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遇襲鹿鳴（下）
我在營中漫無目的地隨意走動，看看這裡，又看看那裡，心中觸動不已！忽聞身後有吆喝聲：「讓一讓，快讓一讓！」我側身退在一旁。一名重傷患被匆匆抬過我身旁。
「唉——」忽聞身後傳來一聲嘆息，我才發現自己已退至一頂軍帳外。只聽帳中有人說道：「前兒晚上虎子還和我說，等到退伍還鄉的那一天，定要帶我去他的家鄉，喝一碗他家鄉的甜豆汁！可誰曾想，昨兒一戰人就沒了，這諾言，竟再也不得兌現了！」說話之人語意不無悲傷。
「老徐啊！」另一粗獷聲音隨即響起，「咱們上戰場打戰就應做好隨時為國捐軀的準備！你也莫太過悲傷了！」
「可是虎子不該死啊！」那位老徐又道，「若不是怕誤傷了將軍的那位五夫人，虎子又怎會遲疑了一下！若不遲疑那一下，他又怎會被那塔庫兵奪去了性命！」
我大吃一驚，昨日我突然闖入戰場，竟至一條人命斷送掉了么？
「是啊！那位藜夫人又怎會到戰場上去的呢？……將軍也當真寵愛她得緊！」粗獷男說著，似是極為不解。
「何止是寵愛，簡直是嬌縱！」老徐似忿忿不平，「自古軍營里就不許出現女子，將軍不但許她自由出入軍營，還許她在軍營里隨意走動！若不是將軍戰功赫赫，是咱們大安王朝的英雄，我定要第一個跳出來反對的！」
「你也不要動氣罷……你可還記得，第一次知道有這位藜夫人時候的情形？那天她私闖軍營被當作塔庫的細作？按律私闖軍營者當斬，可將軍為了維護她，不顧王法、力排眾議也要保她一命！你就當知道，將軍喜愛她的程度比得上晰夫人了！」
聽到這兒，我心中微微發笑：你們並不知道我只是個「挂名」夫人吧？
只聽老徐又道：「這藜夫人怎能跟晰夫人相比！想當年晰夫人跟著將軍南征北戰，可是上過戰場殺過敵人的！晰夫人為咱們大安王朝立下過戰功，是咱們大安王朝的第一女英雄，豈是藜夫人一個小小女娃能比得上的！」
晰夫人素日里體虛，想來就是昔年太過勞累之故！我心中如此想著，卻已不想再聽他們說下去，於是便輕移腳步，向別處走去。
「藜夫人，你在這兒啊！」剛走不遠，便聽得身後有人喚我。回頭一看，原來是副將趙越。
「趙將軍好！」我依禮施了一禮。
「將軍現下請藜夫人過去一趟呢！」
我跟隨趙越，來到長夜的臨時議事帳中。一入帳內，便看到軍醫正在為長夜手臂上的傷換藥。
「將軍您受傷了嗎？」我忍不住出言問道。
趙越回頭對我笑道：「昨日將軍在救你回來的時候為你擋了一刀！怎麼你竟不知道么？」
「趙越！」長夜低吼一聲，似是不悅趙越提起這事。我卻心中一動：他為我受傷了？我在他心中竟值得他去挨一刀么？可他對我，又實在不像是喜愛的樣子！
趙越退在一旁，長夜便對我說道：「你回將軍府去吧！別再來鹿鳴關了！」他語意中並無怒意，我卻心中一懍！
「昨日是個意外，奴保證下次不會了！」話一出口，我也不意自己會這麼辯解一句。
長夜起身走近我身前，看著我道：「鹿鳴關這兒危險重重，到底你有什麼可留戀的？雖說你在鹿鳴關的這段日子裡還算乖巧，可是闖禍、惹事，一次也就夠了！且不說你這樣衝到戰場上去胡鬧一通，能造成我軍多少損失！單就你自己的性命而言，下次就未必那麼幸運，讓我來得及救你回來！」
他是在擔憂我的性命嗎？可是為何他眼中卻全無憐惜之意？
「你……回將軍府去吧！」見我不語，長夜又說道。
當下我也未多說什麼，只默默退出帳外。
「藜夫人！」趙越隨我身後而出，叫住了我，「將軍言辭嚴厲，也是太過關心你之故！你莫要往心裡去！」想來他誤以為我會因長夜的話而心情不佳了。
看著他，想到上次他因救我而被燒傷手臂，我卻還未跟他道過謝，於是便道：「謝謝趙將軍……您的手臂……還疼么？」
他微微一愣，一時想不明白我在說什麼。
我繼續道：「上次塔庫火攻鹿鳴關，您救了奴一命，奴竟還未跟您道過謝呢！」
