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往事二

第2章 往事二

幾人沿著迴廊,靜靜的往大殿走去,禪堂距離大殿有些距離,兩處殿宇以迴廊相連;路上遇到僧人過,青年合十雙手以示敬意。

「蕭施主,會場已經布置好了,主持師傅正在大雄寶殿準備。」路過的僧人回禮,面色從容自若,和這幾個人應該是十分相熟的。

「有勞師父,我們正要過去。」蕭昘面露微笑,別過僧人後帶著幾人穿過迴廊來到了一處小花園裡。

花園連著大雄寶殿耳門,門禁已鎖杜絕有信眾吳闖。

「你走慢點,這兒路滑,小心摔著老夫人。」扶著老夫人的柔兒低喊道。

「我又不是豆腐做的。」老夫人不以為意,拂開柔兒的手,半身重量依到少年那邊,由他攙扶著坐到了花園的石凳上。

柔兒垂著手嗤詆的瞪了伍戉青一眼,對方唇瓣微抿,眼眸半垂不曾理掃過她半分!

「小兄弟你心善又孝道,是個好孩子,好人會有福報的。」老夫人感激的說道,一路過來柔兒扶人不出半分力,她一個大人的重量都由少年撐著,這孩子被柔兒幾次出言無狀為難,也不反唇相譏,只是默默攙著她這個跛腳的老太婆。

「老夫人才是真的心善,你我素未平生。」伍戉青淺淺的笑道,神色恭敬。

「昘兒,你去問問主持師傅,能不能通融通融。」

蕭昘嗯了一聲,在大雄寶殿的耳門停下,透過鏤空雕花木門往裡看。大殿里僧侶攢動,主持師父一身綴織百納袈裟立於殿東南角,虛空大師隨在左右。

「奶奶,主持師傅正在肅整衣冠,我找虛空大師傅安排一下。」蕭昘遞給奶奶一個自己速去速回的眼神,推開耳門走進大雄寶殿。

老夫人向蕭昘揮揮手,目送孫子進殿後,她轉向少年拍拍身側的石凳示意伍戉青坐到自己身邊來。

一旁被冷落的靈兒哼了一聲,撩起薄紗裙角迤迤然然坐到了另一處石凳上,背對著二人折花弄草。

「孩子,你怎麼一個人來寺中祈福。」老夫人問道。

「家裡人都沒了,就剩我一個。」

老夫人暗自倒抽口氣,心中酸楚難抑:「世道艱難,苦了你了,佛祖保佑你將來平平安安的。」

黝黑粗糙的小手,安撫的拍了拍老夫人的肩:「我娘常說,人活在世都有自己的難處,酸甜苦辣都嘗遍就不枉此生了。」伍戉青眼中有著懵懂的滄桑,精瘦的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聲音沙啞稚嫩,顯得堅韌又豁達。

園中的幾束陽光透過樹冠落下,一明一暗在他背後襯著,老夫人抬起眼帘,瞧見淺淺的光輝落在他的面上,雖然稍顯稚嫩,但少年的神情讓她印象深刻。

這個孩子不醜,只是膚色黝黑更消弱了他的五官,她閃了閃神,總覺得少年身上有股熟悉的感覺,那種懵懂的滄桑,那種藏在圓滑下的稜角,疾風勁草一樣的性子,透著四五分莫名的似曾相識。

福靈心至,一個身影在她心頭掠過一一一一確實是認得一個這樣的人。

「嗯?!」攸地,伍戉青雙眼微眯,目光如電的盯著一個正穿過迴廊的僧人,那人身形猥瑣行色匆匆,彼此相距有二十步遠,但猥瑣僧人的容貌伍戉青化成灰也認得。

還以為躲到哪裡去了,讓她好找。

原來跑到長秋寺來了,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你在看什麼?」追著少年的目光,老夫人只捉到了那僧人的一個側影,光是這個側影她就能斷定,這人絕非不是長秋寺的僧人!

長秋寺上下僧人常年上穿直裰腳踩羅漢鞋,而剛才經過的那人穿著僧人的直裰沒錯,可腳上卻踩著一雙黑皮短靴。

什麼人會喬裝打扮潛進寺里?又有什麼目的?!

