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訣別

第1章 訣別

在我長大以後,曾有很多個瞬間。當我看到靈風眺望遠方的時候,我的內心總會隱隱感到一絲難以撫慰的不安。那種感覺持續了整整一百零三年,直到我的父親撒手離開塵世。那夜我的母后久久眺望着皇城的城門,我見她瞬間紅徹了雙眼淚如雨下。我看着我的母后拂起衣袖指著蒼穹,她說「我的兒,當你看見明媚從西邊升起的時候。母后就會回來了,你要活下去!」

「母親,你要去遠方?」母后沒有回答我,代替她回應我的是那悲鳴的呼嘯聲,那聲聲悲鳴不由得讓我心底莫名的一陣難過。

那天夜裏,失眠成疾的我毫無睡意。索性站在離月亮最近的地方眺望群星,背靠着冰冷的玉石。我突然想起我的父親沐神曦的一生,傳奇與充滿挑戰的人生是我對父親一生的評價。

在人生最輝煌的時刻選擇離開我們母子,是我自始至終不能接受的事實。我還記得父親曾告訴我,他講「有一天為父離開你們的時候,就是你和靈風開疆拓土的時代!」

我依稀感覺到有人來了「要讓我請你出來嗎?」

「真是什麼小動作都瞞不過哥的眼睛!」還有些稚氣的弟弟拍拍自己的衣服索性坐在我的身側。

「哥,為什麼你總是喜歡看月亮!我活了一百多歲了,每次看到你一個人坐在這裏,都讓我感覺有些凄涼。」靈風說着將手臂搭在我的肩上,像是希望我能夠開心一點。

「怎麼會,我不是還有一個弟弟陪在身側嗎?」

「哥,你此言差矣!君凰雪靈姐姐比我還在乎你!她那麼優秀的女孩,哥你怎會總要躲着她!」

「父親才剛剛仙游,靈風你…」我還沒有說完,靈風就立馬打岔。

「哥,是我不好!」

「你有事找我!」我平靜的問。

「哥,你和我離開吧!我總覺得沐臨和會加害你!離開這裏,到哪裏都是溫柔一生的一世!」

「我不走!」

「你不走,我也不走!」靈風嘆息著對我說,情緒激動的他接着對我說。

「哥,我害怕!我總感覺我會死!」他緊緊的抓着我的手臂,我依稀感覺到他在顫抖。

「靈風,你看這片星辰。你覺得哪一個在你眼裏最特別,最重要!」

「月亮吧,如果它沒有了!哥一定會很難過!」

「你就像這片星辰里的月亮,所以哥怎麼會讓你受半分委屈!」

我最後一次看到母后那晚,她穿着一身雪白裘衣。白的讓我想到生死離別,那晚大哥迎著風雪歸來。當他站在我面前的時候,那種強烈的壓迫感隨之逼迫而來。那夜我見城外百里開外火光微現,一種無法表達的凄涼隨之而來。

我聽到門外傳來鎧甲相互切割的聲音,常年殺伐在外的大哥指著父親的遺物講。「臨風,我回來了!」那一句話從他口中說出,我卻感到一絲不安。

「嗯,你回來了!」

我看着父親的側室,我大哥的親生母親極為諷刺的對我們講「姐姐,以後的路還很長,你安心的去吧。我和臨和會照顧好眾兄弟!」

我上前拉住母親的手將她護在身側,我隱約感覺到母親的顫抖。

燈火通明的大殿,映襯著極為陰森寒冷的面孔,似乎從每個黑暗中傳來逼命氣氛。那夜朝臣會議決定了父親的後事,卻唯獨將我隔離在外。我看着那冰冷木門將我和母親隔離的瞬間,瞬間一陣悲傷湧上心頭。

