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陰差陽錯

小劇院後台的化妝間里亂糟糟，學校文藝部的各個學姐親自給大一鋼琴班的女生們化妝換服裝，她們換下來的羽絨服從地上到化妝桌上擺的到處都是。

角落裏的鏡子前，小安的手機又響了一聲。

學姐不耐煩地對小安說：「我給你畫眼線能不能不要一直睜眼看手機？這次再畫殘了我就不化了哦！」

「我就再看最後一眼。」小安眯着眼不好意思地說。

又是無關緊要的群消息，她一生氣把所有群屏蔽了。奇怪，為什麼吳染一直不回復消息，他從來都是秒回的人啊，為什麼偏偏這一天從六點鐘以後就杳無音信，馬上音樂會都要開始了，他該不會遲到進不來了吧。

學姐問：「在等誰的消息啊？」

小安閉上眼繼續給學姐畫眼線，有氣無力地說：「一個重要的人，他晚上要來看我的表演，可是到現在都沒有音訊了。」

「現在外面正在檢票進場，到處是人，誰能聽得到手機聲音呢？別想那麼多啦，到時候上台認真彈琴，他自然會在台下默默欣賞的。」

小安這才把手機擺到化妝台上，面露笑意，低聲說：「謝謝學姐。」

不一會兒，學姐把妝容完成，看了看鏡子裏的「成品」，滿意地說：「皮膚好、五官好的女孩化妝就是不費力，隨便化都很靚。對了，文藝部給你們每個人點了外賣，快去領來吃點吧？」

「謝謝，你快去吃點吧！我還不太餓，可能要馬上要開始了有點緊張，表演完再吃吧。」

小安又看了看手機，嘆了口氣。

學姐正想去領外賣，剛走了幾米，回頭遠看小安清新脫俗如同俏皮的小仙女，又跑回來說：「我覺得你還少些什麼，白色的晚禮服對你來說素了些，我這邊有一些耳墜和項鏈，都是街邊攤，不值錢，但是在燈光下超級閃的！」

「啊？需要戴嗎？」

「試一下嘛！」

小安戴上之後，學姐更加滿意了，高興地直點頭說：「別摘下來哦，一定要戴上舞台，我敢說，今晚以後，你將會在學校小有名氣的！」

「為什麼？」

「不信，我們就打個賭。」

「我才不想有什麼名氣。」她低着頭小聲嘀咕，沮喪地望着一聲不吭的手機。

……

Noah故意避開人群到了八點鐘以後才往小劇場走去，門口圍着一圈遲到不允許進場的學生，檢票的同學一臉為難，他看到Noah走來，連忙跑上去請他入場。

「哇，好大的一束玫瑰花！」遲到的同學們驚嘆道。

他們本來聚成一團，立馬散開，為Noah讓道。

Noah對檢票的同學說：「你應該一視同仁，既然我遲到了可以進去，他們為什麼不可以。」

「這是宇嵐老師的意思，她說遲到的人進去會打破秩序，影響裏面的氛圍。但是，您不一樣，您進去可以烘托氛圍。」

「我想，宇嵐老師會尊重我的意思，我希望他們也能夠進去。」

身邊的同學們跳起來歡呼。

Noah扭頭對他們說：「不過，要小聲一點，一會進去跟我一起坐最後面！」

進去以後沒多久，場內好友之間就私下通過朋友圈互相傳開了：Noah坐在最後一排看錶演。

前排的同學都紛紛回頭尋找他的身影。不一會鋼琴班的宇嵐老師就從第一排走到最後請他坐到第一排。

「你搞砸了我舉辦的音樂會。」Noah坐下后，宇嵐老師戲謔地在他耳邊低語。

「怎麼了？」

「你看，同學們都不認真往舞台上看了，都在看你了。」

「看來我要想想，該怎麼樣彌補你舞台上的學生。」

「你帶那麼一大束花是幹嘛？要送我嗎？」

Noah噗嗤笑出來：「宇嵐姐，你還是那麼會開玩笑。我是想看看誰的表演最打動我，我就送給誰。」

宇嵐老師瞪着他：「就想到送我學生，怎麼想不到我這個當老師的一學期那麼辛苦，也需要一束玫瑰花慰藉一下。」

「你應該謝謝我才對，我來捧場將會為你的這場音樂會掀起一段高潮。明天我買一束康乃馨送到你辦公室怎麼樣？」

「嘿，你這，意思說我老是不是？」

新的學生登場，Noah不再跟宇嵐調侃，只是目不轉睛地望向舞台，神情凝重了起來。宇嵐順着他的目光望去，聚光燈下，這個平日裏穿着普通的女生居然知道佩戴藍鑽石項鏈和耳環，白色的長裙配上銀色的高跟鞋，就像是童話故事裏去城堡跳舞的公主，怪不得能一下子吸引住Noah的目光。

