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隻身出關

一出關來，我便犯愁了：鹿鳴關外儘是荒原，塔庫守軍雖不多，可四下里皆一目了然，我若接近過去，勢必被他們發現。可若是繞過他們，不知又要到何時才能追趕上撤回王城的大軍。左思右想，看來只能趁著天黑，盡量靠近過去，再施個法子，把他們的注意力吸引到一處，我則從另一邊，守衛空缺處快速地衝過去！主意已定，我便趁著昏暗的夜色，一邊下馬悄悄向前行，一邊在這荒原之上，扯些乾草枯藤。我將這些乾草枯藤搓成一條長草繩，在草繩的一端打個結，在這個結之上又不斷地纏上一些乾草！乾草柔韌，我雖有匕首在手，可揉搓還是要靠雙手。為趕時間，便也顧不得手上的那些、被草划傷的小傷口了！

結越來越大，形成了一個大草團！此時，我離塔庫守軍已不遠了，加上天色又漸明，若再往前，只怕就要被發現了。我將草繩的另一端綁在馬尾上，長長的草繩將那頭的大草團拖在地上。我掏出火摺子，輕輕地吹著，想要點燃那草團。草團想要燃起來似乎不易，我心中也焦急不安。所幸地是，那草團終於還是燃了起來！我走到馬兒身邊，輕聲道一聲「對不起」！便拔出匕首，在馬兒臀上一刺！馬兒吃痛，長嘶一聲后，帶著那枚大大的火團向前方塔庫守軍衝去！塔庫士兵未曾料到在這天之將亮未亮之時，會突起意外，他們全都沖向馬兒和那枚火球！守軍本就不多，大家都往一處跑，這樣一來，另一邊便再無人看守。趁此時機，我發盡全身力氣，不顧一切地往前衝去！我不敢回頭望，生怕一遲疑便會被他們發現！我已跑得四肢無力，全身發軟，可我卻不敢停！所幸，前方不遠處，隱隱約約似是一片樹林。我拼著心中那絲定要成功的信念，衝進了那片樹林！

一入樹林，我便回身向來時方向望去，只見馬兒已被塔庫兵刺殺，他們正圍著大火團試圖滅火。我心下稍安，可也顧不得自己的心跳得有多快，自己的身子有多想倒下去，勉力邁開腿，支撐著向樹林深處走去。這邊已是塔庫地界了，想來定要穿過這片樹林才能辨知王城方向。沒走多遠，我稍安的心一下子又提到了嗓子眼裡：塔庫大軍往王城方向撤離，那不知是否會隱匿在這樹林之中呢？我不敢掉以輕心，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生怕落入虎口。所幸，樹林之中寂靜一片，眼看得就要走出樹林了，仍未見一絲異樣。天已大亮，我站在林邊向前看去，空蕩蕩並無大軍蹤跡！不敢多做耽擱，邁開腿便又向前走去。

一路上行來，不僅未見塔庫大軍的蹤影，就連塔庫治下的一個部落都不曾見到。我心中不安起來：我只知大軍撤往王城，但王城在何方我卻不知了！也不知漫無目的地往前走了多久，總算看見前方不遠處安扎著十來個營帳。這便是塔庫治下的其中一個部落了吧？這部落好小！十來個營帳亦即十來戶人家吧？只見一處營帳之前，有一兩鬢飛霜地老婦在煮著一鍋什麼東西。看那老婦的裝扮，我才驚覺自已身上穿著的是我大安王朝的服飾，頭上梳著的亦是大安王朝的髮髻！若然以這副樣子被他人所見，定要被認出並非是塔庫一族！我當機立斷，扯掉頭上的髮飾，將頭髮像那老婦似的，攏到耳後，編成一條長長的辮子。又將身上的外衫脫去，拿出匕首把身上單衣刺得破破爛爛。單衣本是白色，現下應當看不出來樣式了。最後又躺下身去，在土地上一滾，順手又抓些泥土塗在臉上、手上，將自己扮成了一個討飯的花子。正值戰亂年代，想來扮作乞丐並不會引人注意。

我向那老婦走去，想向她打聽一下王城在何方。漸漸地，我聞到一縷清清淡淡的菜香味，攪得我的胃不安分起來。自昨日午飯過後，我便粒米未進，現下聞著香味，才驚覺自己又累又餓。離那老婦越近，那菜葉的香味也越濃。看她在鍋里翻攪著，我對食物的渴望也越強烈了！我咽下絲絲口水，走到了那口鍋面前。鍋里綠油油地飄著一些野菜，可是很香很香！

老婦被我嚇了一跳，她抬眼將我上下打量了一翻，漸漸放鬆了戒心。她開口對我嘰哩咕嚕地說了幾句話，我一聽之下卻又傻眼了。塔庫的語言自是與我不同，可我要如何表現才不會令老婦起疑呢？鍋里的菜實在太香了，我指著那些菜，口中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老婦又對我說了一句話，像是在尋問。我乾脆扮作又聾又啞，眼睛盯著鍋，手指指著菜，口中「嗚嗚」的叫著。我如廝模樣即使不裝，也定像極了乞丐。

那老婦拿出碗來，盛了一碗熱呼呼的野菜湯，遞給了我。我接過碗放在鼻子底下一嗅，也顧不得什麼，張嘴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一連吃了三大碗，這才覺得體力恢復了不少。我吃菜之時，老婦一直在我旁邊說著什麼，我只低著頭，扮作不知她在說話。吃完將碗還與她之後，對她欠欠身子表示感謝。接下來該問路了，可應當怎麼問呢？

