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他仍未轉身。

眾人仍只見他的背影。

劍無悔忽道：「出刀前，我可不可以問你一個問題？」

「可以。」

白衫人停止後退。

劍無悔道：「宋奕歡呢？」

白衫人不假思索地，道：「他死了。」

劍無悔道：「你殺了他？」

白衫人道：「沒錯。」

劍無悔道：「好，你可以轉身了。」

白衫人道：「為什麼要轉身？」

劍無悔道：「儘管我沒有武器，但沒有人敢背對着我出刀。」

白衫人道：「現在你願意死？」

劍無悔道：「不，現在是你最佳的出刀距離，此時不出刀，更待何時！」

白衫人忽然笑道：「哈哈哈！劍無悔！你不愧是天下第一劍客，這麼自信，好，我成全你——」

白衫人果然在轉身，他確實不敢背對劍無悔出刀！

只是，他轉身的動作太慢——

好像轉身時還在思考：自己要不要轉身？

該不該轉身？

十數雙眼睛一齊盯着白衫人，只要他轉過身，刀尊的神秘面紗就全揭開。

可惜，刀尊的面紗未被揭開！

誰也沒有看見刀尊的真容！

因為，就在白衫人轉身的過程中，又發生了一系列驚變——

首先是一柄劍從劍無悔車底射出。

沒有人會想到車廂下面會射出劍，而且，這柄劍的速度驚人的快。

儘管劍的出現使空氣一顫！

儘管這裏每個人都是武林高手，空氣顫動令他們猝然驚醒！

但是，劍實在是太快，當大家驚醒過來，這柄劍已無比精準地割斷了綁住雲飛揚和謝無常雙手的銀絲繩！

接着，那柄劍又向白衫人後腰擊去。

就在劍擊白衫人的同時，雲飛揚和謝無常的刀出手。

驚神刀閃現，小蝶和紫雲胸口多了一道刀痕！

陰陽刀一閃，姜玉、鍾潛、張橫刀猝然倒地！

白衫人這時才出刀。

他雖然背對突襲之劍，但他的刀卻驚駭之極，未見刀光，只聽得一陣金戈斷玉的脆響，竟將那柄快速無比的劍斷為數十截，墜了一地！

其實，車廂底下神秘之劍射出，到割繩，到雲飛揚的驚神刀和謝無常的陰陽刀連殺五人，再道白衫人刀光斷劍，這一系列變化幾乎在瞬息間完成——

然後，驚神刀再現，陶霞和徐天文也命喪黃泉！

謝無常三刀連殺三人，第四刀並沒有砍向南宮一劍，而是劈向白衫人！

謝無常的第四刀比前三刀更快，更狠！

但這一刀還是落了空，白衫人疾如流星，一躍掠出了數丈——

謝無常怒喝一聲：「別走!」

拔身追去！

這兩人都是輕功絕頂，眨眼之際，在山腰只剩下兩個模糊的人影........

驚變突如其來，上官無病還未明白髮生了什麼事，就劍有人一劍刺到！

這一劍飄忽，寒冷，隱隱還有異香——

飄香劍！

南宮一劍反應最快，但他直到最後一個同伴徐天文在雲飛揚的刀下喪身，他才出劍，對他來說，驚神刀再快，在雲飛揚連殺四人之際，他完全有機會出劍！

而且，在出劍之前，他還有許多選擇：劍無悔、七叔、桃花、綠豆、上官無病或者雲飛揚，在這六個人中，他可以隨便選擇一個攻擊目標！但他遲疑一下，他想看看車廂底下的人究竟是誰？

這一遲疑，驚神刀連閃，只剩他最後一個了！

雲飛揚的驚神刀出乎他的意料！

他這才選定攻擊目標——

上官谷主！

雖然南宮一劍未能看見車廂底下的人，但他覺得自己的選擇沒錯，因為，只要殺了上官谷主，中了毒菊花的三人都會性命難保，而且劍無悔也會因為胡云之死痛苦一生.........哪怕是死了，自己一命換四命，再加上劍無悔的痛苦，死也值得！

南宮一劍對眼前的一切了如指掌，他算準上官谷主無論如何逃不過他的飄香一劍!

眼前的情形是這樣的：七叔、桃花、綠豆三人中了菊花之毒又被劍無悔點了三處穴道，這三人根本無法動彈，雲飛揚驚神刀雖快，可是驚神刀正划向徐天文，在徐天文倒地之前，他的劍完全能夠刺中上官無病，劍無悔已經自毀寶劍，也沒辦法阻擋他的飄香一劍.......所以，南宮一劍認為自己的這一劍選擇得正確無誤，十拿九穩........