老夫人心裡疑竇叢生,斂起神轉向伍戉青,只見對方面露厲色,雙目如炬的盯著假僧人消失的地方,身體緊繃如弓,曲起的手指按在腰側。

這孩子身上藏了兵刃!

「孩子,你認得那人?」

「在鹿背山見過,是鹿背山二當家。」見老夫人聞之變色,伍戉青不能詳說只好安慰的拍拍對方的手背。

還以為是渾水摸魚的小賊,怎想來了一個匪首!

這鹿背山,誰人不知誰人不曉,方圓十里有名的土匪窩,匪首十惡不赦朝廷屢次派兵圍剿都讓他逃脫了,山中無老虎猴子充大王,現在山上的大哥就是原來的二當家。

這二當家生性貪婪喜歡各種稀世珍寶,被他盯上的寶貝,主人家都沒能逃過他的毒手。

「這寺廟裡有什麼寶貝?」伍戉青問。

「佛塔里供奉了鳩摩羅什大師親抄的《金剛經》。」老夫人豁的站起來,驚的雙唇微張兩目睜圓,她顫著手指向大雄寶殿正後方。伍戉青順著老夫人所指看去,入目的是一座金鼎七級浮屠,角角皆懸金鐸,四面三戶六窗並皆朱漆,確實是個放寶貝的好地方。

鳩摩羅什親書的《金剛經》,這等鎮寺之寶怪不得見慣了金銀珠寶的二當家要盜,想來也只有今天是最佳時機,泯城大善人六十大壽普城同慶,寺里人流涌動大殿就佔去許多人手,寶塔的戒備自然就鬆懈了許多。

「老夫人,趕緊帶表姑娘去大殿,再找十幾個武僧到寶塔來!」語畢,伍戉青前腳掌發力開弓箭一般朝寶塔衝去,她身形如蒼鷹,嗖嗖嗖,三兩下就消失在曲折迴廊中。

浮屠塔立於三重台上,一層朱門緊閉且由反鎖,伍戉青只得攀窗入了二層,她舉步如貓腳尖落在樓板上,免得木板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驚動頂層的山賊。

「小心些,盒子里的都是無價之寶。」

「大哥,這麼多盒子,你說除了經書,還有沒有別的寶貝。聽說還有什麼舍利子的,能起死回生,延年益壽,我們這票賺大了。」男人激動的聲音在塔頂響起,隨即是翻箱倒櫃乒乒乓乓的響動。

她沉了沉氣息,側耳聽辨塔中的聲響;心中默默估算起來,聽腳步聲和談話,上面應該只有兩個人,放風的一人藏在塔旁的大樹上,已經被她打暈捆好,外圍的同夥自己力不能及,就怕這邊一鬧出動靜,外圍的山賊狗急跳牆,生了歹心拿大殿前的無辜百姓泄恨。

伍戉青隱在木櫃后,眼觀四路耳聽八方,少頃,千層底踩在青磚上踏一串噠噠噠,噠噠噠的聲響,來者約莫二十人,步伐輕盈矯健一聽就是練家子的,她攀住窗沿往塔外迅速撇了一眼,一行持棍武僧正往寶塔這邊趕,緊隨在後的是一道青色的身影。

可算把人等來了,她長舒一口氣,自腰后抽出半臂長的環首短刀,刀身寒光凜凜銳氣盡現,伍戉青一個閃身到了木梯旁,三步並兩如壁虎攀緣貼著牆壁往塔頂疾行。

咔嚓。

刀疤男又撬開一個金銀漆福字紋錦盒,霎時寶光盈盈,定了定睛一看裡面竟是一尊琉璃菩薩!

「大哥有寶……」

漢子正預轉身向大哥獻寶,只見一道寒光閃過!他心口咯噔一緊。

「大哥躲開!」他暴喝一聲,抓起手裡的琉璃菩薩砸向那鬼魅一般忽然撲來的身影。

二當家聞聲身軀一震,預要向右前撲滾,可惜為時已晚。他背後一涼,利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割破血肉,持刀之人銀牙緊咬全身的力氣灌在刀尖,砰地一下把二當家撞到木箱上,直到刀格卡住肋骨再捅不進去才鬆勁兒。

短刀捅穿了二當家的胸膛利刃割斷心脈,一招致命!