我心裡尋思著，王城必定人多，我口不能言，但要表達出人多的意思來。於是我撿起地上一根樹枝，在地上畫了起來。先是畫了一個大大的「口」字形方框，再在方框內畫了許許多多的小圈圈，算是人的腦袋。腦袋下面畫上幾根短線算作四肢，最後在框的中間簡單地畫上一座高房子，並在房子周圍的一些「人」，「頭」上畫上「帽子」，「手」上畫上武器，以表示守衛的士兵。畫完后我指著畫「嗚嗚」叫著，老婦搖搖頭以示不懂。我指指她，又指指自己，再指指我畫的人。三兩次之後老婦似乎明白了。於是我指指自己，伸出兩根手指向下，相互交替作走路狀，「走到」我畫的城裡面。然後又指指那座「城」，又指了指東南西北各各方向。如此反覆十餘次之後，老婦點點頭，也不知是否弄懂了我的意思。她抬手指了一個方向給我，我雖無十足把握，可畢竟有了方向，總要試試的。我再次對老婦表示了感謝，朝著她所示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焦急萬分，既不知方向是否對了，也不知就算對了要走多久才能趕上大軍，或是才能達到王城。所幸的是，此次沒走多久，便見一條稍微寬敞的大道，道上馬蹄紛呈，腳印雜亂，似是大軍過境之象。我心中一喜，頓覺精神百倍，追隨著這些痕迹加快而行。似乎又走了好久，方才見前方不遠處有一座城。說它是城，也不過是圍了一座不高的土城牆而已，其輝煌程度尚不如鹿鳴關的一半。可這不高的城牆頭卻站滿了守城的士兵，那扇不勝宏偉的城門前，也站滿了士兵。想起來這確是塔庫王城無疑了，只是不知天沐王子是否帶長夜進了城，亦或是將他押在軍營某處。我見那城門口除士兵之外，並無一人進出往來，心中雖奇怪為何這般，卻也心知若想混入城去應是難如登天。細一觀察，便見這些馬蹄腳印卻並不是向城中而去，而是繞過王城不知延伸向何處。看來果然如我所料，軍營應是在王城之外的地方。眼見得王城難入，而我心下思忖：天沐王子將長夜帶進王城也無甚意義，多半還是囚在軍營之中。於是，我便決定先往軍營方向追去。

正在我思忖要如何不被守城士兵發現，而又能順利追隨那些腳印繞過城去的時候，忽聽得前方一陣馬蹄嗒嗒之聲，抬眼望去塵土飛揚，一隊人馬沿著城牆邊踏塵而來。仔細看去去，隊伍最後還牽有一長繩，拖行著地下一物。我凝神細看，只見那被拖行之物卻是一人，面目雖看不真切，可他身上的金絲鎧甲卻是我最熟悉不過的事物！他們竟如此對待長夜！想當日長夜是如何禮遇淮桑的！一行人奔至城門口，領頭的向守衛出示了個什麼物件，守衛即放他們入城了。

眼見長夜受如些折磨，我心急如焚，顧不得什麼了，徑直向城門口衝去。守衛士兵自是將我攔下了。我又故技重施，口中「咿咿呀呀」，手舞足蹈地想要矇混過去。可那些士兵就是攔著我，嘴裡「哇啦哇啦」的說著什麼。情急之下，我「咻」地一下抽出藏在袖口的匕首，對著那盤問的塔庫兵就刺去。塔庫兵稍一愣神之後，也不驚慌，抬起手中兵器彈開了我的匕首。我雖身有些許武藝，可卻無實戰經驗，胡攪蠻纏之下，倒也與這些塔庫兵們周旋了須臾。他們似乎只想將我捉住，而意不在取我性命。可沒跑幾步，從天而降一個套索，套住我的脖子，將我往半空中拉去。原來是城牆上的士兵們放下的一個繩套。頓時我被制住了要害，喘不過氣來。我心想決不能落入他們手中，幾翻掙扎之後，便又揮動匕首，割斷了兩邊拉我上來的繩子。失去拉力的我頓時又重重地摔回了地上。這一摔，摔得我眼冒金星，嗓子也因驟然吸進空氣而刺疼不已。剛一落地，就有一張大網將我罩住，緊接著便覺小腿上一痛，原來是有塔庫兵刺中了我！塔庫兵們一擁而上，將我團團圍住！他們見捉我不住，出手便也較之先前重了許多。十幾支長槍齊齊向我身上刺來，我的肩上、臂上、腰上、腿上盡皆刺中！雖避開致命處，傷口也不深，可依然鮮血直流。我勉力支撐起身體，搖晃著想要劃開罩在身上的大網。塔庫兵收回的長槍再次齊齊向我刺來，這一次刺入要深了幾分。我支撐住將那網子劃開，還想試圖衝出這包圍。只是我氣已虛，眼前已有些模糊，出手已偏，實在作困獸之鬥而已！塔庫兵見我還在奮力頑抗，再一次舉起長槍向我刺來，這一次，更是又深入了幾分。我雖還想再戰，可已流了不少鮮血，雖竭力站立了一瞬，可終究眼前一黑，身子緩緩滑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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