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埋劍華山

第11章 埋劍華山

盧鎮海看著眼前情形,眉頭微皺,這哪裡還顧什麼臉面,分明是痴漢打架。盧剽揮動棍子恨恨地在呂棟背上擊打,盧康抓緊銀鞭纏住呂棟右臂,就是不鬆手。盧定仗著一支判官筆跟呂棟拆招,勁風颯颯打得異常激烈。盧鎮海想道:「這小子跟兄弟們結下的深仇已經難以化解,不如就此將他斃了,以絕後患。」呂棟悔恨自己一時大意著了他們的道,落此險境,也怪自己心情不佳故意激怒他們,招來殺身之禍。他聽得身後盧鎮海步步逼近,怒道:「我就是想死,也輪不到你們來殺我。」情急之下,左手中判官筆攻勢陡快,一招快似一招,打的盧定應接不暇,瞧出他招數中的破綻,迅疾的將判官筆刺入盧定右腿。盧定痛的哇哇大叫,跌向一邊,抱著腿上的判官筆,看著血流如注,就是不敢拔出。呂棟猛地挺起身子,左手長出接過盧鎮海打來的掌,傾全身功力與之相抗。盧鎮海見他情急之下竟然跟自己比拼功力,正中下懷,於是功力源源不斷壓了過去,想道:「不出一炷香的功夫,就能將你的功力耗盡。盧某以一身功力最後還不將你給震死。」盧康縱躍一下,銀鞭依舊纏著他的手臂,只怕他用劍傷人。盧剽惡狠狠地說道:「呂棟,還不束手就擒。」呂棟大笑道:「我的生死不由你等做主。」盧剽道:「狂妄,我就打死你。」揮棍如雨一棍快似一棍地打向他的背上。

呂棟心知今天難免一死,好恨自己無能,愧對那麼多人對自己的期望與重託,淚水長流,痛徹心肺,絕望極了。倏地,一個聲音響起,說道:「呂棟,你這是唱的哪一出啊?」呂棟聽出是李婕冷嘲熱諷的聲音,心道:「又來一個要殺我的,真是禍不單行。」李婕出現的時候,盧鎮海兄弟四人都是一怔,看著這個白衣勝雪,提一口劍的中年婦人,不知是敵是友。

李婕那天一別,想道:「索袖風不可能保護的他一輩子,我悄悄跟著他,一有機會就伺機下手。」於是尾隨呂棟直到桐柏山,見到索袖風已死,呂棟南下。本來就要截住呂棟廝殺,不巧撞著幾個紈絝子弟,言語輕薄。他一怒之下揮劍斬殺了當中一個,餘眾落荒而逃。他本以為就此可以趕上殺了呂棟,不料那幾個跑掉的竟然呼朋喚友,請來了兩個高手,居然是法王的兩個結拜兄弟,蒙丹跟那巴罕。李婕惱恨令狐邪仗著法王撐腰帶走女兒,本來就跟法王有隙,正好可以教訓這兩人出氣。於是糾纏在一起,打了半天。李婕身上的傷本就沒有痊癒,這二人又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她逐漸不敵,幸好見機的快,仗著逐影幽靈步逃走,不然就被打死了。自此她一路追趕直到雪峰山,發覺令狐卓跟召鏡明竟然出現在這附近,生怕被他們發現遂避而遠之在路上等候呂棟。這天轉到這裡發現呂棟跟幾個人打在一起,幸災樂禍地遠遠作壁上觀。這是陡然覺得呂棟要被這幾個宵小殺死,想道:「好歹他是堂堂呂氏後人,天鵬的兒子,不能讓這幾個無賴地痞打死。死也得死在我的手上才大快人心。」

李婕想到這,這才出來奚落,說道:「呂棟,我看你是愈來愈不濟啦。瞧你那狼狽樣,哪裡還像神龍俠的傳人。」見到那幾人竟然不打了,於是說道:「你們繼續打,我就在這裡看著,心裡也覺得舒坦。」盧剽厲聲道:「你究竟是何人?」李婕嫣然一笑道:「你這人是豬么?我教你打,你卻問我是誰,你是何意?難不成連我也要殺了么?」盧剽道:「你若不是他的朋友,就走的遠遠的。盧某不想濫殺無辜。」李婕道:「那麼他不是無辜的了。你們跟他有仇?」盧剽支支吾吾,說道:「有,有啊。」李婕道:「說來聽聽,他跟你們的仇大,我就讓你們殺他。如果沒有我的仇大,就將他交給我,我來殺。」盧鎮海聞言暗喜,說道:「原來你跟他有仇,那我們就是朋友了。」李婕道:「少套近乎,誰跟你是朋友。」盧鎮海說道:「我兄弟四人世居閩江,人稱閩江四虎。」李婕搖頭道:「名不見經傳。」盧鎮海臉上的笑容變的僵硬起來,說道:「這人是寧王的仇人,我們要殺了他。咱們你走你的陽光道,我走我的獨木橋,兩不相干,怎樣?」

李婕聞言,冷笑道:「既然這麼說,那你們就將人交給我好了。」盧鎮海從李婕出現的時候就看出她一臉殺氣,心狠手辣,絕非善類,暗自戒備,這時聽她此言,愈加料定她跟呂棟淵源非比一般,一場廝殺再所難免。李婕說道:「你們跟他沒仇,只是為了領取寧王的賞金。我若是讓你們將他殺了,傳出去豈不讓江湖上的人笑話我跟寧王同流合污,甘做別人的鷹犬。」盧定道:「他詆毀王爺謀反,罪大惡極,死不足惜。」李婕聽言,長笑不已,笑罷說道:「無稽之談,簡直荒繆。你們也不打聽打聽朱權早有不臣之心,路人皆知。新帝即位,決心削藩,天下皆知。呂棟是那樣投機鑽營,厚顏無恥到要去舉報朱權謀逆的人么?倒是你們幾個為了蠅頭小利肆意妄為,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殺害義士,真是可恥齷齪。」呂棟跟盧鎮海依舊拼著功力,耳聽著他們的話,對李婕為自己的辯白之言,甚是感佩,想道:「她要殺我全為報復當年父親對她的傷害,相比盧鎮海之流的行徑,卻要正大光明的多了。」

盧鎮海猛地收掌,一腳踹翻呂棟,手指急起點了他的中樞穴。呂棟力竭筋疲,坐在地上,知道他們之間就要打起來,李婕獲勝依然會殺了自己,當下暗暗運功沖穴,伺機遛掉。盧鎮海道:「你報上名來吧。」李婕提劍上前道:「打過了再告訴你。」盧康說道:「你少狂妄,我們也不是被嚇大的。大哥,跟她拼了。」盧剽道:「上啊。」左手持著半截斷刀,右手舞者木棍,首當其衝。盧定也顧不得腿上的傷挺判官筆殺上前來。盧鎮海的虎拳,盧定的點血功夫都可以說是江湖一絕,然而李婕的武功得自日月教,只要學的其中一絕就足以橫行江湖。她身負了掌劍步三絕,即使盧鎮海兄弟四人平常聯手也未必就是她的對手,何況此時盧定腿上有傷,盧剽的刀折斷,更加打不過李婕了。

李婕展開逐影幽靈步,身如鬼魅般飄忽不定,變化萬端。盧剽先到被她閃過,抬起腳來將他勾翻,應變極快的避過盧定刺到的判官筆,長劍疾出刺入盧定左腿,剛剛拔出就被盧康的長鞭捲住,乘著他回奪,揉身搶進,一掌打在他的胸口。盧定栽倒的功夫,盧康也口噴血箭,撲倒在地上。盧鎮海見形勢不對,欲要收勢,已有不及,驚駭恐慌的看著李婕身子如一陣風飄了過來。萬不得已,開聲吐氣,一雙拳頭威猛霸道的打了出去。李婕出掌接了他一拳,手臂後撤,在他拳頭力道用老,乘他將收未收之際,猛地力透左臂打了出去,當即將盧鎮海震得倒摜出數丈。盧鎮海面上慘變,痛的冷汗如雨,左手抱著右臂,坐起身來,顯然右臂已經骨折。李婕這一招乃是上乘之學,名為避其銳出,擊其幕歸。呂棟驚心動魄之餘,又甚感痛快,倏地穴位一松,已知解開。盧剽攙扶著盧定,盧康捂著胸口乾咳不已,走到一邊,灰心喪氣之極,卻不敢則一聲。