宇嵐對Noah說：「她的鋼琴啟蒙老師居然是肖過，這叫我好嫉妒，我都沒有見過肖大師本人。聽說肖老師只教有天賦的學生。她的確很有天賦，只是不夠刻苦。」

Noah揚起嘴角，緩緩點頭，眼神一直沒有離開舞台。

台上的女孩站在鋼琴前往台下認真望了一眼，彷彿在尋找什麼，她的目光跟台下的某一個位置匯合了幾秒，眉頭微微緊蹙了一下，然後面無表情地坐在鋼琴前，彈起了歡快的前奏。

小安看到了台下跟她瘋狂擺手的方晴，千千萬萬的疑惑湧上心頭，坐在鋼琴前竟唱不出歌來，前奏彈完，她停了下來，全場一片寂靜。

很多女生看到她打扮得如此高調本就不順眼，這下子正好等著看笑話了：她到底想耍什麼花招？

她緊閉雙眼，坐在鋼琴前努力調整心態，喉嚨卻彷彿被封鎖住。

原來唱歌和情緒的關係那麼大，煩悶的時候根本一句也唱不出來。

這時，她聽到舞台下的呼喊聲，她睜開眼。

聚光燈下，Noah拿着巨大一束玫瑰花向自己走來，他將花輕輕放在華麗的三角鋼琴上，坐到她身邊，另一種舒緩的伴奏方式在低音區重新彈起了剛才的前奏。

他對她說：「我配合你，你來彈主旋律。」

他們，四手聯彈了起來。

就像Noah之前對宇嵐說的，他真的掀起了這場音樂會的高潮。

……

彈奏完，Noah跟着小安走向後台，他正餓著肚子，想邀請她一起吃宵夜，好多學生將他圍住，他遠遠望着小安捧著鮮花的背影。

方晴從黑漆漆的會議室走出來拉住她：「好久不見。你一定有很多疑惑吧？進來，我可以跟你聊聊。」

小安語氣冷淡：「我沒有時間跟你聊天，我要去找吳染。我的疑惑，不需要你來解答。」

「他喝多了！現在應該已經休息了。」

一個阿姨走來鎖上會議室的門說：「請你們不要隨意進入這裏。」

小安瞪圓了眼睛望着方晴，一臉不可思議：「什麼？」

「這邊人來人往好吵，我們去樓上說。」

小安跑進化妝間將玫瑰花放在角落裏，換好衣服就隨方晴爬到樓上。

小安問：「他怎麼會喝多了呢？他在哪裏？你為什麼會來這裏？」

「我父母來北京，晚上請他吃飯了，他是陪我爸爸喝多了，你放心，我爸媽把他帶到酒店休息了。他把這個音樂會的入場券給了我，我承認我很好奇你的表演，所以，就來了。」

小安的臉色並不好看。

方晴補充道：「你，不會怪他吧？」

「我怪不怪他，跟你沒有關係吧？你是他的什麼人？」

「他最近真的很不容易，在泰國，他要和旅行團的人比賽吹啤酒，馮盛的妻子處處刁難他，害他去的第一天就喝到吐。今天他喝多了都怪我爸爸勸了兩句，他很尊重長輩也不好意思推辭。」

「我不是在和你他容不容易的問題，他有多麼不容易我一定比你更清楚，我是和你在討論……等等，他在泰國怎麼樣，你怎麼知道都那麼清楚？」

方晴支支吾吾道：「嗯……總之……我父親不小心讓他把酒喝多了，害他沒能來參加你的音樂會，我代表全家跟你道歉，你就不要怪吳染了，好嗎？我好不容易才說服他回學校，現在他還有一些功課要補，希望你能夠為他的學業多着想。」

「我真的是越聽越糊塗了，你說服他回學校？你們一直保持聯繫？」

「不是你想像的那樣，在芭提雅那幾天，他每天夜裏只盯着手機陪你聊到三更半夜，從來不和我多說一句廢話。」

「那幾天，你……在他身邊？」

「我只是去勸他考慮去英國的事情，我們雖然分手了，我還是想幫助他完成夢想，我好不容易才讓他收下我的MasterCard。那幾天我的腳扭了，他不忍心我一個人出去住酒店，才留我住他房間的。」

小安胸口悶得幾乎快要爆炸。她氣惱的不僅是他和方晴在芭提雅同住，更多的是，吳染竟然瞞住這一切，並且欺騙她，去英國是因為馮盛的贊助，他究竟心裏有什麼鬼要撒這些謊。還有這一晚，和方晴一家吃飯，為什麼就不能跟自己彙報一下，害她等了他一晚上消息。吳染和方晴一家是多麼完美的組合啊，小安都能想像出他們四個在一起吃飯的畫面，說不定還在飯桌上一起勾畫吳染和方晴去英國以後的美好藍圖。

小安壓抑住怒火笑着對方晴說：「我代吳染謝謝你了，你們一家是吳染的恩人，陪你父親多喝幾杯是應該的，他是個重情義的人，你這樣對他，他會永遠把你當成最重要的朋友，我也一樣。我很歡迎你來看我的表演，演出效果還不錯吧？」

方晴愣了一下，沒想到這小丫頭城府那麼深，她的情緒居然沒有任何波動，竟能說出那麼識大體的話，倒叫她有些惱怒。

方晴冷笑一聲：「我很好奇，你是怎麼做到連送花這件事都要找替補隊員？我早該料到，你根本不會生氣，今天的演出，你出盡了風頭，現在開心還來不及吧？他來不來其實對你來說沒什麼影響吧？」

「的確如此，他來了搞不好要跟我生氣了，之前他就為了我和Noah打籃球把眼睛碰傷了，呵呵，他通常不是那樣衝動的人……」

方晴懶得聽這些，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說：「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方晴離開，小安又冷下臉來，黑暗中，她扶著文體中心大樓玻璃旁的欄桿望着校園的夜景，她看到鋼琴班的同學和文藝部的學生們在下面放煙花慶祝這場活動圓滿結束，她嘆一口氣，完全提不起興緻。小安不得不承認自己是多麼介意吳染接受方晴的幫助，和她一起去英國，但是她又不能阻止這一切，她不允許自己那麼自私。

正當她心煩意亂的時候，空蕩的走廊里傳來一個聲音：「你沒有跟我說一聲謝謝也就罷了，竟然還把我的花扔在了那麼不起眼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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