趴在桌上的水宗然。

「大哥,姐姐她要多久才能回來啊?」

「很快,很快就回來。」

水宗然聽了不信:

「那為何娘親那般不舍?」

水宗安不置可否,道:

「她一定會回來的,不是嗎?到時候,她就是另一種樣貌了。」

水宗然聽了他的說法有些怕了:

「另一幅樣貌?」

他淡然一笑,起身手搭在水宗然的肩上,道,

「她會變的更好。」

「更好?」

水宗安點了點頭,水宗然接著說,

「可她為什麼非要離開才能變的更好?」

水宗安想起水奈何昨晚的樣子,嘆了口氣:

「自然是有她自己的原因......小然想要變得更好來保護姐姐嗎?」

「嗯!」

「所以,我們就要一起變的更好,一起保護她,好不好?」

水宗然有些激動,直接從凳子上跳了下來:

「好!」

兩個少年,就在今日許下了諾言,發誓要護她一生......

水宗然揚起一個笑,得到水宗安一個一如既往的淡淡的笑作為回饋。

他有些不解,大哥明明也是個孩子,怎麼總感覺他像爹爹一樣?是因為......長兄如父?姐姐呢?她有這種感覺?應該有吧......可她又為什麼要走呢?

想起自己這個姐姐,他也露出了一種與他年齡十分不相符的寵溺的笑,說是姐姐,其實哪裡像姐姐的樣子,自打他記事以來她就沒少欺負自己!可是現在......

身為水家的兒子,他不是神仙下凡,卻也不是凡夫俗子,他比同齡的孩子懂事很多,就像這次他發現,姐姐醒來后性情變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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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何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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