盧鎮海道:「好武藝,盧某心服口服,甘拜下風。請恕盧某孤陋寡聞,不知高姓大名。」李婕道:「好說。李婕的便是。」盧鎮海動容道:「幽靈仙子李婕的大名如雷貫耳,是我兄弟們有眼不識泰山,有眼無珠得罪了仙子,恕罪則個。」李婕道:「好說,你們從今往後別讓我再看見,否則絕不手下留情。」盧鎮海道:「不敢不依。」李婕道:「我可以將呂棟帶走了,了斷我們的恩怨了吧?」盧鎮海道:「當然。」李婕扭頭一看「咦」地一聲道:「人呢?」盧剽不無得意的說道:「跑啦。」李婕瞥了他一眼道:「他跑不了。」徑自展開輕功追去。盧剽奔到盧鎮海身邊,扶起他來說道:「大哥怎樣了?」盧鎮海道:「手臂斷了,得找大夫去接一下。」盧剽道:「這女子著實可恨,我們不能就這麼算了。」盧鎮海喝罵道:「你想找死么,不知天高地厚。快走,快走。」盧剽想到上次遇著雲逸飄,這回撞著李婕,又是一場慘敗,慚恨地說道:「晦氣。」

李婕沿路打聽呂棟,追趕不休,趕了兩天聽說一個穿青衣裳的提劍年輕人,喝酒喝得酩酊大醉,全不成人樣,她想道:「不會是他吧?」這天她正在路上打聽呂棟,向路人描繪呂棟體貌特徵。路人道:「是有一個,不過可沒你說的那樣精神。」李婕道:「在哪瞧見的?」路人道:「就在前面街上呢。」李婕朝著路人指引的方向走去,只見前面似是有人酗酒滋事,走到跟前聽是有人在內打架,圍觀的人摩肩接踵,議論紛紛。本追趕呂棟心切,無心駐足,一時抑制不住好奇心分開人群觀看。她一看之下,竟然被驚呆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夥人毆打的竟然就是呂棟,他爛醉如泥,被人打得不成人形,站立不起卻手中依舊抓著酒罈子不放,莫邪劍也丟在了一邊。李婕本來是要殺他的,但看到他這個樣子,還哪裡用得著自己動手,他跟個死人已經沒有多大區別,只是不知他為什麼會變的這麼自暴自棄,痛不欲生。那打他的人拳腳如雨,劈頭蓋臉的一頓痛打,不住地罵道:「賊骨頭,你倒是耍橫啊。搶酒喝,還不給錢。」有人說:「這樣的人就該活活打死,有道是法不責眾,打死得了。」有人說:「人心似鐵,國法如爐,怕你熊心豹膽,敢犯王法?」有人道:「送官罷!」

李婕見他們七嘴八舌嚷著要扭結著他去見官,想道:「這一去不是羊入虎口,那還不被打死,即使留的性命出來也要脫一層皮,我還殺他作甚。」於是進去推開眾人,說道:「別打啦。」那幾個酒店夥計詫異道:「你是他什麼人,來此多事?」李婕尋思若說是路人什麼的,他們一定不給情面,於是說道:「我是他姨娘,欠你們的錢我出了。」那人道:「二十文錢。」李婕將四個當五錢給他。那人道:「這小子有福,遇上了好姨娘。我們走。」帶著一干人鑽出人群,揚長而去。李婕瞧著呂棟抱著酒罈子又在大口大口地吞咽,百思不得其解,向旁邊兩個人說道:「幫幫我將他抬到客棧,給你們十文錢。」那兩個人徑自架起呂棟兩條胳膊,抬出人群。李婕俯身撿起莫邪劍跟在後面,進了客棧。

李婕進了房間,給了那兩人十文錢打發去了。呂棟轉過頭來醉眼朦朧地看著她,說道:「給我酒,我要酒。」以拳頭砸打床沿,嚷鬧不住。李婕踱步走近,說道:「你看看我是誰?」呂棟道:「幽靈仙子李婕,不是么?」李婕笑盈盈地說道:「敢情還認得我。」呂棟道:「那你就殺了我好了。」李婕道:「究竟你所為何事要如此的輕生。」呂棟道:「你不殺我就給我酒喝,問這作甚?」李婕道:「你當真不怕死麽?」呂棟道:「生有何歡,死有何懼,人活著不就終歸要死的么。我有錢,你給我買酒去。」從懷中取出一疊寶鈔。李婕驚奇地說道:「你有錢,那為什麼不給人結酒錢?」呂棟抽抽噎噎,熱淚滾滾地說道:「我不想活了,我沒用。閩江四虎欺負我,你也要殺我,我成天躲來跑去的作甚?我這樣活著還有什麼意思?」李婕的心不知被什麼刺痛著,唰地拔出長劍放在他的脖項之上,哽咽地說道:「你當真不想活了,我現在就成全你。」呂棟道:「我父親欠你的,我終於可以坦然面對了。」李婕一雙充滿殺氣的眸子盯著他那視死如歸的表情,在這一瞬間她腦海中轉過幾個念頭,殺是不殺,劍尖顫動不已,她想就這麼將劍向前一送輕而易舉的就將他殺了,可是那又能怎樣,想道:「我會快樂了麽?他現在變成這個樣子比死還難受,殺了他倒是給他解脫了。他一定遇到了什麼事讓他萬念俱灰之下才變得這麼一蹶不振的。我得問個明白。」

呂棟凄然笑道:「你居然下不了手?這可不像你的一貫作風。」李婕憤忿地說道:「胡說,你以為我不敢殺你么。」呂棟竟然將脖子拚命向劍鋒上撞去。李婕花容失色,在那一霎間急忙收回長劍,已見他的脖子上被劃下一道血痕,氣咻咻地說道:「你瘋了。」呂棟道:「你看我像是瘋了么?」李婕道:「你遇到了什麼解不開的疙瘩,竟然連命都不想要了?」呂棟道:「你很想知道么?」李婕道:「你說。」呂棟道:「給我酒喝就說給你聽。」李婕道:「我給你去取來。」遂轉身出屋去櫃檯取了一壇酒回來,遞給他。呂棟接過酒罈,迫不及待的打開封泥,昂頭就是一頓狂飲,醉倒在床上。李婕急了說道:「你倒是說啊。」呂棟嘟囔地說道:「令狐卓要我去日月教,否則就將珠兒妹妹嫁給他的屬下,或者送給朱權。我知道了珠兒妹妹是我爹的親骨肉,她是我的親妹妹。」李婕聞言,身子一下子就僵硬了,直直坐在凳子上發獃。暗道:「那個老賊對他什麼都說啦,還用珠兒來威脅他?」

李婕終於明白了他為什麼痛不欲生,想當年呂天鵬行俠仗義,一生辛苦才掙下神龍俠的美譽,而今令狐卓竟然逼迫呂棟去跟武林公敵,鞍前馬後的干喪盡天良的為世人所不齒的事。如此一來不光是讓他走上了一條不歸路,而且還將他父親的名聲搞得狼藉,成為人們茶餘飯後的笑料。她算是明白了,心道:「一邊是親妹妹的終身幸福,一邊是呂家的榮辱前程。他若取了前者,那他一腔的志向就成了夢幻泡影,比殺他還痛苦。他若選擇了後者,他又愧對他死去的父親,也愧對自己的良心,生不如死。呂棟啊,珠兒又何嘗不是我的女兒。當年我見你父親負心,一氣之下就沒有將我給她生下一個女兒的事告訴他。想不到這一隱瞞就是十多年,他至死都不知道。說來我也有些對不起他。」想到這裡不禁愴然淚下。

