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奇人

1999年7月5日，星夜，你爸（莫清泉）在酣睡中突然爆炸，聲響如鞭，鳴三十三聲，享年33歲。此一難。

1999年7月5日，血夜，你媽（李香）蜷縮牆角在驚恐中砰然爆炸，聲響如炮，響三十聲，享年30歲。此二難。

1999年7月5日，鞭炮夜，你冷汗中驚睡，醒時身居異地廣南省莞城，此後被約束未渡完八百一十難不可回歸故里踏足南渝省，不能與親人互通書信。此三難。

1999年7月17日，你父母葬於祖墳西側桃花山的落西坡，至此後每年清明，你父母墳墓及祖墳，墳炸三米。此四難。

十三歲的你無依無靠無人幫助，只能行乞為生，吃嗟來之食，挨餓受凍，被人驅趕，直到有緣人。此五難。

·····

2009年1月14日，滿月，你師（掐一指）食鮑魚，被魚刺卡住喉嚨，異斃。此八百零九難。

···

香江，皎月，廟街三里地后的一棟筒子樓。

第三層，四號筒子屋。

一間狹窄得不足二十平米的破舊房間，橘黃燈光打照在污跡斑斑的殘缺石灰牆上，緊貼牆壁垂直下是一張只容得下一人躺的單人床，一個裹得嚴嚴實實的人躺在床上。

莫輕言仰面朝天，雙手舉著一個筆記本，嘴裏逐一數着上面的苦難記錄，那是一個只有巴掌大小的泛黃色筆記本。

這筆記本他扔過燒過撕碎過，也親吻摩挲珍惜過。但不論莫輕言如何相對，筆記本總是能完好如初。

看上去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隨身筆記本，可它來得卻並不普通，可形容為：隨風潛入夜，從此無安生。

在四百難前它是莫輕言的噩夢催命符，在四百難后它是莫輕言人生的希望，黑暗中最後的一署陽光。

一開始莫輕言覺得是這筆記本將他推入的深淵，後來他漸漸明白了，是他自己。

不過一切都過去了，只差一步，只差最後的咬牙堅持。

其實沒那麼嚴重，這些年莫輕言的心早已被磨鍊的堅如磐石，不，是磅礴如汪洋。

不管這最後一難是什麼，他都有信心輕飄踏過去。

「八百零九！」

「八百零九！」

「真的是八百零九，兒！」

就算是經歷過八百多難的人在這一刻也難以把控自己的內心，激動，興奮，喜悅···無數的情感在他心中宣洩翻騰，汪洋被激起百丈高的巨浪。

源頭還是得從1999年的六月初說起。那時候莫輕言一家和大伯莫德子一家剛剛從莫家村搬到馬遠鎮。

馬遠鎮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鄉級城鎮，但莫輕言的父親也就是莫清泉卻作出來一個再錯誤不過的決定——開網吧，那時候叫電腦室！

