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啟程小蒼山
十月初九。
前些日子天天給秦漪講戲文摺子，不過才講了一半之餘。而今日就是秦無恙啟程去小蒼山的日子，難得起身比平日里早了兩個時辰，興高采烈的特地讓侍女碧珠為自己梳洗了一番，又從衣櫥里拿出前些天紅姑遣人送來的男子衣衫換上，一改平日里小姑娘的模樣。
「碧珠，可有男子風範？」秦無恙低頭看了看自己這身裝扮，歡喜之情躍上眉梢，盈盈笑著。
「小姐說有便有，只是小姐這身子骨單薄了些，臉皮嫩了些，碧珠倒是覺得活像個小白臉。」碧珠捂嘴輕笑，說完就笑著跑開了。
「好啊，碧珠，你竟敢笑話我。「秦無恙聽完似是不滿碧珠此話，瞪著清澈明亮的杏眼故作生氣模樣，撒開腿就去追碧珠。
兩人在屋內追打嘻鬧，屋子裡充滿了二人的歡笑聲，加帶著秦無恙手腕上那串銀鈴鐺發出的清脆聲。
碧珠見秦無恙馬上就快追上自己了，忙的閃躲間沒注意到正朝著這邊走來的裴野，一個沒注意就撞到了裴野身上。
待碧珠抬頭看清所撞之人是裴野的時候，不禁嚇得變了臉色，急忙低頭福身，神色慌張，一時竟忘了言語。
裴野在南音閣向來獨來獨往，神情冷漠不多言語，閣里的人又對他進南音閣前的身份感到畏懼，閣里的侍女們更是對他敬而遠之。如今碧珠撞著了裴野，心中自然害怕。
「下去。」裴野面若冰霜，瞟了眼低頭福身的碧珠，聲音里沒有絲毫情感。
碧珠聽罷愣了一下，隨即急忙欠身退了出去。
「你就不會憐香惜玉嗎？看把碧珠嚇成這般模樣，你好歹溫柔些。」秦無恙見此，臉上滿是無奈神情，埋怨道。
「不會。」裴野在回答秦無恙這句話時，聲音片刻間又有了些許溫度。
秦無恙聽見裴野如此回答，也不想再多說下去，自顧自地站在鏡子前照來照去，似乎對這身打扮很是滿意。
「你見我這身裝扮如何?「
見裴野站在自己身後一言不發覺得無趣，便轉過身子來滿臉期待地看著裴野，神色俏皮問道。
裴野仔細看了看眼前的秦無恙著一身竹青色男子衣衫，腰間別著一隻精緻小巧的香囊，腳底踏著的黑靴上用金銀絲線刺繡著朵朵祥雲，頭髮用一根同色髮帶高束於腦後，鬢邊還趴搭著幾縷梳不上去的碎發。與平日里那個喜著淺色衣裙，頭髮辮成小辮，綁成兩個髮髻的嬌俏姑娘著實不同。
「嗯，與平日里的裝扮著實有異。」裴野還從未評價過女子的衣著裝扮，即便待在秦無恙身邊多年，秦無恙也未曾問過他的看法，不禁有些窘迫，但聲音還是淡淡的。
「就沒了？」秦無恙似乎對裴野這個回答並不滿意，眉頭微皺追問道。
「沒了。」
「你就不能再多說點什麼?比如，你說我今日這身裝扮好看。」
「小姐今日這身裝扮好看。」裴野聽聞竟是老老實實地將秦無恙的話重新說了一遍。
「算了，我也不為難你，陪我去拜別姐姐吧。「
秦無恙說完就跨步走了出去，裴野則是在她身後不緊不慢的跟著。
待來到了秦漪住處，剛到門口裴野就停了步子站在屋外等候。
秦無恙跨著小碎步走了進去，見秦漪正坐在案前低著頭認真地看著信折，輕輕笑了一下，隨後小跑了過去，站在秦漪身前提了提衣擺，笑問「姐姐，無恙這身可像男子？」說完又轉了一個圈，滿臉歡喜。
秦漪放下手中的信折，抬頭看著秦無恙，眼眸里儘是溫柔，柔聲道「像。雖是少了幾分男子的硬朗之氣，不過也不至於全然像個女子。」
「姐姐，今日我便要去小蒼山了。以後將有很長一段日子見不到姐姐，我會想姐姐的，姐姐也要記得想我呀。」秦無恙走到秦漪身邊坐下，挽著秦漪的手臂將頭輕輕倚在她的肩膀上，看著前方的眼神頗是憂鬱。
「姐姐自會想你。倒是你，去了小蒼山，切莫任性妄為，不可還像在閣中這般使性子。在那裡亦不可暴露女子之身，更不可讓人知曉你出自南音閣。我已讓紅姑替你安排了另外一個身份，記住，你是徐州酒商秦家第三子，父親秦崇政，母親魏筱卿，大哥秦嶼，二姐秦俏。「秦漪一臉溫柔地摸了摸秦無恙的頭，輕聲軟語道。