呂棟第二天睜眼醒來四肢酥軟,渾身乏力,腦袋發暈,努力回想著昨天發生的事隱約記得李婕阻止人家毆打時,說是自己的姨娘。隨後在客棧向她要酒喝,說了很多話,好像跟她說了令狐卓用刺珠威脅的事,暗自慶幸她沒有殺他。「吱」地一聲,屋門開了。呂棟瞧見李婕踱步進來,不知如何啟齒。李婕說道:「你醒啦。」呂棟道:「昨晚你為什麼不殺我?」李婕道:「你這條命且先記在賬上,我隨時會來取。你既然知道了珠兒是你的親妹妹,就不該退縮,更不該輕生。你一定要去日月教救出珠兒,脫離魔窟,這是你應該做的,知道么?」呂棟無言以對,垂下頭尋思該怎麼辦。李婕道:「瞧你這樣子,你是不敢去吧。你怕身敗名裂,毀了你呂家的聲譽,是么?」

呂棟被她奚落的滿臉通紅,半晌說道:「我連死都不怕,還怕什麼?」李婕輕輕一笑,揶揄道:「你跟你父親一個德行,就是死要面子,放不下聲名跟前程。假作清高,虛偽無恥,你若是不去,那才是丟你呂家的臉呢。你若是連你的妹妹都保護不了,還談什麼名聲氣節,跳河裡淹死得了。」呂棟羞憤難當,怒道:「我去就是,大不了一死,有什麼好怕的。」李婕笑道:「別總是死不死的嚇人,好像我逼著你上刑場似得。想當年我豆蔻年華,孤伶伶一個女人也敢去魔教闖一闖。你一個大男人有什麼好怕的,只要你行的端坐得正,有誰會說你什麼?未必就像你想象中的那般無所作為,抱恨終身。」呂棟彷彿從她的話中看到了一線曙光,說道:「對啊。令狐卓並非是冥頑不靈的人,我可以勸說他棄惡從善,撥亂反正,做個好人的。」李婕忽然怒罵道:「愚蠢,你以為自己是搖唇鼓舌,翻雲覆雨,有回天之力的張儀麽?你只要設法博取魔頭歡心帶出珠兒來就是了,千萬不要想著去說服魔頭,那樣你會自惹禍殃。」呂棟聞言不以為然。李婕道:「不行,我得送你去日月教,不然你會中途變卦。」呂棟苦笑道:「何至於此呢?我又不是你的囚犯,憑什麼監押我?令狐卓的期限還有一段日子,我倒是急著趕去,令狐卓更會囂張跋扈,認為挾持著妹妹奇貨可居了,那樣更不會容易得手。」

李婕道:「吃飯上路。」呂棟徑自下床洗漱了,跟了她去吃飯。店家見了就問道:「客官,今天喝不喝酒啦。」呂棟道:「當然要了。」李婕道:「不準。」呂棟道:「你憑什麼管我,我自己出錢,又不花銷你的。」李婕怒不可遏,刷地拔出劍來道:「你要命不要。」呂棟道:「你就是殺我也要喝。」李婕見他一副全無畏懼的樣子,想著女兒的安危,氣就泄了,將劍歸入鞘中,說道:「少喝一點,好上路。」店家這才小心地捧來酒罈,酒杯放在桌上。李婕自顧吃面,懶得理他。呂棟知道她擔心刺珠才會對自己忍讓,但他決計不情願受她威逼擺布,這若是讓認識的人見到一定會風言風語傳了出去,想道:「我得想辦法擺脫她,一個人走。」心下盤算計策,苦於一時別無它法可想。李婕見他想著心事問道:「想什麼,不會是想著怎樣溜走吧?」呂棟心下暗驚,裝作從容的樣子,說道:「怎麼會呢?我在想著怎樣解救妹妹。」李婕道:「你有這麼好心?」呂棟道:「不信就殺我。」李婕面現嗔色道:「無理取鬧。」徑自放下碗筷說道:「我吃飽啦,你一會過來收拾東西上路。」呂棟見她起身去了,感覺自在極了,用手摸摸身上的東西,覺察到那兩本秘笈跟放靈丹的盒子還在貼肉處,沒有遺失,當下安下心來喝酒。,呼喚店家再切上一盤牛肉來。店家殷勤招待,切來牛肉,說道:「客官慢用,一會給你吃什麼主食?」呂棟道:「包子吧,坐下來一塊喝。」店家支吾道:「這多不好意思。」呂棟從懷中取出一張一百文的寶鈔放在桌上道:「無妨,記在我的賬上。」店家道:「那就恭敬不如從命啦。」於是坐下來跟他一塊喝。

二人杯來盞往,喝了多時。呂棟竟然又喝多了,扒在桌上,不省人事。李婕在房中等不到呂棟回來,火急火燎地出來觀望,氣的暴跳如雷,喝罵不休。店家陪說了很多好話才將她勸住。李婕道:「結賬。」店家道:「結過啦。」李婕目住著呂棟,真是又氣又恨,說道:「這樣也好,醉倒了我也省心,雇上一輛馬車拉他去就是了,反正他有的是錢鈔。」於是在村中雇了一輛車嬌。李婕談好了價錢,遂從呂棟身上取出五百文錢給了那戶人家作為抵押,自己駕了馬車,載了呂棟上路。她回頭看著車子中酣然大睡的呂棟,不覺失笑,連自己都覺得荒唐可笑,說道:「真是造化弄人,若不是為了珠兒,將他丟到深谷當中餵了狼崽子才能泄我心頭之恨。」耳聽著他在車內亂乎亂叫地要酒喝,罵道:「真是麻煩。」心中尋思,忽地想道他清醒過來更是麻煩,還得提防他跑掉,不如在下一站給他酒喝,讓他就這麼睡著,拉他到日月教豈不是快捷輕便。打定了主意,於是在到了一個鎮子上的時候特意給他買了三壇好酒,十斤牛肉放在車上,任他捧著鯨吞象飲,抓肉咀嚼。

這天李婕正駕著馬車趕路,聽到前面路旁的樹林中傳來金鐵相拼的聲音。她無心理會,駕著車走過去的時候,禁不住看了一眼,原來是幾個藏僧在圍攻兩個道人,因為閃動太快又有樹木遮擋看不甚清楚那兩個道人相貌,只覺似曾相識。倏聽那藏人說道:「張志光是自願跟著我師父走的,誰會強迫他。別枉費心機了,他是不會跟著你們回去的。」有一個藏僧說道:「甚麽全真武功天下一流,你們也做不得張志光的師父。漢人中就沒有個武功像樣的,尚武山莊也敗在我們師父手下,更別說別人啦。若不是看在你是張志光的師父的面上,早就殺了你啦。」那道人道:「別污衊我中華武林,你藏派在武林大會上沒有勝過陸莊主,你們這是在自欺欺人。三師弟,我們今天就是一死也要拿出咱漢人的骨氣來。」另一個道人道:「我們就是死也要見上那兔崽子一面,不信他就這麽絕情寡義。」李婕聽到這一聲,心想:「原來是馬宋兩個道士,看樣子他們寡不敵眾。」追想到前些時候被法王兩個兄弟打的狼狽逃脫,就來氣,暗道:「我得去教訓他們一下,以雪往日鎩羽之恥。」回頭見呂棟醉生夢死,根本就爬不起來,倒沒有後顧之憂。當下駕車走到樹林邊,將馬栓在樹上,提劍徑自走入樹林中。