伍戉青悶哼了一聲,她躲避不及腰上被狠狠砸了一下,只能忍著痛抬腳踢開屍身。

白刀子進紅刀子出,血柱自二當家後背那窟窿噴湧出來,灑了二人一身,濺得滿地都是,二當家被踢到一旁,身體雖還抽搐但人已經斷氣。

「我要你償命!」,刀疤男瞠目欲裂,怒吼著拔出長刀,瘋狗一樣毫無章法的往伍戉青身上砍。

塔頂乒乒乓乓打鬥聲頻傳,經書紙屑如天女墜花,趕到塔下的武僧聽塔頂砍殺聲陣陣,立刻兵分兩路,一路從二樓窗口翻上塔頂抓人,一路留下來戒備和搜捕同黨。

蕭昘一進塔入眼是一片狼藉,沾血的經卷散落滿地。他瞳仁一縮隱隱興奮,抿著薄唇推開僧人快步走上樓去,樓板被人踩得咚咚咚的響,一口氣到了塔頂,他顧不得其他兩眼睖巡小閣樓一周。

閣樓已經面目全非不能辨出原貌,架子被砍得七零八落,經書滿地都是殘破的混在一起,這兒幾乎找不到完整的物件。

頂層中央一群魁梧的僧人圍著一個瘦弱的少年;他半身染血讓破舊的衣衫更像一塊邋遢的抹布,腳邊橫著一個穿了僧袍的死人,從屍身看來死得倒是乾淨利落。

蕭昘勾起唇角暗自欣賞少年的浴血的樣子,果然,新鮮又有趣,年幼卻身懷秘密,殺人仍不上無辜,這具瘦弱的身體里藏著的東西,讓他有了抽絲剝繭的樂趣。

「阿彌陀佛,這位小兄弟,請隨我們去見虛空師父,也好弄明白這事兒的來龍去脈。」威武和尚是長秋寺戒律院首座,身形魁梧氣度凜凜,大手一揮讓兩弟子扛著被打暈的刀疤男先下塔,眾人中他閱歷最豐,眼前這個落魄的少年並非普通的乞兒。

小小年紀就能殺人不眨眼,將來誤入歧途必定後患無窮,還是把人帶到師傅面前,再做定奪為好。

「我為什麼要聽你的。」她面露抗拒,自己私自報恩之舉本就有些衝動,殺了人她本想溜之大吉,誰知道這群武僧這麼不上道。

「你在寺中殺人,哪怕是極惡之徒,也要給個交代。」威武和尚道。

「殺惡人也要給個交代!?他的同黨我都留了活口,還要什麼交代。」

「一面之詞怎可偏聽偏信!」

「我要是不呢!」伍戉青仰起下巴,朝著大和尚亮出了手中滴血的短刀。

咔,咔,她人還沒反應過來,武僧手中長棍一出,天羅地網的交織成鎖式把伍戉青四肢卡死。

形勢不比人強,雙拳難敵四手。

問她服是不服!

隱於人後的蕭昘饒有興緻的看著這場對峙,她敗下陣是理所當然,寡不敵眾下求生才有意思。

伍戉青最聰明的選擇就是立刻服軟,雖看著像束手就擒,但也不失為一種降低敵人警惕的好法子。

隱藏自己謀定而後動,若是他處於伍戉青現在的位置,溜之大吉是上策,蕭昘要溜定會往大殿跑混入人潮當中,長秋寺的僧人還沒笨到驚動這些虔誠的信眾鬧個雞飛狗走。

既然硬碰已然敗落,只剩下交出兵器低頭服軟這條路還可行,那她會么?蕭昘想她所想,就像揣摩故事中的人物似的,隱隱有些期待。

伍戉青那知已有人作上壁觀,將眾人視為玩物,提溜著雙眼看向窗外,大殿的經幡正隨風搖曳,幡下人頭攢動,倏地,靈光乍現她想到了一個好辦法。

「我跟你們走,但我不是犯人。」她瞥了兩眼將自己鎖住的持棍僧人。

「你並非犯人。」威武和尚抬手示意弟子退開,咚咚咚,武僧收回長棍一頭砸入地面。

伍戉青剛緩口氣,就見大和尚抬手要卸去自己的短刀,她眉尖微蹙握刀的手下意識往後縮。

負隅頑抗!