我又一次想到大哥那詭異的笑,卻來不急再看母親一眼便昏然睡去。

「我這是在哪裏?」當我迷糊中醒來的時候,雪靈就坐在我的身側。溫柔賢淑的她一直是我心中仰慕著的女孩,她把這世間我最喜歡的銀白穿的簡單而不失風韻。從小到大,我一直都在追逐雪靈的腳步,可我卻有着與生俱來的卑微感。

我轉身想要翻身起來,卻第一次對上了她清澈明亮的雙眸。感覺到尷尬的我明智的將身體退後,卻第一次發自內心的感覺雪靈原來這麼漂亮了。

「你要做什麼!你現在哪裏都不能去!」我第一次見她這麼緊張的望着我。

「我總覺得有不好的事情要發生,我得去母親身旁!」

「原諒我無法讓你離開此處半步!」雪靈溫柔的將雙手放在我的掌心,當她握緊我的手心時,我那不安的心竟多了一分平和。

卻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和盔甲摩擦的聲響。我只見一絲黑影從我眼前閃過,隨之門外傳來急切的叨擾聲。

「郡主,傳聞今夜有身份不明者闖入,大公子派我們前來探視。」

「探視就免了,我這裏安全無虞。你們前去他處吧!」話撫落,只聽枝啞一聲門被推開了。

「我還是擔心你的安全,雪靈你不要生氣。」沐臨和半笑着說。

「只怕你是有意而來,卻不知可曾看到所期望的!」雪靈一反常態的將外衣褪去,隨後安然躺下,將雪白的腳踝裸露出來。

「你是要看我脫光身子嗎?」我躲在屏障之後,卻依然能夠聽到她的憤懣。

「如果方便,為兄倒也不介意!」我不曾想過,我的大哥竟然是這樣的品性,心下大為吃驚。

「沐臨和,站在我身邊你還不夠格!恕我不送!」

「相信很快我就夠格了!你要熬到那一天!」臨走時,他背對着她自言自語講。

「父親啊!你窮其一生將我困在死境。可我終究還是回來了,以大公子的身份回來了!你若尚在,不知作何感想!」說罷雙袖一揮,大笑着灑脫離去。我躲在屏障后,看着他那身經百戰的身影,一股我無法理解的情感油然而生。

「別出去,求你了!」我第一次感覺到雪靈迫切的想要留住我,那種莫名的傷感從她眼角化作淚水汨汨而下。

「好,我不走!但你先鬆開手,你還未嫁!」我見她有些不甘的將手抽離,我的心裏卻有一種說不出口的難過。

「臨風哥,問你一個問題。你不要騙我!」我見她極為謹慎的講話,心裏不由得感到一些不安。

「是不是有什麼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了!」我問她。

「你先答應我要如實回答!「

「好!我答應!」

「你可是心甘情願坐在這個位置上面!」

「於我來說當然不是,只是多了些迫不得已,為了弟弟和母親!」我話語剛落就看到她失望的低下了頭,然後我說。

「你是那個可以比肩頂峰的人,我在你身邊只會給你添麻煩。」

「算了,我們一起青梅竹馬度過了一百餘年,你的心性我在了解不過了!合該我們是真的沒有那份緣分。」她輕聲回我。

「我…」一時之間我卻也不知道怎麼安慰她。

「明天,若是你受夠了這個家,就帶着靈風離開吧!趁此刻還不算太晚!」她背對着我向著門外走去,身體柔弱的她在我看來此刻顯得有些落魄。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明天到了,真相自會大白!但今晚,你不能回自己的寢室,有人想要你的命!」

這夜,我輾轉難眠,腦子裏儘是這些年父親征城拔寨的片段。我一想到父親揮起戟的樣子,就對他留給我的一切感到前所未有過的無力感。

可是我和弟弟從小在皇城長大,歷次東征西討,我的父輩們都將我和靈風留在都城。未曾見過戰場,雙手未曾沾染鮮血。我只知道,每一次大軍回歸的時候,隊伍會短一大截,他們的鎧甲上會有干盡的烏黑血跡,也全然沒有當初誓師那時的英氣。