「我為何要認酒商做家人，出自南音閣有何不妥？」秦無恙噘著嘴不悅道。
「方才與你講過，不可使性子。南音閣雖解天下事，久富盛名。但南音閣接酬金做事從不問正邪善惡，早就為那些名門正派所不齒。你進小蒼山，自然不可以用南音閣的身份。「
秦漪看了眼滿臉不開心的秦無恙，勾了勾唇。
「那好吧，都聽姐姐的。」秦無恙微微蹙了蹙眉頭卻改變不了此事，她只能選擇在秦漪面前妥協。
「紅姑已在閣外備好了車馬行囊，你先去前廳見過秦家父子，碧珠在那兒候著。至於裴野，他先護送你去小蒼山，等你進了小蒼山後就回來。」
「姐姐，不送送我嗎？」秦無恙面露不舍，眼底一層霧氣，聲音已然是開始有些哽咽。
「多與你久待一刻，你心中反而越發不舍。倒不如就在此地分開，你那要命小情緒才不會決堤。」秦漪雖然也是心中不舍，但仍有明朗的笑意掛在臉上，語氣無比溫柔似是在安撫秦無恙隨時都會爆發出來的不舍情緒。
秦無恙努力呡緊著唇，盡量去壓制住自己的情緒，但眼裡卻早已是湖水汪汪的了，側身抱了抱秦漪，片刻後站起福身，聲音顫抖道，
「無恙，拜別姐姐，望姐姐保重。」
說完便低頭不去看秦漪的臉轉身便走了出去。
秦漪望著走出去的身影消失在門口直到再也聽不到腳步聲，吸了口氣又嘆了出去，繼續拾起案上的信折細看。
秦無恙出來后，裴野見她眼角似泛著亮晶的淚光，想上前安慰又恐自己言話不得當反倒讓她更傷感，便將想說的話咽了下去，默聲跟在秦無恙身後走著。
秦無恙見秦家父子的興緻並不高，但秦漪的話她向來聽從，便焉焉地走去前廳。剛踏進去就有幾雙眼睛齊刷刷地往秦無恙出現的方向看來。秦無恙被這突如其來的目光看的有些晃神，又習慣性地回頭看了眼身後的裴野，見裴野站在離自己的不遠處，便大方的走上前去。
碧珠福了福身，隨後領著秦無恙走到一位鬢角已有些斑白的男子身邊輕聲道
「小姐，這位便是徐州酒商秦家的家主秦崇政。」
碧珠隨後又往秦崇政身旁的男子看去，伸手恭敬介紹「這位是秦家大少爺秦嶼。」
秦無恙見過秦家父子后神色略顯尷尬，還是想不通明明就是個作假的身份，為何還要讓她親自再見上一面。
名叫秦崇政的男子一臉慈祥模樣，從寬大的袖子里掏出一塊透亮光澤的紅玉捧著遞到秦無恙眼前，慈笑道
「我知道邵陵南音閣有大本事，奇珍異寶想要便有。只是這塊紅玉，我待著也算是珍重，是二十年前一位江湖俠士所贈。如今我將它送給二小姐，算是對二小姐的見面禮，還望二小姐能夠收下老夫這片心意。」
「秦家主有心了，無恙在此謝過。」
秦無恙本不想收下這塊玉，倒也不是看不起，只是自己對玉石之物並不感興趣，但是看見秦崇政實在熱情，不好意思拒絕便乖巧伸手接下，福身行禮以表謝意。
裴野在不遠處瞧見秦崇政遞出的那塊紅玉時，睫毛微微顫了顫，神色頗為驚異，但是無一人留意察覺到。
「小姐，步紅姑姑說該啟程了。」侍童上前行禮，恭敬傳話道。
秦無恙拜別秦家父子后，便隨碧珠出了前廳，裴野仍是漠然地跟在後面。
南音閣外的紅姑早已等候多時，見秦無恙出來，福了身，道「二小姐，該上路了。」
秦無恙回頭望了望那塊寫著『南音閣』三個字的黑底金字牌匾，表情惆悵又不舍，轉過頭來對紅姑說道
「紅姑，那我走了，你與姐姐自當保重。」
紅姑輕點了頭，伸手掀開停在身旁的馬車上的遮簾，秦無恙在裴野的攙扶下提衣上去，待秦無恙進去坐好，裴野便牽過了侍童手中的絆馬繩，踩鐙翻身上馬。
「恭送二小姐。」紅姑放下遮簾往後退了幾步，低頭福身行禮恭聲道。
紅姑身後等一眾侍女也相繼福身附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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