馬志信跟宋志義此時被十多個藏僧團團圍困,打的精疲力竭,喘息如牛,兀自咬著牙還擊。李婕走到圈外,說道:「你們藏派人物就是這樣以多欺少的么?」眾藏僧一怔,回頭見是一個婦人,說道:「你跟他們是一塊的?」原來藏僧不識中原武林軼事,以為李婕也是全真人。李婕暗笑他們沐猴而冠,馬牛裙裾,淡淡說道:「不是。」一名藏僧說道:「那你來做甚?」李婕道:「李某看不慣你們以多欺少,來幫他們打架。」群僧這才明白過來,道:「不想活啦,打她。」立時有幾個藏僧撇了馬宋二道竟來將她圍住,擺動刀杖攻擊。馬宋二人見李婕居然來幫他們解圍,暗暗感動,想道:「人言李婕是狠毒無情的魔頭,今日所為一反常態,仗義出手,足見江湖傳言不實。」想著日後必要為她設法洗清惡名,還她公道。因為李婕的加入吸引了幾名藏僧過去,身上的壓力頓減,手下全真劍法使得愈加凌厲剽捷,精妙變化悉數仗了出來。在極短的時間內竟然反敗為勝,搶佔到上風。眾僧惱恨李婕多管閑事,僧眾呼喝叱罵,刀杖如雨,橫掃直擊,戳戮往李婕身上,決意置她於死地而後快。

李婕暗罵這幫人凶暴殘忍,一口劍使得如潑銀灑玉,匹練縱橫,宛如鳳飛凰舞,配合著她勝雪潔白的衣裙,便如一個飄飄欲飛的仙子在遊戲群魔。群僧刀來如猛虎下山,仗到如犁庭掃雪,威猛凌厲,端的力大勢強,不可小覷。李婕逐漸感覺到這群藏僧兇狠暴躁,力大如蠻牛,要打到他們勁力衰竭,除非在百招之外,那時恐怕自己早已沒有力氣爭鬥,真不敢想象如果打輸了他們會怎麼對付自己,尋思道:「只有出奇制勝,速戰速決。」她想到對方武功不及她,卻耐力比她強,只有速決才不會被他們掣肘。她沉著迎戰間,留神尋找他們之間的破綻。驀地,一個僧人揮動鐵杖,虎虎生風的朝李婕下盤掃過來。李婕縱身掠起,長劍飛刺向迎面撲上來的一個藏僧。那藏僧的刀長驅直入刺向李婕胸膛,竟然不顧長劍臨面之險。李婕豈會跟他鬥成兩敗俱傷,正要變招揮劍格架時倏聽的身後一聲「啊呀」「咿呀」兩個藏僧同時發出怪聲。當即聽到一個「撲通」的聲音傳來,這個持刀送向李婕胸膛的僧人聽到這聲音后,出於好奇分神抬眼朝李婕身後望去,手上的刀在那一瞬就失了準頭。李婕心念電轉,身子凌空稍微扭動,那口刀從她身側戳了過去,而她手中的劍攻勢依舊刺進藏人的左眼,緊接著飛起一腳將他踹的摜出數丈跌在地上。那人倒在地上捂著血肉模糊的眼睛哇哇痛叫,亂滾怪吼不已,慘酷之極。

李婕這才看清那個僧人剛才揮動鐵杖從自己腳下掃過,去勢太猛竟然打到了撲上來偷襲她的僧人腿上,竟將那人的腿給打斷了,倒在地上慘叫。而這個僧人聽見李婕刺瞎了這個僧人眼睛發出慘叫,這才晃過神來,火冒三丈,吼叫道:「我殺了你。」群僧激憤異常,刀杖騰空,勢如閃電霹靂,泰山壓頂劈頭蓋臉罩了下來。此時兩個藏僧不能再戰,李婕危險解除,他們雖然攻勢猛惡,但已經不似剛才那麼嚴密的無懈可擊。李婕展開幽靈步,身影如魅,目如電炬,劍掌雙出,飄忽詭異打的群僧鬼哭狼嚎,全無還手之力。只眨眼間就又連傷數人,得意之下說道:「就憑你幾個魑魅魍魎,跳樑小丑還來中原撒野逞強?」馬宋二人精神振奮,劍氣排空,逼得藏僧手忙腳亂,奔跑躲避不敢近前。

馬志信喜不自勝地走過來,倒提了劍,恭敬地說道:「多謝李女俠大發慈悲,拔刀相助,解救我師兄弟於危難之中。」李婕淡淡道:「沒什麼,小事一樁。李某隻是看不慣他們侮辱咱漢人技不如人才憤然出手,何足掛齒呢?」宋志義過來說道:「女俠如此急公好義,武林傳說足見虛妄。宋某不才,日後逢人就說女俠盛德可昭日月。」李婕道:「宋道長言重啦,何須如此文過飾非。李某確實殺戮太過,罪惡昭彰,你這樣一說反而連累全真聲譽。二位何以跟他們糾纏在一起的。」馬志信嘆息一聲道:「還不是因為那個逆徒,都怪我教導無方,致使全真蒙羞,讓人千夫所指。我跟師弟追蹤到此,卻被這群藏僧阻止就打了起來,說來慚愧,無地自容啊。」宋志義道:「志光誤入歧途,乃是受了奸人的挑唆,非關師兄的事,不要太過自責了。」李婕道:「令狐邪跟你們的徒弟外,還有誰?」馬志通道:「還有上次遇見的那個穿紅衣服的姑娘。」李婕道:「法王呢?」馬志通道:「沒見到法王。」李婕尋思道:「珠兒回了日月教,我得趕緊送呂棟去。」遂向二道說道:「二位珍重,就此告辭了。」

那僧人群集在一處,一邊給受傷的包紮傷口,一邊咬牙切齒,喋喋不休地咒罵,不時抬眼朝他們投來怨毒痛恨的目光。李婕跟二道分手,剛走出幾步,猛聽得遠處傳來嘯聲。李婕一驚道:「不好,聽著聲音不似中原人士,功力深厚,乃是勁敵。」馬志信見李婕神色有異,說道:「怎麼啦?」李婕扭頭瞧那群僧眾的神色,沾沾自喜,竊竊私語,心想:「這一定是他們的夥伴到了。」心下躊躇是趕緊走呢,還是留下來會一會這個高手,當再次傳來嘯聲時已經近在里數地之內了。馬志通道:「有什麼不對么?」李婕道:「來不及啦,他已經來了。」抬眼就見西北方向縱躍過來一個人。李婕見了一怔,卻是前日跟她交過手的那個貴公子蒙丹,法王的三弟。原來法王聞聽日月教跟寧王達成共識,願助一臂,互通聲氣。法王有意結交令狐卓,於是派蒙丹跟那巴罕西來護送令狐邪,稍便打聽日月教虛實,看看日月教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幫派。這天馬志信跟宋志義追到此地,蒙丹指使法王的徒弟們進行攔截,卻不要傷了他們。蒙丹跟那巴罕在鎮子上等候多時,不見他們回來,於是讓令狐邪等人先行一步,他隻身回來觀望,意想不到遇到李婕。

蒙丹一見李婕,「咦」了一聲道:「冤家路窄,這麼快就見面了。」李婕道:「是啊,人生無處不相逢啊。」那群僧人聚攏過來向蒙丹訴說李婕傷人之事,蒙丹聽了笑盈盈道:「我們往日是有一些誤會,可是你今天殺傷我大哥法王的徒弟們也欺人太甚了吧。這筆血債怎麼算?」李婕流目四顧,見只有他一個沒有上次那個使禪杖的那巴罕,倒是不懼於他,說道:「你想怎樣,血債血償麽?」蒙丹道:「你說呢?」李婕道:「上次你們以多擊寡,這次也要恃眾欺人麽?」蒙丹瞧著馬宋二道,想道:「若是群毆全真道士一定不會袖手旁觀,也顯得我怕一個婦人,就跟她單打獨鬥,難不成就輸與了她。」遂說道:「好漢做事好漢當,我來跟你單挑,進行一場生死決戰。」李婕道:「好啊。」馬志信卻說道:「你們不好好安分守己待在家裡,跑到我中原大地肆虐妄為,為虎作倀。當日我師兄弟沒有趕上尚武山莊的盛會,引以為憾,今日正可以領教藏派絕技。」宋志義深受鼓舞,義憤填膺地說道:「你們要將志光帶到日月教作甚。不把人交出來,我們師兄弟絕不善罷甘休。」他們只道法王厲害其他人不足懼,竟然躍躍欲試的想要跟蒙丹一決高下。同時也是想到李婕被他們牽連進來,心中的俠義觀念促使他們不想李婕再涉險境。