我依稀記起父親告訴我的那句話,他說「沾染獻血的事情就交給我來做,來日只希望你能帶領好眾人。」

可即使這樣,我與弟弟苦苦掙扎的活在這座都城之中卻處處受人陷害,我的大哥為了從死境回來,在邊疆四處處心積慮的屯兵,等的就是這一天的到來。

當我看到百里開外的燈火燃起的片刻,其實心中便已然有了最壞的打算。我的父親沐神曦,他所擁有的地位曾是從我的叔父手中奪來的。這些負面情緒,讓我不由得考慮到了親人的安危。

畢竟那一年輸的人皆是滿門抄斬,無一生還!

我站起身來,卻隨之而來從未有過的不安感。隨後我尋着靈風與我的感應御風而去,明明向著靈風的方向而去。可燈火通明的都城卻有大批人抬着父親的靈柩前往城門,我看到我的母親著一身白衣坐在父親的身旁。我當下心底說不出的一股凄涼湧上心頭,我隨即劃破長空來到母親身旁。卻未料想母親見我之時傾然間淚如雨下。

「快帶着靈風走,再也不要回來了,越遠越好!」我聽到大批守衛涌過來的聲音。

「什麼人,竟敢如此囂張!」一個彪悍無比的領頭人對我大聲喊叫。

「我轉過身來,你可要記得我的樣子!」

「公子,是你!」

「嗯,如何!」

「我受朝城委託,今夜必須將我主神曦厚葬。公子莫要為難我!」

「我不想為難你,也不為難你。我且同去,吩咐守衛。我等出城以後,今夜皇城永禁!」我心中難以想像,今夜無眠夜將迎來怎樣的夢魘。父親的入葬時間明顯被提前了半天,想來必然有什麼陰謀,只盼望靈風和雪靈今夜各自相安。

我隨即陪在母親身測,但看這一身白衣我心中大概明了幾分。

「我的兒,你不要難過。每一代正宮皇妃生命的終點都是這樣,只可憐我的骨肉將受這世間疾苦。」

「母親,你告訴我,我該怎麼帶你離開這裏!皇城也好,地位也罷。我也只想留住身邊的親人,但我卻感到這樣的力不從心。」我看着母親蒼白的臉,不由得紅了眼眶。

而此刻,暗中盯着我的人卻漸漸嘴角上揚。

「風碩,死人都是這麼煽情的告別嗎?我的弟弟啊,你此刻還能安然的活着。那是我沐臨和賜給你的,但是今夜我要全全收回!」他一邊把玩手中的戟一邊用手擦拭戟上的鮮血,而此刻躺在他身下的人卻早已血肉模糊。

隨即他對着他講「你知不知道,我所受的苦。何嘗不是血肉模糊,要不是你的頂力反對。沐神曦就不會把我當做棄子一樣讓我自生自滅一百餘年。那年,吾妻深薇被迫嫁與玄海皇室,次年卻遭受十重水刑致死。我那時的眼神也像你這樣,可是你卻沒有施以援手。我不能親自去玄海接回軀體,任憑她飄於滄海四茫。任憑她挫骨揚灰,消失殆盡。可是我不想死,我不能死。我的妻!我將為你討回一切!」

一旁的風碩看着這個與他劈波斬浪百餘年的皇子,歷經滄海桑田的他第一次眼角泛起了晶瑩。他發誓,這一生都只效忠他一人。

渾濁的天空,突如其來的席捲起黑色風暴,呼嘯之處猶若怨靈哀嚎。那一聲聲使人毛骨悚然的聲音將黑夜籠罩,這時於黑暗之中傳來一聲。

「點起火把!加快步伐!」守衛大聲喊叫。

我撐起銀色長袍護起母親,所看之處一目了然。我忽覺母親拉我住了我的手,她虛弱的坐在我的身旁對我說道。「假如有一天你離開了皇城,帶着我的這一絲靈識去找他!」

卻聞遠天傳來一聲怒號,天空中頃刻電閃雷鳴。

「落!」我心想大概是到了,我眺望着不遠處的巨坑。當下就知大事不妙,只見數百騎士押着數百奴僕向前走去。隨後一聲聲刀刃與骨頭之間的切割聲驚悚傳來,而我也是第一次看到那樣鮮紅滾燙的血液如墨一般潑出。