聞言，他恍然大悟，笑道：「藜夫人不必掛懷於心上！參軍打戰，哪有不受傷的！這燒傷已好得差不多了！」他雖說的輕鬆，但想到當日狀況，他的傷口就算已癒合，也定要留下一塊難看的疤了。
又想起昨日長夜因我受傷都不曾動怒，上次卻因趙越為我而傷而差點給了我一耳光，想來長夜必是極看重他的。
「趙將軍跟在將軍身邊的日子不短了吧？」我不禁問道。
「不短嘍！從將軍還是小小把總開始，我便一直在他手下效力，一路跟隨他到了今天！」
「那昔年晰夫人跟在將軍身邊打戰的時候……也是隨軍而行么？！」我疑惑地問。
聽我如此問，趙越意味深長地說：「晰夫人可不同於一般的女子！她是天下奇女子，英雄氣概不輸男兒！昔年她在軍中，刀、槍、劍、戟樣樣皆通！隨軍而行更是上高山，涉峽谷，所有將士們能做到的事情，她一樣能做到！上場殺敵也毫不含糊，更是建下不少功績……」
我漸漸聽入迷了，原來晰夫人竟如此能幹，難怪長夜視她如珠如寶。
「晰夫人啊，在軍中可是很得人心的！」說到這兒，他便又問我道：「怎麼？藜夫人你也想學晰夫人一樣，做個巾幗梟雄么？」
聞言我愣了一下，我並未這麼想，只是現下他這麼一說，倒讓我覺得或許我學著舞刀弄劍也未嘗不可！
只聽他又說：「昔年將軍能力不足，不能護得晰夫人周全，晰夫人為能跟隨在他身邊才不得已而上戰場！現下將軍手握兵權，權傾天下，保護你易如反掌，你就不必要去吃那份苦啦！」
我點點頭，說道：「可是……奴確實給你們惹麻煩了，不是么？奴在想……或許奴也該學些防身之法，這樣敵人來襲之時，奴在自救之餘，興許也能殺敵建功呢！」
這話聽得趙越目瞪口呆，他失笑道：「藜夫人你聽將軍的話，回將軍府去吧！上場殺敵豈是這麼容易的事！」他對我笑笑，便就走開了。
可他哪知我心中所想！我還未將前事放下，回將軍府去勢必又要成日面對我不想面對之人，過回那種讓我透不過氣來的日子！加之長夜待我始終不同於其他夫人，我雖不知他心中所想，但我也不想做一個他買回來的擺設，放在那裡就放在那裡。況前有晰夫人身為女子，而在軍中與眾人同吃、同行，共同禦敵的前例。晰夫人能做到，我也必定能做到！況我只想練些防身之術，上場殺敵也未必真輪得到我。可若我亦能同大家一樣，練些本領在身，敵人來襲時有所助益不說，軍中也就不會有人再說閑話了！……就是長夜，也不得不對我另眼想看了吧？如此想著，我便未立刻返回將軍府，而是又在軍營之中隨意走動起來。
長夜並不知道我在軍中又逗留了一天。我知他今日是不回將軍府的，於是酉時一過，我便自行騎馬離去，回到將軍府來。用膳之時，苜郡主對我欲言又止，我知她是想問長夜的情況，但我低頭吃飯，裝作不知。晰夫人見我與苜郡主嫌隙已生，便開口詢問了我。我便將昨日塔庫大軍又來侵犯之事細細說了，說軍中死傷無數，長夜軍務繁忙。至於我誤上戰場，長夜為救我而受了傷，我卻是一字未提。
一夜之後，我還是像之前一樣，又去了鹿鳴關。這日我小心地避開長夜，他並不知我又去了。而其餘諸人，已見慣了我在軍中走動，是以也沒人去告知長夜。酉時一過，我便又悄悄地返回將軍府。
第二日，我在軍中尋得一支銹跡斑斑的長槍。
第三日，我穿了一身輕便的衣服，拿著銹跡斑斑的長槍，悄悄地站到了練兵隊伍的最後一排，學著士兵們的樣子，跟著他們開始操練起來！
最終長夜還是發現了我！他策馬來到我身邊，居高臨下地看著我，壓制怒意地對我低吼：「你在做什麼！回將軍府去！」
我迎視著他的目光，弱弱地說道：「奴……奴在學些……防身之術！」
練兵場上士兵太多，想來長夜也不好對我發作，他瞪了我一會兒之後，便策馬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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