在莫輕言還在做留守兒童的那幾年，莫清泉同志和李香同志曾在大都市魔都做過魔漂。

摸摸索索有點積蓄后，在1996年榮歸故里。

如果莫清泉同志耐得住寂寞守得住野心，老老實實本本分分在莫家村那個山溝溝種種地耕耕田也就沒後面這些事。

但是這位同志仗着自己做過魔漂，有點見識和閑錢就背理了農業生產致富道路意圖走上壟斷經商的資本道路。

所以在莫輕言的爺爺駕鶴西遊后，莫清泉攜妻帶子並非常有遠見的以融資分股的專業術語將大伯莫德子一家拉入伙，一大家子風風火火闖九州——從農村到鄉鎮辦電腦室！

華國的第一家電腦室在1996年5月魔都成立。

馬遠鎮第一家電腦室在1999年6月麻將館成立。八張麻將桌，兩台電腦，《莫家麻將電腦休閑娛樂室》正式成立。

大人玩麻將，小孩玩電腦，兩手抓！

如果不是命運的拐點出現在莫輕言身上，莫家極有可能成為馬遠鎮的第一大家族，甚至比肩所屬縣中遠縣的豪門貴胄也未知可否。

1999年6月，莫輕言正13歲，他天真浪漫，聰明伶俐，頑皮搗蛋，能說會道。

他是馬遠鎮熊孩子中第一個學會上網衝浪的，也是第一個學會逛論壇，玩CS的，還是第一個申請到QQ的。

虛擬的網絡世界很快讓他沉迷而不可自拔，他可以在那個世界裏暢所欲言廣交好友。

這一切看上去似乎也並沒有什麼，直到7月5日中午。

莫輕言一如既往趴在自家電腦桌前衝浪，他的QQ閃爍了，是幾天前新認識的網友『快樂女孩』。

一個浪花打在臉上，莫輕言興奮的時髦的用快捷方式ctrl+alt+z彈出QQ聊天框。

難道她同意給我看照片了！

莫輕言忍不住一陣激動。

「噴哥哥，有人罵我，嗚嗚嗚」

聊天框顯示的內容和莫輕言想的截然不同。

「榕樹論壇里的人？」

莫輕言飛速打字問道。榕樹論壇是一個文學論壇，莫輕言不常在裏面混，但他卻是在那裏和『快樂女孩』認識。

「嗯！噴哥哥你要幫我，嗚嗚嗚」

「你放心快樂妹妹，我去幫你罵回來」

那時，少年還未經風霜，一怒為紅顏。

····

那一戰酣暢淋漓，那一戰驚天動地，那一戰莫輕言殺得那些文人騷客丟盔卸甲潰不成軍，只留他們瑟瑟發抖顫顫巍巍問道：「惜哉，敢問兄台高姓大名？」

莫輕言就輕駕熟打字報上網名：中華第一噴子。

榕樹論戰成為莫輕言的絕唱，也是他噴子生涯中最重要一役，噴子這詞正是這時在網絡世界中被播種下，等到他日茁壯成長，開花散葉，必將遍及每個角落，在各個行業中熠熠生輝。成為最耀眼的存在！

此等豐功偉績自然要論功行賞於是……於是……這八百一十難落到莫輕言身上。

惜哉！該！

………

「只還差一難，我就脫離苦海了，兒！」

平復心情，莫輕言將筆記本收好。

「咳咳咳咳···」

他的身體不好，多種疑難雜症纏身，引來一陣咳嗽。

不出意外最後一難應該就在這兩天了，不論是什麼對於現在的我來說都無所謂了，八百一十難！唐生西天取經也不過才八十一難，這最後一難渡完我是不是能立地成神···

如此胡思亂想着，莫輕言感覺大腦有些疲乏了，於是在單人床上輾輾身，裹緊肥大的襖子，再順手從床底下摸出一塊板磚。

「切斷中樞神經，睡覺」

關燈。

習以為常的一板磚砸在後頸脖子上，莫輕言立刻昏睡。

不久鼾聲響起，他有時打，有時又不打。

趁此際，簡單描述一下莫輕言的常年着裝，他戴着黑色口罩遮住下半部臉，戴着黑色圓形墨鏡遮住上半部臉，上下身都穿着厚實的棉襖子，雙手戴着皮革手套，雙腳穿着不透氣的黑色運動鞋。

白天穿什麼樣見人，晚上就穿什麼樣睡覺，不脫一絲，這是他多年的習慣。

並不是他要特立獨行標新立異，也只是不得已而為之。

原因自然與他經歷的苦難有關。

第七難：你將腎虛，全身蒼白，體表冰冷，拳腳無力。

第八難：你將左眼近視，右眼遠視。觀物觀人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或鬥雞眼。

第六難：你將左腳奇臭難聞，在狹小封閉空間里釋放出有可能使人窒息，右腳似猩猩的腳掌醜陋而畸形。

第十六難：你的左手將冷如冰水，你的右手將燙如湯池。

第十一難：你的牙齒都將脫落，你的舌頭會長到十八厘米。

…

因這幾難，莫輕言才有這怪異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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