李婕深知蒙丹武功高強,的確是一等一的頂尖高手,二道勇氣可嘉,但要跟蒙丹較量,卻遠遠不敵。她踏上一步說道:「二位就別跟我爭啦,在一邊掠陣得了。」蒙丹上回跟李婕交過手,知道她武功高強,乃風塵異人,忽然心生一個想法,說道:「而今寧王爺在網羅人才,李居士武學出眾,當世少有,何不順天應人追隨王爺,干出一番不朽功業來,也不負了胸中所學。俗話說學的文武藝,貨與帝王家。,李居士可考慮一二。」李婕笑道:「箕風畢雨,所願不同。李某獨來獨往慣了,**閑散,不喜受到約束,更不願捲入朝廷跟諸王的紛爭當中。蒙丹,我們該動手了吧。」蒙丹道:「既然如此,在下就得罪啦。」長劍刷的拔出,足下生風,勁急凌厲的刺了過來。李婕展開逐影幽靈步,身子輕轉讓過他這一劍,繼而長劍疾出如駭電奔雷,勁氣成旋,猛惡地攻向蒙丹。蒙丹一劍刺空,暗道:「好快的輕功。」聽得身後風聲凜凜襲人,急忙轉身,一口劍使得凌芒閃爍,上防下護,左遮右擋,一絲不亂,滴水不漏,好似梨花裹身,不見人影。李婕幽靈步法展開,飄忽來去,繞著蒙丹遊走不迭,一口劍使得愈來愈快,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虛實交錯,繽紛耀眼。蒙丹暗道:「她的劍法變化詭異,再加上掌法步法配合,簡直是神妙絕倫。」他一向自認為自己劍法之快當世無匹,上回在尚武山莊遇到林展風打了一場旗鼓相當的架,本以為再沒敵手,沒成想李婕的劍法比之林展風的簫中快劍,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不禁暗嘆自己蜀犬吠日,真一孔之見。

李婕心想:「上次你以多欺少,這回落單,我可得好好跟你算這筆賬。」愈打愈是來勁,劍下風聲颯颯,勁氣激蕩,足下塵土飛揚,兇猛異常。蒙丹饒是機變過人,遇到李婕如此凌厲攻勢,也是心驚膽顫,愈來愈是力不從心,拆打三十餘招,已是汗流浹背。馬宋二道看的驚心動魄,暗道:「幽靈仙子名非虛至,果然厲害。」群僧見蒙丹施展不開手腳,處於被動,於是發一聲喊撲了過來。馬志通道:「三師弟,我們截住他們。」宋志義道:「他們要群毆,我們當然不能閑著。」二人擺劍截住群僧疾風迅雷,快捷兇猛的廝殺起來。李婕道:「蒙丹,你認栽吧。」長出一掌打在他的胸口。蒙丹口噴血雨,踉蹌後退,長劍捏不牢被李婕一劍挑飛,劍光一閃攝人魂魄的刺到他的咽喉之上。

蒙丹驚悸地看著李婕,說道:「你贏了。幽靈仙子大名,實至名歸,並非浪得。」李婕笑吟吟道:「這話我愛聽,上次你跟那巴罕兩個人打我一個,讓我落荒而逃,顏面無存。今天你落在我的手上,你說我怎麼對付你?」蒙丹瞧著抵在咽喉上的劍,森寒刺骨,忐忑不安的說道:「你想怎樣?」李婕道:「我不殺你,但我要你記住我。」長劍飛揮,疾起疾落。只見血肉模糊的從他身上落下一物,跌落塵埃,赫然竟是一隻耳朵。蒙丹捂著鮮血淋漓的左面頰,慘嗥栗耳。群僧吃一驚,將目光投來,盯著地上的耳朵,觸目驚心,原本跟二道逞強鬥狠的心頓時化作一攤冰水,雄心盡失。李婕說道:「你若識趣,乘早滾回老家去。下回見到一定取你性命。」蒙丹捂著耳朵,慘痛的點頭。

馬志信走過來說道:「士可殺不可辱,李女俠這樣對他,未免過分了。」李婕反唇相譏,說道:「我替你們解圍,反倒來怪我下手太狠,真是荒唐。告辭了。」憤然將長劍插入鞘中,轉身就走。宋志義看著蒙丹跟群僧遠去的背影,說道:「只怕蒙丹不會善罷甘休,李婕婦人之仁會給她帶來災禍。」馬志通道:「我們也不宜去日月教找尋志光,先回全真再說吧。」宋志義道:「只好如此了,那我們怎麼跟掌教師兄說呢?」馬志通道:「我教徒不嚴,讓他跟匪盜為伍,辱沒全真清譽。我會向掌教師兄如實陳訴,負荊請罪。如果志光做出喪盡天良,欺師滅祖的事來,我一定親手殺了他,清理門戶。」宋志義道:「那薛師叔的死,怎麼說呢?」馬志通道:「先隱瞞師叔的死訊,不要讓師兄知道。我擔心他知道了傷心成疾,弄得人心惶惶,影響到士氣,那可就得不償失啦。」宋志義道:「我明白了。在這多事之秋,咱們一定要顧全大局,不能意氣用事。」

李婕急匆匆回到馬車跟前,一看之下,車內空空如也,不見了呂棟,酒罈子也少了一個,氣的暴跳如雷,高聲痛罵道:「呂棟,你沒種,你是一個懦夫,膽小鬼。你不去日月教救出珠兒,我一定會將你碎屍萬段。」原來呂棟在她走後,隱約聽到砍殺聲,心想:「是誰在打架,我得去看看。」徑自爬了起來,晃晃悠悠的提了莫邪劍跌下車來,猛然想到自己這個樣子哪裡能夠跟人動手,還不是徒然送死,又想到李婕回來必定駕了車拉他去日月教,還要受她的擺布。於是打定主意甩脫她,自己去日月教,就抱了一個酒罈子東倒西歪的剛剛走了幾步,突然打個趔趄翻倒在地上滾下路旁的溝壑中,頭昏腦脹,手腳不聽使喚,竟自暈睡過去。他躺在道路旁邊的雜草叢中,醉得一塌糊塗,隱約聽到她的咒罵,想道:「我會去日月教救出妹妹的,我跟她三擊掌要保護她,不讓她受委屈的。」

李婕罵夠了,駕了馬車竟自跳轉車頭臟言臭語,罵罵咧咧從原路回去了。呂棟睡夠多時,清醒了一些,睜開眼來的時候已經夜靜更闌,蟲行鼠竄,茫茫黑夜,異常恐悚,彷彿身臨鬼蜮。一陣涼風襲來,呂棟激靈靈打個冷戰,艱難的爬起來在雜草當中摸索到莫邪劍,檢查一下身上的秘笈尚在之後,爬上黃泥官道來,雷聲轟隆片時,凄風苦雨竟然接踵而至。他情緒低落渾渾噩噩的任憑風吹雨打,一步高一步低,水身泥腿狼狽不堪的頂風冒雨而行。走了一夜,在第二天的時候曉霧收斂,朝陽普照,他只覺得頭腦疼痛,眼光迷離,身子冷一陣熱一陣,心知乃是為淋了雨水,發燒。他不辯方向茫無目的的走著,到了村鎮吃飽了飯抱一壇酒且走且喝,直向北行。