威武和尚金剛怒目,看得伍戉青心下一顫,她咬著下唇定然不動人頹勢不能頹。

本以為大和尚見她縮開便會以武強取,怎料他掌心向上將手伸到自己面前;這是讓她自己交出來的意思。

交,還是不交?

自然是交的,伍戉青不傻,她有自己討價還價的路數,佯做抵抗待對方示強后不敵服軟,做戲做足才更容易取信於人,如果一開始就服軟,難道對方就不會想到還有貓膩么。

染血的短刀落入掌中,威武和尚將短刀收起,向少年恩了一聲,看來對他識時務很滿意。

「師傅,請稍等。」蕭昘窺到她眼中閃過一絲得意,恍然大悟沒料到她還有這般急智,一招欲擒故縱用得不錯,好一個峰迴路轉,這般有趣的人落到一群慈悲為懷的和尚手裡,就像菘菜本可以配以辛香料白灼,卻被做成了素齋一樣牛田牡丹。

他闊步上前以身做屏,隔在威武和尚與少年中間。伸手將伍戉青攬到身後,淡雅緻遠的眼眉迎上威武和尚如炬的目光:「人不能給你帶走,這人是我帶來的自然也由我處置。」

「他殺了人。」威武和尚嗓音粗厚的陳述事實,有他在那容得少年拍拍屁股就走,寺規不可違,國法不容!

「又如何?」

「本寺要一個交代,若沒有!誰也別想離開!」

聞言蕭昘沉下臉,寒著眸子斂起墨描長眉盯著對方,威儀不可冒犯,決定不容置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太守還不曾開審,我領人到太守面前自首,貴寺也要阻攔不成!」

「長秋寺中五百僧人,不知師傅能否作保每一個都清清白白,還不知是不是監守自盜,我怎能把人交於你!其身不正!監察不利,竟然讓盜匪進了七寶塔,到時候就算太守不責問一二,我蕭家也要問一問!」

「你!」

「我什麼!」

「無視律法!」

「律法?!這律法要在廟堂上論,大師傅是太守還是刺史。」蕭昘嗤道。

威武和尚兩者都不是,只是一個出家人,他嘴拙講不過蕭昘,氣得眼如銅鈴鼻翼煽動,可蕭昘的身份擺在那兒奈何不得他。

嗤,伍戉青掩嘴偷笑,方才還強勢的大和尚,對上蕭昘不但軟了三分還無力還擊,她心裡又歡喜又溫溫軟軟的,兩番接觸后竟對青年多了幾分好感。

「哼!」威武和尚說不過他,敗下陣來,側開身給二人讓出一條路。

「走。」蕭昘志得意滿,低聲吐一個字,牽過伍戉青迤迤然走下木梯。

法會已經開始,僧人吟唱的聲郎朗於寺中,佛法無邊自清自明,避邪祟驅惡疾。

伍戉青第一次被一個青年男子牽著手走,她亦步亦趨的跟著蕭昘,只覺得那人的手白皙如玉,包著她黑黢黢的手,好像白麵糰沾了醬,她有些不自在的抽了抽手,對方不為所動。

「蕭老太君沒事吧。」

「奶奶有蕭家護院守著。」

「老夫人過大壽,卻被我弄成血光之災,對不住。」伍戉青想到老夫人就愧疚難當,聞言前面的青年停下腳步,他背對著自己,伍戉青看不到他的表情,便自動帶入初見時那謙和有禮的樣子。

人一旦對他人有好感,就會把自己臆測的幻想安到對方身上,把對方往好處設想,為對方尋找借口開脫。

其實人若是還沒到聰明絕頂,能一眼看穿對方的地步;就不要冒冒然輕信對方給的表象,不然,有可能就是悔不當初。

往往東窗事發后,當事人開始後悔,為什麼沒有早知道?