我只見一道血光隨之撲面而來,嚇得自己目瞪口呆,頃刻染紅了我胸前的白衣。只見騎士用腿一腳一腳的將奴僕的屍體推入陪葬坑中,而我卻生來第一次對生命的脆弱感到彷徨。而後我見眾人將目光聚集到母親身邊,那種再也沒有比此刻更想保護親人的想法翻湧而來。

我拉着母親的手卻從未感覺到一絲一毫的安全感而言。

「娘娘,該上路了!」父皇生前的貼身奴僕一身白衣突然出現在我和母親面前。「嗯!」就在母親將手欲放在他手背上的時候,我一把拉着母親退出十步開外。

「母后,相信父親若在。必不會要你隨他而去!」

「大膽,給我拿下!」只見他一聲話下,所有人都像是見了我的父親那般唯命是從向我襲來。我隨即從指間運氣化出風痕,風痕一出四周一片迷霧吹起。

我欲帶着母親離開,這時卻遭逢大哥逼命。「弟弟,你真以為你可以活着離開嗎?」

我驚異間,一把黃金戟染著鮮紅橫亘在我的面前。「放肆,我主神曦聖葬之地。豈容你等做歹!」那僕人一聲高呵,連我都對父親感到愧疚不已。

「你這狗奴才,我沐臨和的家事沒有你插手的份。今日是我兄弟之爭,你且去陪葬吧。皇妃稍待片刻本皇子自會親送去見沐神曦!」

「我乃神皇坐下第一武衛,豈是你口中的奴才!來啊,將沐臨和給我拿下!」只見那人雙手握起雙戟,瞬間刺破長空以勢不可擋之勢劈砍而來。只見大哥正面迎擊,我第一次看到他那嗜血的殺性。

黑夜中冒起兵刃相互切割發起的火光,隨即武衛被彈開數百步之外。「對付我,你還不夠資格!」

「那神皇的一百死士加上我呢!」那武衛話語落,百名騎士如同劍雨一般沖向我的大哥。

「你若知我在死境是怎麼活下來的,如今便不會這樣囂張!你們誰都不許插手,我自己來!」我一眼看去,正好對上大哥嗜血狂傲的雙眼。

「臨風,我的好兄弟!你的武道太過仁慈,今天大哥給你上一課。課題,一將功成萬骨枯!」我只覺一股冷凝的殺氣逼命而來。

「母親,抓住我的手,先避開這裏,苦了母親,孩兒心裏不安!」我拉起母親的手御起長風躲在巨石身後。一邊看着大哥殺紅的雙眼死死的盯着我,我親眼所見他將戰甲褪去。手持黃金戟將黑夜刺破,一聲聲悲鳴之下身後屍橫遍野。

我親眼所見,他將一匹戰馬的心臟刺破隨後長戟一揮丟出幾丈之外,那馬兒幾乎是一瞬間斃命。合圍他的時候,我見那些騎士將冰冷的劍鋒刺向他的肉體,只見我的大哥右手緊握黃金戟,用左手將身體墊起。隨後一聲聲血管破裂的聲音傳來,我親眼所見數十具無頭屍體噴發出鮮紅血液。那些騎士握在手中的劍就那樣一瞬間停在了半空中,隨後他對我冷笑一聲,而後右手一揮,天空中頃刻佈滿了手臂。