可是南宮一劍身劍合一，一劍刺出時，才發覺自己算漏了一點，他沒有算車廂底下的人！

待他一劍刺出，只見車廂底下，一個黑影箭矢般射出，速度居然並不比他的飄香劍慢！

人影不是射向他，而是射向上官無病！

人影身在空中，左臂一揮，朝上官無病拍了一掌，南宮一劍在人影揮掌的同時，心念一閃，已然明白空中的人影不願上官無病死在自己劍下，他的一掌正是想推開上官無病!

但空中那人似乎忘了一點，上官無病乃是被小蝶點了穴道，身體不能夠移動，他一掌拍去，上官無病只是身體晃了晃，並沒移動，那人這才猛然驚醒，左掌跟着一掌推出——

那人身在空中，無處借力，這兩掌全憑消耗自身內力發出，因此，身體在第二掌推出時便急墜！

南宮一劍自知這一劍將落空，索性劍鋒一偏，在極不可能的情形下，直刺急墜的人影!

「叮叮叮叮叮！」

人影伸出中、食二指，連夾五下，竟將南宮一劍的長劍折斷了五截！

當他第六次伸指，南宮一劍劍勢一沉，他兩指夾空，「噗」斷劍刺入他胸口！南宮一劍同時覺得自己的喉頭一緊，倆人同時墜地！

上官無病被人用掌力一撞，身體往右平移五步，然後一跤跌坐於地！他剛跌倒，空中二人同時摔下，就掉在他跟前，這二人，一個是南宮一劍，另一個是則從未見過，乃是一個面容憔悴的老者。

他又驚又恐，但這一系列砸瞬間發生的驚變，已令他變得麻木，一副茫然的樣子。

劍無悔也大吃一驚——

躲在他車廂底下的竟是在萬毒客棧門口見到過的老者。

老者吸在他的馬車底下，他竟然絲毫不覺，以老者的武功，如果老者猝然偷襲自己，恐怕難以倖免.......想到這裏，不由出了一身冷汗！可現在，老者已頹然倒地，他的胸口，插著一柄斷劍，血已染紅了他胸前大片衣襟。

南宮一劍也倒在地上，他的喉嚨已被老者捏碎！

而這時，徐天文正好在雲飛揚的鬼刀下倒地！

南宮一劍已死。

老者卻還有一口氣，他艱難地將頭轉向桃花，十分吃力地說了五個字：「小姐，一個月.......」頭一歪，也死了，他雖然只說了一句話，雲飛揚卻已聽出，這個老者正是那夜想殺他又想送他「慈悲符」的殺手!

他是慈悲堂的嚴總管，人稱劍痴。

劍無悔替上官無病解了穴道，上官無病馬上從懷裏摸出一瓶藥丸，倒出六顆，給七叔、桃花、綠豆三人每人兩顆，說道：「這是菊花毒的解藥，現在服下還來得及，不然你們的手臂可廢了。」

三人依言服下解藥，劍無悔又解了他們三人的穴道。

桃花啞穴剛解，便罵道：「都是你這毒谷主的罪過，若不是你研製出這樣那樣的毒藥，我們怎會中毒，被他們害成這樣！」

她將「萬毒谷主」故意說成「毒谷主」，心中對他仍是不滿。

上官無病低頭道：「姑娘只說對了一半。」

桃花罵他原只為出出胸口悶氣，不料他卻當了真，便道：「我怎麼只說對了一半？」

上官無病道：「我研製的毒藥如果用來害人，那是禍害不淺，可是毒藥也可以用來救人的。」

桃花奇道：「毒藥也能救人？」

「你們剛才服的便是一種叫百毒生浸的毒藥，如果有人服了它，三個時辰內人的肌膚就會變成毒水，可它卻是毒菊花的解藥，所以，凡事都得一分為二看待。」

七叔、桃花、綠豆三人聽自己剛才服的是毒藥，臉色稍變，七叔道：「你沒有騙我們？」

三人同時伸出剛才中毒的手掌，掌心的菊花印已不見，手臂也無麻酸之感，頓時欣喜無比，可桃花還想損他幾句：「你讓劍無悔毀了自己的寶劍，是何居心？」

上官無病苦着臉道：「我說過是被逼的.........」

桃花仍饒他：「誰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會不會是你們串通一氣坑害我們！」

雲飛揚這時道：「我相信上官谷主說的話，」

於是他在石林里無意遇到上官煙雨的一事說了，眾人聽得甚是驚奇，上官無病已是滿臉起床。

便在此時，聽得一人大聲驚呼：「上官谷主！上官谷主！」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山上一人狂奔而下!

