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花香
顧婉清回了住處便翻開那冊子瞧了起來，這番動作倒是把還未來得及退下的雙兒唬地不清。
眼角餘光掃到那小廝從顧家小院帶回的一摞書籍，雙兒猶豫了一下，終究是忍不住問道，
「小大夫……是識字？」
顧婉清倒是被這突然而來的話弄得好笑不已，她挑了挑眉，難得說了句俏皮話，
「若不識字，我怎可為大夫呢？雙兒姐姐莫要逗我了。」
雙兒抿了抿唇，終是什麼都沒說，待把桌上冷水換了熱水之後，便退了下去。
這於顧婉清而言只是一個小插曲，聽過後她便又專註著看冊子起來。
陳大夫實則是給了她兩本冊子。顧婉清先是簡單的翻閱了一下，而後發現，這兩本冊子記錄的東西都不一樣。
兩本冊子中，較薄的那本記錄的是關於世子爺不眠之症的用藥，而另外一本，實則是記錄了世子爺生病時的用藥。
顧婉清把較厚的那本冊子放了一旁，只取了較薄的來看。
其實世子爺體弱多病，多年纏綿病榻之中的病根，便是那不眠之症了。所以只有根治了這病，世子爺才能好了起來。
雖說這冊子比之另外一本較薄，實則它本身也十分厚實。
顧婉清仔細的翻來看，發現最早的記錄還是十二年前，世子爺尚且只有六歲的時候。
那一年，似乎也是陳大夫被遣出宮的一年……其間還夾雜了針灸、焚香的法子，最後甚至是用了毒物試圖強行讓人睡去。
那時許是因著世子爺年紀小，冊子中記錄的多半是些枸杞、菊花等溫補的食療法子。可越至後頭，用藥便越用越猛，
毒物那頁有人用毛筆寫上了一行字，字入青竹，力透紙背，
「無用，無用，還是尋不到法子……」
顧婉清彷彿能看到那人提筆時，無奈而暗惱的情緒。
這種，只有醫者才能感同身受的情緒……
顧婉清怔然，她不經意的摩擦著紙頁的邊緣，只覺得心中被一團火給點了燃去。
這般想著，顧婉清便尋了紙筆，細細在紙張上書寫起來。
這個時節天還是晚得早，在雙兒提了飯食過來時，見到的，便是小姑娘坐在窗前，借著外頭殘餘的光，認認真真寫著字的模樣。
「小大夫，您仔細著眼睛……」
雙兒說著，忙把紅木食盒放在屋內桌上，而後便尋了油燈給顧婉清添上。
顧婉清又寫了幾個字后便停了筆，而後揉了揉帶酸的眼睛，軟著聲道，
「一時忘了時辰了。」
桌上放了有了很多寫了字的紙，雙兒匆匆看了眼，只覺那些紙上的字格外齊整秀氣。
「對了，雙兒姐姐來的正好。」顧婉清說著抬了眼眸，一雙琉璃眼眸倒映著跳躍的火光，煙波似水，婉轉生輝。
「此前我見這庭院里似乎種了許多桃花樹，不知晚間可否采之一二？」
小姑娘眼眸亮亮，紅唇彎彎的瞧著自己，聲音裡帶了些自己也沒察覺到的少女嬌聲，只讓她覺著心中一軟。
「若是小大夫要，自然是可以的。」之前世子爺吩咐著，這位姑娘要的便費力去取了來，雖說世子爺發話點是治病，可是……迎著小姑娘笑彎了的眸，雙兒默默吐了口氣，
總歸也是這姑娘要的，她也不算違了世子爺的話。
顧婉清笑著點頭，而後便被雙兒拉了去食飯。
晚上的菜肴不似午間葷素結合的搭配，而是清一水兒的素食，食盒下層還放了一碗蛋羹。
「之前不知小大夫只食素，現下知曉了，便吩咐了廚房。」雙兒一邊說著，一邊把東西擺好，
「只是您現在到底是在長身體，我也見過食素的吃雞蛋，就擅自給您添了一道。」
顧婉清看著那碗蛋羹，不自覺的心中便莫名酸脹起來，她輕輕應了聲，而後低著頭沉默的吃了起來。
食素一般都是信佛之人，她是，但曾經並不是。
她自小便學醫，一直便覺著人的生命是只有人才能挽救的，神鬼皆不存在。可是，直到兩年前，她沒能救回來顧老太爺……
灼熱的眼淚掉落在碗里，顧婉清淡定的擦拭了去，好似方才什麼都沒發生。
食完飯待要走時，天已然黑透了。
雙兒提了盞燈籠帶著顧婉清走著，晚間路上極為寂靜，偶爾只能聽見風過樹葉的聲音。
顧婉清跟在雙兒身後，每隔了一段距離便能看見一個帶著刀劍的守衛站在不顯眼的地方，觸及到她的視線時，守衛目光毫無波動。
雙兒帶她沒走多遠便停了下來。顧婉清也跟著停下，而後抬眸看向前方。
天色已晚，唯有天上月光悠悠與地上燈盞相照，借著那微光，大片的桃花樹的輪廓隱隱在她眼前顯露了出來。
風帶著桃花清香而來，花枝搖曳，發出細微的聲響，聞著那淡淡清甜的氣息，顧婉清不由閉了閉眸，緩緩吐出一口氣。
「雙兒姐姐。」輕輕折了一枝眼前的桃花，顧婉清淡淡掃了眼不遠處緊閉的門窗，垂眸不好意思狀的轉了身子面向她，
「我突然想起我忘拿儲蓄的盒子了，那盒子在我帶來的木箱子里，姐姐可否為我取了來？」
雙兒有些猶豫，卻聽見對面小姑娘嬌嬌軟軟極為失落的聲音傳了來，
「是不是太麻煩你啦……」
看著小姑娘略帶慌亂而又失落的小模樣，雙兒的心馬上便揪了起來，於是她也顧不著什麼了，忙點了頭應道，
「那小大夫在這兒等我，我馬上回來。」
「嗯。」
顧婉清乖巧的點了頭，而後看著那粉色背影在視野中消失，她才慢慢轉過身去。
世子住處。
蘇暮剛食了晚膳，此刻只覺的整個人身體沉累的很，身子也十分不爽利。
但是，他習慣了。確切地說，是習慣了這具病累累的身子。
揉了揉持續發痛的額角，蘇暮走到焚香爐處，閉著眼吸了幾口氣。
正當他想著要怎麼熬過今晚食，緊閉的門外傳來守衛渾厚的聲音。
「世子爺，小大夫來訪。」
小大夫？
蘇暮皺了皺眉，而後才想起，自己早已吩咐下去，讓所有人叫她小大夫的命令。
只是……
「讓她進來。」
淡聲下了指令，蘇暮靜靜站在原地，而後聽到木門被打開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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