我終於再也忍不住嘔吐了起來,他卻仰起身子邪魅的笑了,做出一副唱戲武生豪放灑脫之勢。「那麼,接下來輪到你了。沐神曦的奴才!」

「我的命是神皇給的,雖死無憾!」只見他一步輕挪,將戟折彎借勢飛向我的母親,那一戟眼見就要穿過母親的身體。我只見身邊一道黑影閃過,隨後靈風出現在我的面前。

「哥,我來遲了。讓你受怕了!」靈風一手握緊戟,冷酷的將倒刺從胸口拔出。我只見他心口處的鮮血噴涌而出,我第一次嚎啕大哭出來。

「哥,你不要害怕。靈風不會死!母親,你不要哭啊。你一哭,哥會傷心,會難過,我最怕哥難過了。」

「你還沒有資格動我們沐家的人,這就送你去見你的神皇!」我只見大哥以百步穿楊之勢刺向深處騎士中心的武衛,只聽一聲劍刺入體膚的聲音傳來。「臨和!」我只聽人群中傳來擔驚受怕的聲息。

「不準過來!誰過來我殺誰!」只見大哥身體穿過利劍卻毫不退縮,直逼中心。那劍直接穿透骨髓,我只聽一聲劍斷裂的聲音。隨後只見大哥的戟將武衛從人群中挑刺到空中,隨後右手拋出黃金戟劃破長空。等到武器在回到手中時,人早已成為兩半。那還未死去的騎士見狀,紛紛拔劍自刎而去。

伴隨着濃郁的血腥味,我見他緩緩向我走來。「沐臨風!合該是做個了結的時候了!今夜,我不能讓你活着離開這片故土!」

「早在我遠眺時便已然知曉,那片火光是大哥帶回來的希望!」

「你看!所有人都死了!你的母后也該上路了!父皇還在地下等着她的愛妻呢!」他嘴角揚起極為陰險的笑意。

「親人是我不能妥協的,除非我死!」

「我的弟弟啊!你從前從未見過死亡!但是今天已經見過了,那麼接下來。我先送你的弟弟靈風去見父親,聽說你會御風。說不定能保住他也不一定呢!」說着他將戟在空中舞起,劃出冷冽的殺氣。

隨後向我的方向飛奔而來,我的風痕感應到危險而來,瞬間以風的形態出現在我的手中。當我迎面接下大哥劈砍而來的戟時,我第一次感覺到他心中的憤恨。

那冷鋒交接處產生的巨大魄力將我們衝散,我一想到靈風身受重傷。再也不願退後一步,於是強行用身體格擋下來。卻有生以來第一次感覺到撕心裂肺的痛感從心口翻湧而上,只覺一股熱流泛過咽喉,因為怕靈風傷心,我強忍着將那股熱流吞入腹中。

「我的弟弟,你可知道仁慈的劍是傷不了我的。接下來可沒有那麼好的運氣了!」說時我只見他身影一閃如同閃電一般逼命而來,那金戟尤能在漆黑的暗夜中閃爍出耀眼光芒,驚人的實力讓我感到一股壓迫感隨之而來。

眼見鋒芒與我相會,卻又一瞬間與我擦肩轉向我身後的靈風,我尤看到他那得意的笑。「不會讓你得逞!」我心下運使風決,手中風痕尤若百步穿楊之勢一擊將戟彈射百步之外。

「還沒完,你不要死太快!」說時他身輕如燕的跳上漆黑夜空,隨後借勢直奔而來。我極為小心的退到母親身前,隨後蹬腳御風飛向天際。我遂用風決阻擋他那奪命的一擊,卻不料那戟在飛向我時瞬間從我身前環繞一圈以回馬之勢飛向靈風。