當他走了幾天發覺方向不對時,已經走到了洛水之畔,尋思道:「此去華山不遠,當年趙前輩跟令狐前輩在華山之巔力敗藏人戰天下,名操一時,武林至今傳為美談。西嶽華山,北瞰黃河,南連秦嶺,西臨少華山,峭壁千仞,險峻異常,名勝古迹之多數不勝數。我何不上去觀賞遊覽一番。」打定主意后,就近雇一艘小舟,渡過洛水,直往華山而行。他遙望五峰相銜,若花狀的華山,想道:「當日忘了問大哥趙前輩跟戰天下決戰之時在哪一座山峰上。」在山下客棧投宿一晚,次日一早飲了酒,不顧醉意朦朧依舊抱了兩壇好酒,一路搖擺的攀上華山,徑直上了蓮花峰。這蓮花峰乃是西峰,是華山奇峰之一。筆立千仞,懸絕異常。呂棟攀登之間,見一巨石,狀如蒼龍,西面為絕壁,東面為陡峭石坡,附近樹木蔥鬱,幽靜無比。峰頂有翠雲宮,前有大石,狀如蓮花。他想道:「這就是蓮花峰的來歷了吧。」又見旁邊巨石中裂,形如斧劈,徑自坐在跟前抱著酒罈子大口吞飲,說道:「相傳華山三聖母之子沉香劈山救母,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斧劈石麽?」

呂棟竟自將一壇酒喝個乾淨,把罈子摔得粉碎,悲從中來道:「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臨行密密縫,猶恐遲遲歸。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娘,我好想你啊。兒不孝,不能在你跟前盡孝,讓你倚門懸望,望眼欲穿。可我此身竟不能回去侍奉,還要去日月教,凶多吉少,只怕是不得再見啦。」說著凄凄哀哀,潸然淚下。哭夠多時,抹一把淚水,一手提劍,一手抱了酒罈子,經金鎖關,過通天門攀上蓮花峰。

忽見對面兩人款步走來,旁若無人地自顧捧著酒罈子喝酒。那二人見一個醉漢,東倒西歪的從身邊走過,全不在意。當中一人說道:「這次若非王兄從中斡旋,增壽也不能這樣堂而皇之不被猜疑的出京。事成之日,王兄也是有功之臣。」那姓王的嘆息一聲說道:「聖上削藩,聽信儒臣建議要拿燕王開刀,同室操戈,處事迂闊早晚釀成大禍。徐兄與我意氣相投,早年跟燕王在一起把酒言歡,情誼何其款洽。王寧豈能坐視聖上傷害功勛卓著,深得士民愛戴燕王而不救。」那徐增壽說道:「駙馬深明大義,燕王之幸事,社稷之幸事。」王寧說道:「只可惜此行空跑一趟。那上官嫣太過不近人情,說話模凌兩可,讓人琢磨不透。」徐增壽道:「卻也未必沒有收穫。他好歹收下了這批火器,我弄這批火器可是當了很大的風險,她不會不明白這些東西的價值。」王寧道:「這麼說來,她是有意結交燕王啦?那她為什麼說還得等到將西北局勢穩定住了才能回復。」徐增壽道:「也許她有她的打算,也許她是有所顧忌,不敢公然表明立場,引來非議跟不必要的麻煩。」

那王寧道:「這個女子不簡單吶,雖然是年僅二十歲,但是從她的言談舉止中顯現出來的竟是連男人都少有的強悍跟威儀。徐兄是怎麼想到她的呢?」徐增壽道:「當年她的父親上官夕武多曾隨著先帝出征,戰功卓著,只因為受人讒害,被誣告是藍玉死黨而被先帝冤殺。燕王跟秦王暗中相助,洗脫了上官夕武部下的罪名。且由秦王朱樉援救下了夕武這個女兒,收攏夕武部下到麾下為國出力。後來秦王病逝,有人排擠夕武部下,她就率領著她父親的這批舊部離開秦王藩地,佔山為王。她素懷忠義,懲奸除惡使得一方弊絕風清,乃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真將門虎女,不辱先祖。」王寧聽完之後,嘆息道:「原來她竟有如此一番坎坷悲慘的身世。」徐增壽道:「回京之後增壽還有一事相托,需要駙馬鼎力相助。」王寧道:「徐兄的事就是我王寧的事,王寧責無旁貸。」徐增壽道:「那我就直說啦。就是高熾跟高煦代父奔喪被扣押一事。」王寧道:「這件事是有一些棘手,聖上有對燕王下手,豈會放他的兒子回去使燕王無所顧忌的舉兵。」徐增壽道:「是啊,世子被扣押為人質,他是投鼠忌器啊。」王寧道:「我擔心你哥哥輝祖會從中作梗,此事當從長計議。」徐增壽道:「只好相機行事啦。」

王寧道:「天色不早,我們下山吧。」徐增壽道:「走吧。」驀地一人說道:「走哪去,就在這住下得了。」徐增壽道:「甚麽?」奇異地看著這一伙人想道:「這夥人尖嘴猴腮,不三不四,難道是打家劫舍的賊人。」王寧道:「我們素未謀面,你們要做甚?」那為首的奸笑道:「還問作甚,搶劫啊。識相的把錢全都交出來。」王寧道:「朗朗乾坤還有沒有王法,不信你們在光天化日就敢為非作歹。」那為首的道:「兄弟們,讓他們見識一下我們的手段,看看什麼是王法?」十多人就明火執仗蜂擁上來將他二人團團圍住,躍躍欲試,就要動武。王寧驚恐失色,當此燃眉之急,慌忙從懷中取出一疊寶鈔,說道:「要錢拿去,這有三百貫錢,夠你們花銷一陣子了。」那為首的接過錢去,笑道:「忘了告訴你們,我們是錢也要,命也要的。動手!」眾人就刀杖並舉,亂紛紛的打向二人。徐增壽道:「跟你們拼了。」撲向歹徒。王寧原來不會武藝,只叫了一聲:「慘也。」

忽地一口飛劍如閃電射到,刺入一名歹徒腿上。那打向王寧的木杖隨著歹徒的跌倒而跌落在地上,另一人怔怔地將刀壓在王寧脖子上,流目張望是誰下手。徐增壽赤手空拳打了幾個回合,不敵歹徒人數眾多,眼看敗下陣來。眾歹徒忽然發現夥伴被人一劍刺中腿部,哀嚎慘叫,都是錯愕不已,目注著跌跌撞撞抱著酒罈子,提一隻劍鞘走來的呂棟。徐增壽見到王寧被執,說道:「放開他。」眾歹徒聚攏到王寧身邊,挾持為人質道:「為甚麽放了他。」那為首的瞧著醉的一塌糊塗的呂棟,說道:「是你傷了我的兄弟?」

原來呂棟走下蓮花峰看到前面一座宮殿,匾額上有鎮岳宮,正要去鎮岳宮時。見幾個人鬼鬼祟祟,攀上蓮花峰去,說道:「那兩人非富即貴,兄弟們這回手腳利索一點,好好劫了這筆富貴。」呂棟醉眼朦朧的看著這夥人遠去,罵道:「殺人越貨的賊人,不要走。」踉踉蹌蹌趕上蓮花山,就見一個歹徒舉起木杖打向剛剛見過一面的那個白面儒士,百忙中拔出莫邪劍來顧不得使用馭劍之法,單臂擲了出去,不偏不倚,不差毫釐的刺入那名歹徒腿上,救了王寧一命。呂棟說道:「快將人放了,給我滾。」那為首的黝黑的臉上一對深陷的眼窩,轉動了兩下,想道:「這人醉了,諒他有何武藝,剛才是瞎貓碰上死耗子,就將他一塊斃了。」遂說道:「你也不打聽打聽,這方圓百里誰不知我黑臉大王的名號,你來多管閑事是自取死路。」徐增壽道:「小兄弟,你快走吧,不要連累了你白白送了性命。」呂棟吐著酒氣一拍胸脯說道:「這件事我管定了。」徐增壽見他醉了,哪裡會要他相助,說道:「我抵擋一陣,你快走。」呂棟笑道:「你看我醉了,所以讓我走。我沒醉,我走了你們就死定了。見死不救,不是丈夫所為。」那黑臉大王欺他酒醉,舞著鋼刀雙足飛馳身子如一陣旋風滾向呂棟。

