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罪人

成為修士的方法很簡單，只需要法力按照一定順序通過體內一百四十三個洞天，這些只蘊含本體元氣的法力就會煉化滲透入通天里的靈氣，變成修士的法力。宗門的修鍊功法也符合這個原理，而且只是眾多運轉路線中的一種。

這些說起來簡單，但法力要在經脈里流轉，而經脈錯綜複雜，每個人的經脈都有細微差別，想要看到經脈的全貌非常困難。

根據白城宗的典籍記載，即使金丹期的修士也無法看清楚一個凡人經脈的全貌，更何況凡人。

這裡面難的不是查看經脈，凡人學會內視就能查看自己體內的經脈。難的是經脈是一種介於有和無之間的東西。不是用眼睛看到，不是用手摸，不通過任何五感，這種東西最難記住。

修士修鍊往往不是清晰的記住了經脈運轉的路線，而是對於怎麼修鍊這個行為熟練了。

但是，林繁是意外。

他能夠記住經脈的位置和走向，而且毫不費勁。因此，在他看來，只要一個人身體完好，經脈只要有一部分能夠按照順序連接體內的洞天就能修鍊。

此時的林繁也在按照這個方式運轉法力。

法力按照順序，非常順利的通過了一百四十二個洞天，現在只剩下一個洞天。只要法力通過這個洞天，林繁就能變成一個鍊氣期一層的修士。

也就在此時，法力突然消散，之前煉化的靈氣立即掙脫本元法力的束縛，從林繁體內跑出去。

咚！

林繁狠狠的捶了一下床鋪，面目猙獰，似乎抑制什麼痛苦。

「只差一點，只差一點……」

林繁念叨著，突然又捶了一下床鋪，木板直接被他打折。

就在法力即將通過最後一個洞天時，林繁看到了白夢和許昌踩著飛劍追著他，兩個人的目光里都是殺氣，而他只能無助的奔跑著。

這是林繁成為所謂邪魔外道之後極有可能遇到的事情，如果他不能接受這種事情的出現，恐怕即使成為修士，也難以有什麼進步。

歸根結底還是林繁在猶豫。如果他真的鐵了心，就不會有這種困擾。

平靜了一會，林繁準備給破了一點皮的拳頭清理一下，門外響起來一個男子的聲音。

「林繁，宗主喚你去大殿。」

「這就來。」

過來接林繁的修士其實和林繁的關係不錯。兩人主要的交情來自於林繁幾次免費幫他點化材料。他見到林繁頂著黑眼圈出來，暗自搖頭。

「恐怕一夜沒睡吧。」

修士從乾坤袋裡拿出一張符咒，說道：「大殿遠，我施法帶你過去。」

林繁點頭，隨後修士捏碎符咒，周身突然捲起清風。林繁被他抓著肩膀跑路出去，沒過多久就來到了宗門大殿。

宗門大殿林繁來過幾次，算是熟悉。但是這次過來卻感覺每一磚每一瓦都透著陌生。

寬敞的大廳坐著很多人，而其中有許多沒見過的面孔。他雖然不能判斷這些人的修為，但是好幾個人身上的道袍華麗，想必是某個宗門的宗主。在高台上坐了一排。

但是，這一排宗主裡面混進來兩個人特別醒目。

一男一女，兩人都穿著鵝黃色的道袍，男子相貌平平，閉著眼睛，手裡把玩著兩顆小珠子。

少女很漂亮，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長發被一根晶瑩剔透的發簪紮起，發簪末端垂下一串寶石，應該是不錯的法寶。

但是，這兩人的道袍和台上的格格不入。男子穿的是長老服，而少女穿的是弟子服，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和高台上的宗主平起平坐的。要知道泰才宗的幾位長老也只是坐在高台後排。

林繁在看少女，少女似乎心有感應，睜開眼睛和林繁對視。

電光石火之間，林繁似乎感覺到少女目光中透露著複雜的情緒。之後，兩人的目光就錯開了。

「難道過來找我的人是她？」

林繁帶著困惑走入大廳，對著高台行禮。

「見過宗主，見過諸位長老。見過諸位宗主。」

許昌點點頭，說道：「落座吧。」

林繁點頭，目光掃視大廳，才發現大廳的椅子都已經坐滿了。

林繁從沒遇到這種情況。如果是以前，他出席這種場合，待遇接近長老，可現在的待遇根本擺明了說「你根本就不該來。」

正在林繁尷尬四處看的時候，那些即將成為修士的少男少女開始竊竊私語。

「在場的不是修士就是即將成為修士的，這傢伙過來幹嘛。」

「你看他的眼圈，恐怕一夜沒睡。」

「說不定是被白夢……」

「不想死就閉嘴！」

許昌也發現了這點，冷眼掃了幾位長老。座位是他們安排的，除了差錯也和他們脫不了干係。不過，這麼多宗主在，許昌也不好問責。這才對那個引路的弟子說道：「愣著幹什麼，快去搬椅子。」