「哥,不要啊!」我聽到弟弟竭力的嘶吼,嘶啞的聲音讓我感到難過極了。我幾乎是在看到血液從我的肩胛骨噴發而出時的那一刻,同時聽到了戟的鈎刺穿刺骨髓的清脆斷響。

卻見我的大哥沐臨和撫手之間,那戟極為有靈性的穿過我的骨頭飛濺而出。我頓感一陣撕心裂肺的火辣灼熱,冷汗如雨一般浸濕了我的白衣。

「第二招!斷你左臂!我要來了,我的弟弟!」我手中的傾墨像是感受到我的生命跡象,頃刻華麗的化作一桿長槍。冷鋒一出如若瀑寒噴涌,我肩頭的血流也奇迹般的慢慢止住。

「沐臨風,你總算讓我看到了你手中的至寶!孤皇今日便要以槍止殺!」他話語一出,我眼前的傾墨如若失控一般瘋狂運勢起來。壓倒性的氣勢翻湧而出,周遭溫度盡被吞噬殆盡。

只見他穿起鎧甲揮戟迎面而來,傾墨極為有靈性的正面穿刺而去。只聽一聲驚鴻聲起,沐臨和的鎧甲頃刻化作粉塵。那槍猶在空中劃出冷冽鋒芒,而後向著我的方向飛來,隨後靜靜立在我的身測。

「為了它!值!」我只見大哥將手中黃金戟丟出,那一戟便將父親的棺材蓋掀起。隨之那戟便刺入父親的軀體,我心中一股悲傷逆上心頭。御風而去的我擋在父親棺前,我看着我的父親靜靜躺在裏面卻遭受這樣的奇恥大辱,不由得眼中泛起淚花。

「沐臨和,你為何要這樣對待我們!」

「我只是拿回我失去的!接下來,輪到你的母后了!我的戟,今日必定屠盡皇室血脈!」

「不會讓你得寸進尺了!」我拉起弟弟的手,卻才發現我的母親早已沒有了脈象,一時間悲傷的不知作何言表。「靈風,拉起我的手。和我一起來終結這修羅場!」

「哥,我好痛!感覺快要死掉了!」

「不會的,有我在!待我安葬了母親和父親我們就離開這裏!」我隨即站起身子將手緩緩抬起,隨後周遭環境大變。漫天星辰飄灑而下,隨之落地生木舉升而上。四周藤條將母親包裹起來,我將她護在我的身後。隨後我在大哥與我之間劃過一條暗線,那線慢慢變得透徹明亮,而後裏面發出水流聲,於是我持起傾墨攪動河水,那水在傾墨的攪動下頃刻變得波濤洶湧,水中依稀看到靈物閃動。

「你以為你能改變什麼嗎?你看我的大軍已兵臨城下!」隨後我又揮起左手將自己的最後一道命魂安插在這片離世洞天中。那是我為這個城堡留下的最後一道屏障,若是以後大哥想要征戰四方,這必定是一個阻礙。

「你太多事了!」我見他渡河而來,隨後向著我身後襲來。我一把拋開靈風,用左手持起傾墨拼上大哥的強戟。「風傾墨,你主神曦在此!你的忠心何在!」他那一語,傾墨隨即就像著了魔一樣勢如閃電般立在了母親身旁不再動作。

我曾聽父親說過,傾墨一世侍奉一主。直到前主仙逝後主出現,在沒有認定的人之前,以血緣為親。僅有的自主行動力,也只存在世代君王權力交替的那段時間,但這段時間的行動力依然受限。傾墨因為忠誠著稱,一旦有人為了達到目的讓傾墨保持中立,就會以前代君王作為要挾,終止傾墨的絕對行動力。在這個時候的傾墨會絕對保持中立,直到下一代君王親自與它匹配。

