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值得信任的人

「因為道長的經歷啊。大概在這個地方太不容易取得信任了吧。」路遇嘆息說道，「我們每一個人都是單獨經歷了一些東西，再突然湊在一起。每個人都不能完全贏得別人的信任，也不肯完全信任別人。」

「我忽然覺得，這個大概也是他們的陰謀了。」靈序道長也不由皺緊眉頭，「讓我們即使遇到同伴，也抱持着懷疑態度而不能達成共識。」

「道長覺得我們可以信任，」路遇停了一下，「我是說，其他人。」

「我不知道……這段時間裏別人發生什麼，我也不知道。不過我想，你們心裏有自己的判斷。」

路遇當然有。

至今除了這裏的兩個人，還有老林外，路遇越發覺得不能信任別人。道長既然從沒有到過地球，那必然不可能和小朋友有聯繫。駱默更不用說，性別就不符合。老林路遇是了解的，老林對女兒那個態度，要是有兒子，怎麼也不會這麼對待。作為一個粉絲，這點對偶像的基本素養路遇還是有的。

可其他人，包括在旁邊的那兩個人，路遇也暫時沒有放下戒心。

「你似乎覺得……有確切需要被懷疑的對象。」駱默低聲說。這個問法很繞口，但就是此刻駱默心裏最直接的想法。「坦白說，我只是從經歷推斷有值得懷疑的地方，但你好像確定，我們中間有GORA星的人。你之前，為什麼會回到地球？」

終於還是問到了這個問題。

這個路遇一直不太想回答的問題。

不想回答，不願意去說這段經歷，路遇就是想將他沉埋在自己心底。

「我能保持沉默嗎？」路遇抬眼看駱默，沉下嗓音問。

「給我一個你覺得可以的解釋。」駱默凝視着他，聲音並不嚴厲，她也沒有為難路遇的意思。

「因為一些很討厭的原因，剛才和我在一起的那個少女提供了我回地球的星際船。我們一起回到了地球上，在那裏我見到了姬寒教授，並且獲得了他們的支援。」路遇掩蓋掉一些事實，把事情大概陳述一遍。

「你懷疑GORA星有人在我們中間，和這段事情有關？」

「是的。我懷疑，因為我所經歷的東西，坦白說，我不覺得是一個機械人能夠設計出來的。而且在我討厭的原因這個層次里，有一些線索，讓我確定有GORA星的人，甚至可以說，這個人是和我們一起從地球來的人。」路遇說完后，停了一下，「我這麼說，你們可以相信嗎？」

他的陳述里掩蓋掉了一些東西，這種不切實的陳述，路遇覺得能取得的信任度極低。

「我相信你。」靈序道長說道。

駱默跟着說：「我也相信你的判斷。」

「謝謝。」路遇由衷地道謝，無論如何，這兩個人終究是遷就了他。至此，他們三個已經達成了共識，不會再懷疑彼此。

「對於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兩位有什麼想法？」道長率先問道。這才是他們目前最應該解決的問題。

「現在這個地方雖然還安全，但被找到也是遲早的事情。就算不被找到，我們手上的食物也堅持不了多久。」駱默把手上的那塊小麵包拿出來。這是更早李馴分給他們的。人類的生存本能是人類永遠無法突破的極限。無論一個人再怎麼強大，食物、水分、呼吸，都必須得到有效的供給才能生存。

「不只是食物……」道長抬手輕摸了摸眼前的管道壁。

看到靈序道長的動作，路遇的眼皮不由一跳，「還有——空氣。」按照道長的說法，在這個星球上的管道，都是為了改造星球而適應地球人的生存環境，那毫無以為，空氣也是被別人捏在手裏的。

「只要他們改變空氣中氧氣的含量，超出人體呼吸的底線，我們大概就什麼都不用做了。」靈序道長無奈地說。

「這點，我想應該暫時不會。」駱默道，「這個星球上不只有我們。我們至今仍舊不知道GORA星的目的，但他們應該不會這麼快讓這裏的地球人都被消滅。」

「所以我真的很討厭看推理小說啊。」路遇躺在臨時的地板上靠着休息，「完全摸不著頭緒，每一個地方都可能是線索。不過至少我們現在是安全的，能暫時休息一下。」

「我們現在這是野外求生。推理小說對偵探角色只是智商的考驗，野外求生對參與的人，是生存能力的衡量。」道長也跟着躺下來。他們確實也說了很久的話了，一直保持這個姿勢着實很累，更累的是過度思考的頭部。