徐增壽見狀,慌忙一把將呂棟推開,以身子迎了上去,他這麼做分明是送死。呂棟被他這麼一推,閃了一閃,差點摔倒,抬眼看見這個黃臉漢子竟然用自己的身子擋在自己身前,不禁感動。眾匪徒見狀一擁而上沖了過來,徐增壽只道這番死定了暗道:「只恨沒能幫姐姐將她的兒子解救回去,無臉面見地下的爹娘。」當此電光石火之間他了無懼意地看著那黑臉大王一口刀氣勢如虹的迎胸口戳了過來。忽然那黑臉大王慘然變色,一口刀直指徐增壽,氣勢依然,而他竟止步不前,低下頭瞧著一口劍的劍尖從右腿上穿過來,滴著鮮血。他只是呆了一呆就摔倒在地上。徐增壽目瞪口呆的看著一個人影閃過,黑臉大王腿上的劍竟似長了眼睛似得,如電跳起鑽到那人手掌中。那個人足下生風,竄高伏低,縱躍來去,一口劍風馳電掣竟在片刻之間刺傷了眾匪徒。眾匪徒一個個抱著腿摔倒在地上,都已經不同程度的被刺傷了腿。

徐增壽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個身手矯健,敏捷如飛的人竟然是那個酒徒,想不到他有此等絕學。那個一直用刀挾持王寧的匪徒,被嚇得兩條腿哆嗦不已,魂飛魄散,將刀扔到地上顫聲說道:「好漢別殺我,我再也不敢打家劫舍啦。」呂棟將莫邪劍歸入鞘中,依舊抱著酒罈子喝酒,搖晃的身子說道:「從今以後棄惡從善,安分守己的過日子,否則下回遇到就不是只傷腿了。」黑臉大王冷汗如雨,驚恐萬狀的聽著,半晌說道:「一定照辦。」呂棟道:「滾吧。」眾匪徒如獲大敕一般,喜出望外的相互扶持著踱下山去。王寧跟徐增壽欣喜異常的過來向呂棟道謝。徐增壽道:「在下徐增壽,多謝少俠救命之恩,請教少俠高姓大名。」呂棟道:「區區小事,不足掛齒。」王寧道:「少俠武功非凡,一定盛名遠揚,怪我二人眼拙,不識英雄。」徐增壽見他不說,似是有顧慮,於是笑道:「我們也不隱瞞。在下徐增壽,排行老二,魏國公****祖正是家兄。」呂棟吃一驚,受寵若驚地失口道:「開國名將徐達的二公子?」

徐增壽道:「慚愧,在下學藝不精,辱沒先人。」呂棟道:「他們有備而來,以多欺少。徐兄臨危不懼,有膽有識,仁心品行令在下欽佩之至。徐兄此言過謙了。」王寧道:「在下王寧。」呂棟動容道:「駙馬。」王寧喜道:「少俠知道在下。」呂棟笑道:「皇親國戚,哪個不知。哦,在下呂棟,見過徐兄,王兄。」二人一聽他的名字,詫異道:「神龍俠呂天鵬的公子,三橋鎮跟寧王朱權爪牙性命相博解救安樂侯於危難,京師盛傳。想不到在這不期而遇,真是三生有幸。」呂棟道:「那隻不過是盡份內之事罷了,不值一提。」遂問道:「二位兄長來此何干?」徐增壽想道:「此人跟安樂侯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不能讓他知道我站在燕王的陣營中。」於是說道:「閑來無事,出來走走,就跟王兄來到華山遊覽了一番,意想不到遇上匪徒得少俠相助,這才化險為夷,虛驚一場。」王寧見徐增壽這麼說,心知肚明,乃是怕呂棟向安樂侯告密,說他們跟燕王私交甚密,替燕王拉攏青龍幫作為外援,引來殺身之禍,於是笑道:「是啊。呂兄弟,你呢?怎麼會喝的酩酊大醉來到華山?」

呂棟瞧得出來,他們說話閃爍言辭,有所隱瞞來意,不知為何不能和盤托出,心下明了卻不揭破,見王寧問話,尋思道:「我又怎麼可以讓他們知道我要去日月教解救妹妹,為此痛楚而借酒澆愁。他們若知道實情,那還不傳的京師滿城風雨,讓人說我臨陣倒戈,投靠寧王跟魔教。玷污了呂家忠君愛國的名聲。」當下說道:「我來此地找一位闊別多年的故人,吃酒吃的醉了竟讓二位兄長見笑了。」徐、王二人亦是精明之輩,豈會從他的神色中瞧不出他是在說謊,當下笑笑而已。王寧說道:「呂少俠踏雪尋梅,豪興不淺。那呂少俠是跟我們一起下山投宿,喝酒聊天呢還是繼續遊歷華山勝景?」呂棟暗道:「這二人見多識廣,智謀深遠。我跟他們前去被盤詰起來,搞不好會路出馬腳,不去為妙。」乃說道:「我想再轉一會,就此別過吧。來日方長,會有相聚的日子,那時定當促膝長談。」徐增壽也不強人所難,說道:「既然如此,咱們後會有期。」王寧道:「呂少俠,再見。」二人別過,徑自去了。

呂棟看著二人遠去的背影,說道:「如今多事之秋,他二人來到這裡又不帶隨從,事出不偶,一定有重要的事。」想了一想,終究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只一笑罷了。他踱下山來,也無心去鎮岳宮,想道傳說春秋時隱士蕭史,隱居在華山中峰,吹洞簫引動了秦穆公女兒弄玉的愛慕,拋起了宮廷生活跟了蕭史隱居在此,後來此峰就被叫做玉女峰。想著徑直攀上玉女峰,欲一睹峰上古迹,緬懷這對眷侶。他上到峰頂,遍觀捨身樹、龍窟、飛魚、玉女洗頭盆等勝跡,最後來到玉女祠。他就在祠前坐下來,將罈子里的酒喝完了,意識逐漸模糊起來,微睜著雙眼追思往事種種過往,想到那個幫自己脫身的絕色少女,瞧著祠堂內弄玉栩栩如生,惟妙惟肖的塑像,想道:「我此去日月教生死未卜,不知能否再見到那少女,只怕機緣渺茫,相會無期啦。」感傷之餘又想到陸大哥給我莫邪劍要我完成他未竟之事,而我卻要墮身魔窟,為別人利用,放棄救民於水火的初衷,哽咽地道:「我不配佩戴莫邪劍,就將莫邪劍埋在這玉女祠當中吧。」

他醉眼朦朧地瞧著當院一塊兩百多斤重的花崗岩,想道:「就這裡好了。」遂奮力將巨石挪開,用劍在擺放巨石的地方掘一個坑,然後找來一塊布將劍層層包裹好放了進去,再將放靈丹的盒子打開取了一顆,另一顆留在盒子中放了進去,蓋上雜草將土掩埋,再將花崗石挪回原地。又想到八劍齊飛秘笈跟陸氏氣劍秘笈,已經背得滾瓜爛熟,瞭然於胸,留在身邊一旦為奸人所得,後果不堪設想,於是就在祠前面的香爐內焚毀了,做完了這一切渾渾噩噩的走出玉女祠。頭暈欲睡,疲乏無力的走上蓮花山,就倒在一塊花崗石上面睡著了。當他睡了一覺醒來時,已經是月升樹梢,寒星閃爍的夜間了。他乘著月色,走下蓮花峰望西而行,忽然覺得手中空空如也,吃一驚道:「劍呢?」一摸懷中秘籍也都不翼而飛,頓時六神無主,慌了手腳,回想著遺失在了什麼地方,只隱約覺得似乎是將劍埋在了一塊石頭下面,秘笈竟被自己燒掉了,暗道:「這樣也好,兩袖清風,孑然一身的前往,爛命一條,更有何懼?」摸見一顆丹藥后,不禁好笑自己醉成那個樣子了還不忘了拿上一顆以備急用,可見人在大醉時神智還會有一些清晰。