雲飛揚認得，此人便是帶自己到禁宮的石中天。

須臾，石中天奔至上官無病面前，他臉上蒼白，喘氣如絲，顯是剛才一路狂奔將全身的力氣都耗盡了似的。

上官無病剛才差點死在南宮一劍手中，見了石中天，驚恐地退了幾步，顫聲道：「你要幹什麼？」

石中天忽然呼吸急促起來，道：「上官谷主，我......看清了白衫人，他原來是........」

眾人齊道：「是誰？」

「是.......是.......」

石中天說了兩個是，一口氣接不上來，一頭栽倒在地。

倒地后才發現，他的背上有一道刀痕，從他的背後，傷及心肺........雲飛揚知道，天下還有一個人能砍出這樣的刀法，這個人就是謝無常。

上官無病此時對白衫人是誰已經不關心，他最關心的是自己的女兒，他恨不能立時見到自己v女兒，可他知道，如果沒有雲飛揚的幫助，別說找不到那塊關着煙雨的巨石，就算找到了，也救不出女兒，他怔怔地望了雲飛揚好一會，忽然雙膝一跪，凄然道：「雲大俠，請救救我女兒。」

雲飛揚一抬手，一股無形掌力使上官無病不得不起身，他漠然道：「上官谷主不必多禮，我已答應煙雨找到你就去救他出來的。」

上官無病大喜過望，急步往前，道：「雲大俠，那我們走吧。」

雲飛揚忽然道：「上官谷主，你先走，在禁宮前等我。」

上官無病詫道：「你........」

「我有點事需要同劍無悔作一了解。」雲飛揚冷冷說着，轉身對劍無悔道：「劍無悔，我想跟你在此決鬥。」

劍無悔搖頭道：「雲兄弟，我們........」

雲飛揚道：「劍無悔放心，我要的是公平一戰，你毀了自己的劍，我也不會用刀。」

劍無悔笑道：「雲兄弟，你何必這般心急。」

雲飛揚冷笑道：「我擔心我們的一戰會成泡影，現在我才相信你是一個隨時都肯把性命交給對手的人，你可以輕易為他人去死，卻不把我們的約定放在心上。」

劍無悔道：「你是不是後悔當初給了我一個月的時間？」

雲飛揚道：「是，我很後悔。」

劍無悔嘆道：「我也是。」

雲飛揚一怔，道：「你也後悔？」

劍無悔認真道：「是的，你知道刀尊出刀之前我在想什麼嗎？」

雲飛揚不語，他在聽。

劍無又道：「我在想，我不應該答應你當初的約定。」

雲飛揚的眼中閃過茫然：「你不想，還是不屑跟我決鬥？」

劍無悔緩緩道：「我後悔自己沒能跟你一戰。」

雲飛揚道：「真的？」

劍無悔道：「絕不騙你。」

雲飛揚注視劍無悔良久，終於又露出他那少見的微笑，說道：「我等你。」然後轉身，要走。

劍無悔叫道：「等一等。」

雲飛揚並沒回身，道：「還有什麼事？」

劍無悔道：「我想把我們的決鬥地點改在萬毒谷。」

雲飛揚道：「為什麼？」

劍無悔道：「我們的一月之約尚有十五天，我在十五天之內，一定趕回萬毒谷，，而你，則一定要在這裏等我。」

雲飛揚思索了一會，道：「你是為了胡云。」

劍無悔道：「是的。」

然後道：「有你在，我才放心。」

雲飛揚沒有回答，同上官無病走出好遠，才聽他說道：「你可以放心走啦。」

劍無悔走到劍痴身邊，默默道：「七叔，他救了我們大家，找個風水好的地方埋了他吧。」

於是是個人一齊動手，將劍痴埋在山腳的一片林蔭之地，末了，劍無悔才問桃花：「桃姑娘，他到底是誰？」

桃花道：「他姓嚴，但我們叫他劍痴。」

劍無悔道：「是你叫他藏在我車廂下的？」

桃花點頭。

劍無悔道：「謝謝你。」

桃花道：「不用謝。」

劍無悔道：「你這樣做有什麼目的？」

桃花道：「我想跟你一道去杭州。」

劍無悔默默注視她，心中無數個念頭閃過，對她，他有很多話想問她，，她就像一個謎，她的背後一定隱藏着很多秘密......可他不是一個喜歡從別人逼出答案的人，他喜歡憑自己的努力，一點一點揭開真相.......他微微一笑，道：「此去杭州，路途遙遠，且不知道還會遇到什麼未知兇險，你們跟着我，不怕把命送掉。」他這樣說，其實是同意了。

七叔掉轉馬車，空寂的萬毒谷又響起悠長而清脆的鈴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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