管道壁上的成像已經收起來了。看到兩個人都躺下來，駱默竟然也躺在了他們身邊。

這個女孩子的做法，讓兩個男人相視一眼，同時讚許又無奈地笑了笑。她有時候，讓人確實不知道說什麼好。

「我也累了。這樣想事情確實很累。不過路遇說得對，暫時是安全的，還允許我們休息一會兒。」駱默對他們笑笑，「其實我還是有一點開心的。之前都是我一個人在這裏，現在有了可以信任的你們。」駱默雙手墊著頭，在管道壁充當的地板上躺好。

這麼多天來，她的生活大概就是這樣。生活在這根管道里，沒有像樣的床被，也沒有其他的資源。還可能要面對自己曾經見過的那些，令人作嘔的細小管道。路遇想起都覺得不寒而慄。某種意義上講，駱默確實是個十分特別的女孩子。

「是啊，不是一個人。至少我們三個，是一定可以信任的。」路遇再次肯定道。

「我也這麼認為。」道長笑了笑，「這次出來，能認識你們兩個，我由衷覺得開心。」

「忽然間就覺得，也不是那麼可怕了。這大概就是人吧，一旦有了同伴一起面對困難，好像就完全可以克服了。」路遇也枕着自己的胳膊，還把腿翹了起來。這個姿勢更舒服了很多。現在的處境，比之前也許更危險，但心情確實要輕鬆一些了。

有可以商量的人，有可以一起面對一切的同伴，完全可以信任的存在。

不是自己一個人了。

這麼多年來，路遇第一次確切地認識到，不是自己一個人了。要不是在這樣的地方，這個時間，就更好了。路遇枕着手臂想。沒有經歷過這些東西，若是還躺在地球的土地上，看着亘古不變的星空，那體感會好上更多吧。

「等我們從這裏跑出去，道長和我們一起回地球看看，怎麼樣？」路遇建議道。

「回地球？」這個突如其來的轉折，讓靈序道長立刻轉過頭裏看着路遇，眼裏閃動着絕對的喜悅。隨即又冷卻下來，「能回到地球去看看，真的是很好啊。可我們要怎麼回去。」

「我剛才想到了，我回地球的時候有一艘星際船。這說明在這個星球上，是有星際船存在的。也許明天開始，我們可以悄悄出去觀察，一方面確認敵人現在的情況，一方面也可以尋找星際船？」

「那真是一個好主意。」道長重新躺好，眼神凝視着管道的上壁。隔了一會兒，道長突然用成像，在管道壁上佈滿了星子。

成像的天空圖覆蓋了他們所處空間的管道上壁，就像赫然打開的蒼穹，星子滿布。

駱默驚嘆地喊了一聲。

「這是我們星球上能看到的星星，和地球的不一樣吧。」道長仰望着虛擬的星空，「在星球上，我們也經常這樣仰望星空。這好像是一種人類的本能吧。」

「是啊，不管什麼時候，人類都喜歡仰望星空。浩瀚的宇宙里，不知道埋藏了多少未知的東西。其實我有時候總在想，也許人類歷史發展過程中被丟下的一些東西，正在宇宙里的某個星球上，繼續繁衍著。」

「這個說法很有意思。」道長讚許地道，「說到這個，你是我們中間唯一聽到過那個伴生星理論的人吧。要不要給我們再講講。」

路遇笑了笑，「我也不知道多少是真的，只不過真的很有意思啊。和我們的母星一樣的星球，誕生在這個宇宙里。一模一樣的條件，卻衍生出兩種不同的文明。田還跟我說，伴生星有一句古話，宇宙給予星球生命時，就給予了星球未來。」

「這句話好有深意。」駱默不由也思考起來，「我倒是覺得這些話是真的。GORA星也沒有必要在這些東西上欺騙他吧，如果不想讓路遇知道，一開始不告訴他就可以了。」

「要這麼說那些伴生星相關的信息，可能都是真的？包括那顆星球是怎麼滅亡的？」

駱默凝望着「星空」道，「我只是猜測。」

「我總覺得哪裏有問題……」道長不太確定地說，「或許明天，我們可以再問問另外聽過伴生星故事的人。」

「這倒也是，不同的版本，可能會給我們更多的信息。明天開始，我們就要正式和GORA星作戰了。」路遇握了握拳頭。說是作戰，大概也算是單方面的逃亡。

「所以現在，我們可以先休息，養足精神，再來開明天的作戰會議。」駱默閉上眼睛。

路遇跟着也閉上眼睛，「這個主意真好。希望明天醒來的時候，我們在地球上了。」

「希望不要在GORA星的監獄里。」道長總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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