他走了數日,來到了秦隴交界的渭水河畔。渭水涇水兩條河流并行,清水濁水分的甚為明白,兩岸草繁樹茂,青翠碧幽,景色優美。想起小河畔月色下跟陸繼風分別時的情景,不禁黯然發獃。河中一葉小舟駛向岸邊,天上一群大雁飛過,呂棟尋思該投客棧住宿了,倏地聽到遠方傳來急促的馬蹄聲。他心下好奇,駐足觀看。只見七八匹健馬疾馳而至,就在小舟旁邊停了下來。有兩個人翻下馬背,聲音洪亮的跟舟中老者搭話,聽的什麼狼山,幫主甚麽之類的話,說了一會翻身上了馬背,揚鞭望西而去,漸去漸遠消失在視線中。那小舟橫在岸邊,久久悄無聲息,舟中老者躺在舟中懷中抱著一根笛子,草帽蓋在臉上似是睡著。

呂棟走過小舟的時候聽到舟中鼾聲如雷,心道:「幫主,狼山,這是什麼意思。」忽然想道:「此去隴山不遠,難道說的是青龍幫上官幫主?」在呂棟沉思之際,舟中的老者竟說道:「小子,你是哪路人竟然跑到我的地界刺探消息?」呂棟回頭就瞧見那老者赫然已經傲立在舟前的甲板上,只說道:「你們的地界?」這時西方傳來急促的馬蹄聲,原來是剛才那一伙人去而復返。呂棟見他們提刀執槍,來勢洶洶,看來是不懷好意,想道:「既來之則安之。」坦然無懼,鎮定地看著來人。為首的兩個人,一個虎背熊腰,身材精壯,執一桿大刀。另一人面如鍋底,身形短小精悍,五大三粗敞開著衣襟露出胸口上黑乎乎的毛,雙手各握著一把明晃晃,精鋼打造的短斧,凶神惡煞的樣子活像當年的黑旋風李逵。

那小舟上的老者伸手捋著山羊鬍須,笑吟吟說道:「還不如實說來。」呂棟想道:「他們將我當做姦細了,我若說不出個來龍去脈,所以然來,他們一定是要跟我動刀動斧了。」遂說道:「在下偶爾路過,實在無意窺探諸位機密,還請明察秋毫。」他的話音剛落,那個雙手舞斧頭的漢子,聲如洪雷地叫了起來,說道:「還說不是細作。那你是怎麼知道我們是在商量機密的。九爺這裡極少有人來,你就這麼巧的出現在這裡。」呂棟聞言暗駭,都怪自己一時不假思索就說出窺探機密的字眼,讓他們誤會,看來是百口莫辯了,說道:「不是這樣的,各位不要誤會。」那人道:「誤會個屁,老子活劈了你。」那個提大刀的漢子說道:「不得無禮。」徑自下馬提刀走過來,抱拳道:「在下姓周名猛。這位是祁八,出言多有不遜,還望見諒。小兄弟,不管你是何來歷,聽到些什麼沒有,你要想證明自己的清白,只好跟我們走一趟了。」呂棟想道:「聽他言下之意,就是要軟禁我,防患於未然,避免機密外泄。」祁八聽言老大不快,說道:「老周啊,你別忘了我們這是要去哪,怎麼能帶一個累贅呢?乾脆一斧子劈了算了,多輕便省心。」

呂棟心咯噔一下,暗道:「這夥人殺人不眨眼,兇殘暴戾之極,萬一他們要殺我,可怎麼辦?看來我只有先下手為強了,我可不能冤死在這幾個匹夫手下毀了一世英名。」那周猛卻說道:「老八,你別忘了幫助的規矩。」祁八怏怏不樂地說道:「哪能忘了。她讓我們不殺手無寸鐵沒武功的人,不殺老弱病殘沒有抵抗能力的人。可是他年輕力壯,不是那不該殺的人吧。」周猛道:「對啦,你看他像是會武功的人么?形容枯槁,一臉病容,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你的斧子還沒有挨著他的身子,他就給你嚇死了。」呂棟聞言,心念電轉:「哦,我這些日子飲酒過量搞得形容憔悴,恐怕連自己都不認得自己啦,難怪他說我一臉病容。這樣也好,我就跟他們走一趟,見機行事找機會遛掉算了。」周猛說道:「小子幸好遇上我,還不趕緊上馬?」呂棟走到一匹馬前,故意裝作虛弱無力的樣子,幾次三番上不了馬背。他的滑稽動作只引得他們哄堂大笑,笑的前仰後合,莫可言狀。周猛徑自過來托著呂棟翻上馬背,說道:「小心點,別摔下來。」呂棟「嗯」一聲。

眾人甩動韁繩望西疾馳,舟上的老者大聲說道:「周爺,八爺代老朽向幫主問安。」周猛道:「一定轉達。幫主身體健著呢,放心吧。」祁八說道:「這一回滅了狼山寨,您老的功勞可著實不少啊。」呂棟暗驚道:「上官幫主要滅了日月教屬下惡煞胡四的狼山寨?」遂說道:「你們是青龍幫的人?」祁八道:「你說呢?在整個西方還有誰敢跟日月教作對,分庭抗禮?」周猛道:「老八,你怎麼跟他說這些。」祁八說道:「怕什麼,他又跑不了。就算他是姦細,也不會有機會去通知胡四的,等到滅了胡四將他帶回隴山,拘管起來給我們做苦力。」呂棟暗暗好笑:「上官幫主還興這個?把俘虜罰做奴僕使喚。」周猛道:「老八,胡亂說甚麽。我們青龍幫是那樣欺男霸女的土匪強盜幫會么?」祁八道:「以前是沒這個做法,不過老周你看這小子長得眉清目秀,身材英挺,一表人才。我們青龍幫儘是些大老粗,幫助看著就不順眼,讓這小子在幫助跟前轉來轉去做些雜務,看著也賞心悅目不是。省的成天板著個臉,沒些樂趣。」

周猛哈哈大笑道:「你啊你,老八,真有你的。不過他若不是姦細,我們怎麼能做這不道義的事呢?」祁八道:「管他是不是姦細,願不願意呢。」呂棟心道:「這些人到有意思,當著我的面就這麽談笑自如,全沒些顧忌。」那祁八轉過頭來說道:「喂,小子,你願不願意跟我們去青龍幫總壇?虧待不了你的,給你找個老婆。」呂棟道:「好啊,我無家無室,正沒有人給我娶老婆呢?」祁八道:「老周,你看。我們青龍幫給他成家立業,他八輩子也修不來這等的好事,他哪有不願意的?」呂棟暗道:「瞧他們這樣子是要帶我去狼山。我對上官幫主久懷慕藺,正想一睹她的風采跟膽智。」心念及此,原打算逃跑的想法拋在了一邊。

天色變得愈來愈黯,周猛一邊打馬疾馳,說道:「兄弟們快走啊,天快要黑啦,咱們到前面清風客棧,那裡有幾十年陳釀的好酒啊。」祁八道:「好像要下雨,兄弟們快點啊。」在斜風細雨飄來的時候,前面出現了一座酒店。眾人下馬,祁八罵罵咧咧地吆喝店夥計不已。立時出來三五個夥計將馬牽去后槽餵養。一干人魚貫進了酒店,店家一見他們熱情洋溢的迎上前來,說道:「周爺,八爺來啦。您的酒肉馬上就來,稍候片刻。」眾人圍坐在一張桌子上,呂棟正想坐下。當中一人向呂棟說道:「小子,你坐一邊去。」周猛見狀說道:「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小兄弟,就坐在這兒吧。」那個人立即緘默不言,再不則聲。呂棟拉張凳子坐了下來,暗自感激周猛沒有冷眼對待自己。那店家跟夥計忙前忙后,一會功夫就將酒肉菜蔬擺滿了一桌字。周猛將一個酒碗,一雙筷子遞了過來道:「小兄弟,還沒有請教姓名。」呂棟接過碗筷,說道:「在下呂棟,多謝周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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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志英雄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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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埋劍華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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