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回廟
洛寒走回鎮上。
沿途所見，乾枯、單調的樹木聚成荒林，四野靜寂，凄涼幽邃。
洛寒知道那一夜血月留下的冷寂還未結束，但還好，秋日的陽光斑駁而絢麗，枯葉被染成金黃，在這杳無人跡的荒野，已是不可多得的景緻。
忽有一道熏風拂面而過，清澈而溫和的風把後背的衣服吹成一個鼓包。
少年臨風而立，竟兩腳離地，緩緩飄起！
「願放牧之風洗盡天下醜陋，願聖潔之雨渡盡天下真善……」
若能如此，此生足矣。
…………
和煦的光芒灑落，鎮上的街道與市集漸漸恢復生氣，雖然還未恢復昔日人聲鼎沸的熱鬧景象，但已有稀疏的人群，各色店鋪臨街而立，販夫走卒往來穿梭，在鬼月的時節，稱得上是久違的繁華一幕。
洛寒在劍館之間穿行，能夠遇到很多的修者，佩戴的段位徽章品質不一，但普遍段位都不高，劍者三段以上就已經很少，而且就算偶然見到，年紀也很大。
以前洛寒還不太了解鎮上的情況，現在的他已然明白，除了鎮上的幾大修鍊家族，尋常的散修是很難有所作為的。
當然，整個鎮子，只有數日前消失的吳家中有一位閉關不出世的老族長達到了劍者十段的段位，劍境在聚元境巔峰停滯十餘年，至今沒有突破。
以此來看，即便幾大家族擁有稀缺的功法秘籍與修鍊資源，也同樣實力低微，難以培養出真正的強者。
洛寒心中感想，來到如心劍館找到文不欺，向他打探了老芋頭的消息，得知他與東桑官衙內的數十名衙役現在都在鎮上的慧禪寺治傷，便放下心來。
又請教文不欺哪裏能夠購置提升修為、助於突破劍境的丹藥。
文不欺竟是能夠感知到洛寒現在已經突破，感嘆一聲，與他說道：「在聚元境，助於提升修為突破劍境的丹藥確實有，名字就叫做聚元丹，功效與品階相關，在劍館的丹坊里，有下品乃至劣品的聚元丹流傳售賣。」
言至此，文不欺看着洛寒的眼睛，說道：「少年，你應該能想到這類丹藥的稀缺程度。鎮上的煉丹師寥寥無幾，即便是下品聚元丹出現在劍館銷售，也會在第一時間被搶購一空，而且，背地裏因為這些丹藥引起的命案可謂是數不勝數。是以，若想爭搶聚元丹，便要冒着難以想像的危險……」
洛寒靜默片刻，說道：「先生，您應該知道購置的渠道吧？如若有聚元丹出售，請及時通知我。客套的話就不多說了，前輩，多有感謝！」
文不欺知道洛寒的意思，擺手笑道：「少年莫要客氣，若能祝你一臂之力，倒是我的榮幸。」
繼續道：「據我所知，梁家會在這兩日開辦一次拍賣席會，聚元丹這種靈丹寶物一定會作為壓軸出場。這可是大賺一筆的好機會，不過這次有你參與，指不定梁家要追悔莫及了。」
洛寒面露疑惑，文不欺笑着說道：「整個東桑鎮也沒有出過幾位突破聚元境成為淬元境實力的強者，自己家裏還來不及用，又怎會輕易售出……」
洛寒隱約猜到拍賣聚元丹的內幕，感嘆世俗的修鍊果真複雜、晦暗。
文不欺交代洛寒無需準備銀兩，這兩日會有衣店小二找到他一起去往拍賣席會。
隨後，洛寒應聲言謝，告辭離去。
…………
沒有繼續在鎮上逗留，徑直回到廟裏。
再次見到陸蒙、葉繪以及這些年紀相仿的少年少女。
廟前相逢，是一片清靜祥和、與世無爭的凈土。
——秋日的荒野被細心開墾，雖然被那一夜的血月之光侵蝕過，但生機卻未凋逝，泛著一種黃綠相間的過渡色。
那是麥田的顏色。
像極了這些少年少女臉頰上的笑容——蓬勃、細膩，如日方升。
…………