我見我的大哥走向傾墨,卻始終沒有想到。他竟將傾墨輕鬆拿起,隨後向我的母親方向追去。

「風痕!」我當下驚叫一聲,風痕隨之傾身而出力阻在大哥身前。「礙事的傢伙!」只見他左手持戟右手緊握傾墨,一道金光隨之從他手中閃出,再看時金戟已不在身前。只是一瞬間的功夫,我只見靈風的武器頃刻破碎成片。隨後那金戟如同長了眼睛一般繞過靈風身前,而後只見一道血光從他後背如同潑墨般湧出。我只聽一聲龍骨碎斷的聲響,隨之靈風傾然倒地,不再言語。

我依稀看到他倒下時看着我的眼神,像是在說「哥,你要是聽我的該多好。那樣你也不會死了!」那悲傷凄涼的眼神中,讓我感覺到一絲憐憫。剎那間,我突覺心跳突然間停下,情緒難以控制。

隨之不顧一切的沖向沐臨和的正面,風痕似乎感覺到我的心情,隨即以挽狂瀾之勢將劍鋒對準傾墨的槍頭。倏然間,強鋒交匯之處一股強大異力充斥四圍,我只感一股強勁推力將我沖向母親身旁。隨即我見靈風緊緊的握住我的褲腳,拉着我不要向前走。我正欲向前,只見傷口牽動處血跡噴發,隨即心疼的停下了腳步。

「我說過,你的心性配不上你的修為,你的劍終究太過仁慈。斬不斷情緣,斷不開是非!」隨即大哥腳踩藤條借力而來,我欲正面交鋒卻又擔心弟弟再受重創。於是我運起風痕將靈風傾然間抬起,失了風痕的我哪裏還是大哥的對手。

我頓感一股灼熱衝刺周身,隨之一種悲痛欲絕的感覺讓我險些暈了過去。傾墨只是一瞬的功夫,便將我的臂膀穿刺。我依稀感覺到槍頭攪動骨髓的挫骨之痛,可是還沒等我要做打算。只見大哥運使靈識,傾墨隨即便轉了起來。只消那一聲之間,我只見鮮紅噴涌而出,隨之我的手臂落入那滾滾波濤之中。

「哥!你走啊!哥,你走…走…」我見弟弟有生以來第一次哭的那樣悲傷,心中頓感萬蟻噬心。可我愣是沒有發出一聲悲嚎聲,我怕靈風會傷心。

我見靈風站起身來持起手中的劍向沐臨和走去,心下暗知大事不妙。我眼見那槍就要穿刺過弟弟的心臟。於是我運使起靈識讓自己變成遊離的風,然後傾然間穿過這世間最遙遠卻也最無憾的瞬間來到靈風的身前。

我隨即心中念起風決,風痕感應而來,隨之帶着我的最後一絲意願,傾然間架起靈風沖向九霄之外。「想跑,那可不行!」我只見沐臨和隨即傾身向天際拋出傾墨,那槍宛如游龍一般直逼而上,頗有奪命之勢。

我幾乎是沒有絲毫猶豫的沖向天際牽引傾墨向我而來,為了減小傾墨追尋靈風的異力,我刻意將槍頭以穿過我的胸腔為代價。那槍穿過我的身體之後,隨即調轉槍身回到沐臨和身旁。

而我被破的軀體隨即化為人形從天際而落,我只覺心口處涼意襲來,隨即便感周身麻木。

「總是你壞我好事!為什麼每一次都是你!為什麼!」我頓感一股殺意撲面而來,隨即在我即將落地瞬間。沐臨和以力破千軍之勢將手中黃金戟丟出,那戟一出直接將我的軀體定在那高余百丈的大樹之上。

我頓時只感逼命的窒息感吞噬我的意識,隨即便吐出大口淤血。

可是我心有不甘,即使是在動分毫也會致命的情況下,我還是說出了我最想說的話。「哥…為…為什麼會…會這樣…」我見他異常激動,隨之又將傾墨的槍頭對準黃金戟的尾部傾力拋出。

