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方寸間展口舌
見清子出門來,上下打量了那小廝一番,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小男子,穿著素棉小襖,戴著繡花小帽,腳踩一雙濕透的小毛氈鞋,小臉凍得通紅,長的鬼精,似乎眼珠子一轉,就有鬼主意出來。清子冷冷的說。
「叫你家主人來。」
那小廝清脆的回道。
「我就是我家公子吩咐來的,您有事,說與我聽就行。」
清子聽了,臉上有些不耐煩的模樣。
「把你家主人叫來和我說話,你聽不懂人話嗎!」
那小廝見清子此狀,討了個沒趣,回身去找那倆位公子。
「大少爺,三少爺,這葯堂的主人要見你們,我說話沒有分量。」
余瀾坐在高頭大馬上,冷笑了一聲。
「聽說這懸草堂坊間又戲稱墨軒,還刻意有首歌謠:官府大門倆邊開,無錢無權莫進來。懸草堂澗籬笆院,生老病死亮銀宣。一兩銀子一日壽,百兩入懷活過年。」
余天聽后,想了一想。
「咱們府中,母親身邊的穀子姑娘就是這草堂主人的師姐,我經常和穀子姑娘聊天,她說她這個師妹,是出了名的嘴硬心軟,我去說說,你們等著。」
余天說著便要下馬,余瀾用臂攔了一欄。
「三弟莫要費功夫了,我讓吳先生去,塞一把銀子,自然會讓咱們進去。」
那吳先生領命前去,像清子行了一禮。
「姑娘的難處,我們大公子理解,小小心意,略表誠心。」
說罷,便將五十兩銀子雙手奉於清子面前。清子見狀,十分鎮定,伸手拿起銀兩。
「這是我的了?」
「如果不夠,吳某回去再取。」
「不是不夠,我只是心中有些疑惑。」
「姑娘請說。」
清子裝作不懂這行人為何給銀子的樣子,問道。
「我疑惑的是,你們只是來借宿的,給我這麼多銀兩做什麼?」
那吳先生臉上掛起禮貌的微笑,湊近清子,小聲的說。
「姑娘為懸草堂定了新的規矩,我們大少爺明白。」
清子聽完,便沖著那人笑,那人見狀,也笑了起了,那人以為事已安排妥當的時候,清子將那五十兩銀子緩緩地仍在了雪地里,雪地瞬間砸出個坑來。那人笑容滯住了,清子也恢復了平日里不屑的表情,那人問道。
「姑娘這是何意?」
清子將手一揣。
「你們大少爺明白的事,我不明白。還有啊,我聽習慣了別人叫治病救人的大夫叫先生的,沒聽過叫姑娘的。再說了,我讓那小夥計叫你們家主人來和我說話,他卻讓一個泥腿子來敷衍我。既然如此,我猜是,恐怕你家少爺另有良居,那請吧。」
清子說完,便做了個請離開的手勢,自己不容那吳先生辯解,轉身開門進屋了。
吳先生討了個沒趣,俯身將那五十兩銀子撿起,轉身回到於瀾身邊。
「那女孩年紀雖小,卻不是很好應付!」
余瀾」哼「了一聲。
「既然不好應付,那小爺就不應付,又不是非這裡不能,再往遠走。」
連翹見清子回來了,便說。
「師姐怎麼把那麼一大錠銀子扔了,萬一他們走了,豈不是虧了。」
清子將披風取下,聽連翹這麼說,不禁嘴角上揚。
「他們不會走,距咱們草堂最近的村莊有三里地,最近的客棧有五里地。現在這月黑風高的,天還冷的要死,他們要是聰明,就該再來敲門。」
「師姐,你真的要做土匪啊!坐地起價!」
「其實我也不想為難他們,可是他們看出了咱們的意圖,這本也沒什麼,大家心知肚明即可。可那和我說話的人,把話說得太透徹了,我心裡就有些不痛快了,想著為難一下他們。這群商人,在市面上混的油頭滑腦,真以為人心在自己的手掌之間。我今天,偏要拿一件易事,難他們一難。」
再看門外之人,余瀾欲走,被余天攔了下來。
「哥,天都這麼晚了,路又難行。如果離開這裡,最近的也有三里地。我再去叫一次門,他們都說了,人家要見的是主人,咱們老是讓下人去,人家自是有些不樂意,以為咱們仗勢欺人。」
余天說完,便自己下馬來,前去叫門。
清子又從屋內出來,頭上髮髻低垂,鬆鬆的斜插著一個嵌著珍珠的簪子,上穿白蓮繡花小窄袖,下罩撒花洋皺裙,外披著一個大紅披風,將清子,襯在雪地里,顯得更像枝上冷傲梅。
「你是哪個?」
清子開口問。
余天作了一揖,言語十分客氣。
「小生是余家的三少爺,先生喚我余天就成。」
「你們余家帶來的人,對我不是很客氣,我只是教教他們怎麼做人。」
「先生說的是,這裡是一百兩銀子,我們這裡有二十多個人,還有十幾匹馬,趕了一天的路,都沒有進一點東西,腹中實在空空。先生是這裡主人,辦事自然會比我們方便一些。可否用這些銀兩,幫我們置辦一些食物馬草,讓我們在此安頓一夜!」
清子覺得,這話說的比方才那人好聽許多,便故作思量一番。
「公子都如此說了,我也不是那鐵石心腸之人,裡邊請吧!」
清子接過余天手中的銀兩,余府眾人,進得草堂來,吃飽喝足后,只聽余瀾大聲對上來撤盤子的連翹說到。
「在晉地,誰人不知余家的威望,別說是一個小小葯堂,哪怕是價值萬兩的府宅,我余家付之一炬,官府也不能把我們怎麼樣!」
連翹十分驚慌,不慎將盤子打落在地。
余天在一旁扯了扯余瀾的衣袖,小聲說。
「大哥,別說了。」
不料,還是被剛剛進來的清子聽見了,只聽清子冷笑倆聲。
「余大少爺的意思,是我和我師妹的生死,掌握在你的手中了?」
余瀾起身,走進清子,湊近她的臉說。
「你今天,讓我很不舒服,我最恨別人挾制於我,你將我們距於門外多時,我遲早會還給你。」
空氣,彷彿凝聚了,余天趕忙上來打圓場。
「大哥,你喝多了,莫要讓先生見怪.......」
話說到一半,清子從袖中拿出一個小藥瓶,把眾人的目光聚集起來。
「我懸清子,最恨別人威脅我,尤其,是用我懸草堂人的性命威脅我。話說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你余家再有威望又如何,你們余家,有人病的要死了,還不是請我們懸草堂的人。所以,余家大少爺最好安分些,客氣些,你要是為瀉一時之氣,把我弄死了,那今天,我怕你們鬧事,給你們在飯菜里下的毒,可就無人能解了。」
余瀾明顯有些氣急敗壞。
「你居然下毒,你可是個大夫!」
清子冷笑道。
「我可以做大夫,也不吝嗇做屠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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