如果早知道,自己會如何如何。

常言道,千金難買早知道,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老天爺有時候挺絕情,有些人死後都還蒙在鼓裡。

伍戉青就是其中一個,到死還被蕭昘所瞞,臨了還以為自己連累恩人家破人亡,嘔盡鮮血在佛山發願。

傻得連老天都看不過眼。

蕭昘輕笑著轉過身,如伍戉青所想用溫聲寬慰她:「那是該死之人,你早送他入輪迴是好事兒,我奶奶遇險,賊人死了她安好,這是福不是災。」

「那些經書………」懵懂的她還在擔心價值連城的經書。

「不過幾張破紙。」蕭昘不甚在意的擺擺手,這些經書對他來說,不過是一場好戲的引子而已。

伍戉青仔細分辨對方的神色,在蕭昘淡然自若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異樣,覺得他說所並非無草根何不食肉糜的紈絝之言,而是發自肺腑所想。

蕭昘對自己不感興趣的都視如蔽履,他的薄情被伍戉青錯看成了看透世事超脫物外的豁達。

烏黑的眸子恰似一江春水的看著懵懂的少女,柔聲說道:「長秋寺出了命案,又逢我奶奶六十大壽,今日你貿然離開,只會落人口實,你由我帶進寺中,是有了牽連的,這事兒你我一同向太守說明更妥帖些。」

「對不住,是我思慮不周,險些連累了老夫人和公子。」伍戉青心下駭然,她想得太簡單了,覺得殺的是惡人,當然不證自明,忽略了蕭家也因好心帶她進寺而牽扯到命案中。

到時候她一走了之,泯城悠悠眾口死無對證,只憑餘黨一面之詞,被有心人利用誣陷蕭家也未嘗不可能。

「人心難測,哪怕我蕭家廣結善緣,也仍有不少仇家,今日確實事發突然,你所殺的也是惡賊,只是善後需費些時日的。」蕭昘循循善誘像個鄰家哥哥一般。

「我留下來,直到事情有個結果。」

「嗯。」

伍戉青還沉浸在自己思慮不周無顏面對蕭老太君的窘迫中,全然不知道自己落入了一個怎樣的陷阱。

怪只怪她落難那段日子,上天厚待十分,遇到的人都是真心的想助她,世事險惡但也不曾對上蕭昘這樣的妖孽,哪怕生於草莽又殺過人的伍戉青,在他面前還是太過稚嫩了。

老天爺遲遲才給伍戉青挖了蕭昘這樣一個天坑,不知道是喜是憂,而前者還有些天真,不自知會跌得粉身碎骨。

「那老夫人哪裡要如何說?」伍戉青問。

「我來解釋。」蕭昘細膩的指腹抹去她面頰上的血珠,有趣是有趣,可惜這雙眼睛普通了些。

生逢亂世人命如螻蟻,被苦惱磋磨的人,能保持本心的並不多。伍戉青在窮苦中掙扎多年,能殺人不眨眼又心地純正,就像黑夜裡仍有指路的星辰。

哼,真有趣。

蕭昘對她起了興趣,伍戉青比靈兒有趣多了,母親把靈兒帶回蕭家的時候,他就覺得這個皮相不錯,可沉迷於錢財珠寶內宅私鬥的玩伴乏味了些。

無聊時蕭昘也會給靈兒設個小小的圈套,引她到母親面前去爭功,靈兒家道中落父母兄弟皆是吸血蟲,每個月二兩的月錢都不夠填窟窿,這樣的父兄讓靈兒成了一隻大老鼠,蕭昘則是把老鼠放進米缸的人。

可伍戉青是不同的,她就像一株疾風勁草,蕭昘之前沒有遇到過這樣的女子。

也不知這株野草若養在他釀造的瓊漿玉露里會如何?

是糜爛還是滅亡,亦或是有新的可能………

他已經迫不及待想要豢養她了,光是想,都讓他心癢難耐。

有的人生來就是人性本惡,生在積善之家,天賦異稟才智過人,本該是救苦救難,卻以玩弄他人為樂。

物極必反是為妖,指的就是蕭昘這樣的人。

自幼跟著奶奶行善的世家子,人前端方君子的蕭昘,沒有人知道他養了一個心魔。

或許,應該這樣說,誰相信他本就是妖邪?!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別看靈山,看我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台言古言 別看靈山,看我
上一章下一章

第2章 往事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