於是我眼前一黑,再也不做聲響。模糊中我聽到有人說這樣讓你死掉我不甘,隨即當我再有意識的時候卻看到他在為我續命。

「你可知吾妻慕容深薇當年有多喜歡你,她從小到大眼裏看到的只有你一個人。那年她長到了韶華傾負的年紀,第一眼想見你的人卻是你。我不惜一切想要娶她為妻,可她眼中始終沒有我。那年她向你告白被拒之後,險些輕賤性命。后你告訴父親願此生不再與她相見,次年父親便以和親為由,將她下嫁玄海那窮凶極惡的皇子作為側妃。我百般阻撓想盡一切辦法保下慕容深薇,卻以身家性命作為擔保,願此生駐守死境以力保一方平安。那天我與愛妻告別之時,她也未曾與我道別一聲。可是即使這樣,我卻也心中無憾。此生還能護她周全,我便沒有其它念想。那天我豎起旗幟,號令群雄而去。初到異境的我從未想到會這般兇險,為了早日見到我的愛妻。我征塵冪,食風餐,幾次遭逢死亡索命。夜以繼日的征城拔寨,這才讓我成為了死境最堅實的防禦。然而我的出色卻成為了父親眼中的障礙,為了讓你繼承他的位置。下令讓我永生永世留在死境駐守,心灰意冷的我幾欲想要回到都城見見我那還未過門的妻子。卻在此時聽聞父親已將吾妻許配給玄海皇室,等到消息傳入我的耳中之時。深薇已是玄海的皇妃,心灰意冷的我幾欲想要放棄我所擁有的一切去見見我的妻。可父親的旨意卻每每橫亘在我們之間,終於有一天我得知我的妻已慘死在玄海。那時我幾次悲痛欲絕,痛失愛妻的我無能而又無力的活着。連她的軀體都沒有能去接回來,我恨我的父親,更恨你。沐臨風,若不是你拒絕深薇,告訴父親此生再也不願見她,我的妻便不會遭此大劫。我做夢都在想着怎麼殺掉你和沐神曦,那樣的夢我做了整整一百年。那一百年裏,我活的苟且偷生,帶着煎熬做着噩夢。可我還是活下來了,為了這一天,為了殺掉你,殺掉沐神曦,我已經什麼人都不是了。不能親手殺掉沐靈風是我的失誤,而我現在就要讓你眼睜睜的看着我,讓你的母親死無葬身之地。好讓你體會體會我那時的切身感受,哈哈哈哈!」說時我的大哥已經有些陷入癲狂。

我第一次發自內心的感覺到自己錯了,我後悔那時的不成熟之舉。我不但毀了慕容深薇和我的大哥,我還給這城堡帶來了無盡的殺欲。在沐臨和用傾墨斬斷母親的雙臂時,那種至親至愛的人被別人蹂躪的感受我第一次體會到。

我發自內心的感覺到那比死亡更讓我感到害怕,我瞬間濕了眼眶。「哥…你…你不要…傷害…傷害母親…」

我越說他越激動,隨即持起黃金戟硬生生將母親一根根的手指切了下來。那一瞬,我嚎啕大哭起來,直到最後再也沒有力氣。我見他欲斬下母親頭顱,於是我再也沒有絲毫猶豫的咬斷舌頭自毀靈識消亡於世間。

眼見沐臨風已死,沐臨和收回傾墨。隨即他的屍體向下墜落,沐臨和轉身而過。當即向空中力拋傾墨,傾墨再次落入手中之時。沐臨風身體已一分為二,於是漫天飄雪傾瀑而下。他冷哼一聲,隨即絕塵而去。

沐臨和久久站在風雪中,遠遠眺望着他第一次遇見慕容深薇的地方。久經沙場的他沒有絲毫徵兆的淚如雨下,隨即他將黃金戟丟向遠方。只聽一聲巨響,那初見場景從此與世隔絕。

次年,新皇登基。自詡絕世寰宇,改年號深薇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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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蜻蜓之終此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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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訣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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