洛寒歸來，大家自然都很高興，但大家剛開闢出劍元不久，修鍊之事不容耽擱，需要穩固境界，特別是開闢靈海的修鍊容不得分心，而且心中也有太多的話想說，一時之間噎在腹中反而捋不清該從何說起，故而，就又沉浸在修鍊中去了。洛寒望見這一幕，輕輕笑着搖頭，感慨大家對修鍊的興緻真是不同尋常的高漲、激昂。
最終，還是陸蒙率先打破這種「久別重逢，竟無語凝噎」的尷尬境地，望着六尺少年背負六尺之劍的欣長、俊逸之姿，陸蒙臉頰上浮現出如麥田一般敦厚、樸實的笑容，說道：
「大哥，你找回自己的劍了？」
很簡單的一句話，略過了種種細節，先前洛寒在鎮上經歷了什麼、為什麼會出現血月這般驚駭之事、最後的結果是怎樣的……這些過程全部掀過去，只問出這一件真正重要之事。
——無論如何，於拜劍大陸的子民而言，毋庸置疑，劍必然是最重要之物。
「嗯，我找回自己的劍了。」與剛來到世俗不久便認下的兄弟相望，洛寒輕拍了下少年的肩膀，如是回答。
洛寒的臉頰上亦有笑容，俊朗、自足、激勵、慰籍……
這樣的笑容意蘊深遠，陸蒙雖不能全然描述出來，但能夠感受得到。
不管如何，為洛寒感到心安、寬慰。
…………
洛寒與大家一同修鍊。
修鍊過程很複雜，但宗旨卻只有四個字：凝聚劍元。
大家修鍊的元力不同，但都修習靈劍，凝鍊天地間的靈氣如涓涓細流般匯入自身丹田，繼而凝聚靈元。此時的他們，凝聚靈元已經數天時間，正是到了開闢靈海的關鍵時刻，所以大家修鍊都很投入，避免出現差錯甚至是走火入魔、自毀功力。
洛寒仍是例外，他以如此迅疾的速度突破聚元境中期，竟依然無法感受到縹緲的氣機之氣收容在哪裏，也不知道自己的修鍊承擔着什麼樣的風險。
向葉繪請教，方才得知他現在遇到的狀況雖然不常見，但也不罕見，雖然在劍道典籍上不會記載這樣的修鍊問題，但這種情況其實對應着修鍊界至今仍無法揭秘的疑團。正如懷疑劍樹是否子虛烏有的問題，人們會依照傳說假想出一個能夠容納龐然劍樹的世界，由此去尋找那樣一個世界，但仍是毫無發現。
洛寒遇到的問題，也被懷疑是否存在一種神秘的世界，讓自身的元力寄存到異世界。
但這個猜想依然是太過匪夷所思，僅是靈魂中存在丹田這一事就已經令人難以置信，若是在異世界也存在類似丹田的存在，就真的太可怕了。
並不是詫異修鍊之事的深邃與神秘，而是因為恐懼而人人自危。那時，修鍊是不是就成了一步一個腳印向著深淵邁去？
但……也許不是深淵，而是天國也說不準呢？
修鍊之事就是這般模稜兩可、對錯難分。
不過，葉繪解釋說雖然修鍊界存在這樣的困惑，但元力匯入未知之地這種情況應該無害，畢竟，從本質上來看，無論元力收容在哪裏，都可稱作丹田。
唯有一點，修者肉身中的丹田也好，靈魂中的丹田也罷，終歸是有跡可循的，即便丹田受到傷害，只有經脈尚有一線生機，總歸有治癒的機會。但這種有可能存在於異世界的丹田，如果受到傷害，該如何喚醒？恐怕這已經不是醫術、丹藥這些普通的治癒之法能夠解決的了，便是傳說中的仙術，也未必能夠觸及這個領域。
洛寒沉思良久。
為何自己會擁有這麼一種血脈，又為何走上這麼一條與眾不同的道路？
這條路從何處開始，又去往哪裏？
種種問題實在是困惑、迷茫。
但仔細想來，自己不正是為了探索這些問題的答案而走上旅途的嗎？
那麼，不管是福是禍，已不必憂患，也不必顧慮，總之，就是且行且看、面向未來就好。
他相信這一切都會找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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