「是。」

那個弟子剛要動身，就被制止了。

「慢！」後排一位童顏白須的長老說道：「宗主，林繁乃是一個沒資質的凡人，能夠進來已經不錯了，又有什麼資格坐下。」

許昌硬邦邦的說道：「林繁當初也和成長老一樣坐在這高台後排，如今過來又怎麼不能坐下了？」

氣氛突然變得很緊張，竊竊私語的人都閉上嘴，整個大廳落針可聞。

成長老也察覺到這氣氛的變化，但是他仍然說道：「林繁當初和我平起平坐不假，但是那時的林繁為宗門長臉，現在的林繁為宗門蒙羞，自然不能像之前那麼對待。」

許昌的臉色越發難看，而成長老見宗主不回答，於是打著膽子繼續說下去。

「以前的林繁被仙門之主親自下令請去仙門，那是莫大榮耀，後來還擔任了仙門藏經閣的管理，更是身份尊貴。這樣的林繁回來，宗門自然要好好對待。

但是，也就在幾天前，林繁被發現是一個沒有修鍊資質的凡人。辜負了宗門對他的期望，辜負了仙門對他的栽培，稱之為罪人都不為過。」

成長老說話的時候，目光總是有意無意的看向那兩個身穿鵝黃道袍的男女。

大廳里的小輩聽到成長老的發言，都不住點頭，而，林繁緊握的拳頭卻在微微發抖。

這些天來，林繁一直在避免自己成為做一個「罪人」，沒想到他還什麼沒做就被當成是罪人了。

「也好，也好。」

這一刻，林繁突然想通了。

人的想法總是「見風使舵」，改變起來實在太容易了，也太常見了。只有自己在苦苦堅持。

「既然人的想法總在變，我無力改變，也無法改變，也無須改變。

我要修行，管它洪水滔天！」

此時此地，林繁一直搖擺的內心堅定了。

「林繁，我這邊有位置。」

白夢的聲音在寂靜的大廳里非常清晰，還想繼續說什麼的成長老立即閉嘴了。

別看白夢現在還是個凡人，但是她的天賦進入白城宗是板上釘釘的事。一旦她穿上白城宗的道袍，甚至成為真傳，他們這些長老即使修為高，見了她一聲還少不得叫一聲「師長」。為了一個凡人而得罪這麼有潛力的修士不值得。

不過，他的目光再轉向林繁，臉上又出現了鄙夷。

一個女修士為何對一個凡人男子這麼好，除了「面首」就不知道怎麼解釋了。

林繁順著聲音看過去，白夢旁邊確實有一個空位。然而，這個大廳里怎麼會有空餘的位置，根本就是白夢把旁邊那個少女趕走，空出來的。

趕人得到也罷，本來就有的也罷，林繁現在都已經看開了。

他是一個罪人，不久后還要成為整個宗門世界的罪人，那麼此時再受什麼侮辱都無所謂了。坐著總比站著舒服，又何必委屈自己。

見到白夢還看著他，這就在眾人的注視中走了過去。

「謝了。」

白夢左邊是茶桌，右邊是林繁。兩人挨得比較近，林繁能夠嗅到她身上的香氣，似乎是剛剛沐浴完留下的。

白夢將之前合上的典籍收回袖子里，身體傾向林繁，小聲問道：「昨晚去哪了。」

林繁本來還想著管它什麼洪水滔天，現在又有些不自在，不過硬撐著不動，小聲回答：「別問這些問題。」

「為什麼？」

「被別人聽了還以為你沒開始修行就找了個面首。」

林繁不在意被別人認為自己是誰的面首，他比較在意的是影響到白夢。

雖說女修士找凡人面首或者男修士開凡人後宮都是合情合理的，但是這種修士一般不會被看得起。

修道求的是逍遙，被任何的慾望牽絆都是低級的表現。

吃東西是為了活著，但是沉迷吃喝就是低級的。而色慾，修士即使不滿足也不會死，照樣可以修道，因此色慾應該被完全拋棄。

白夢不知道林繁的想法，但是她也主動跳過這個話題。

「好久沒坐在一起了。」

林繁不說話，白夢又說道：「之前你去白城宗，我們見不到面也就算了。但是你幾個月前回來怎麼一直當我不存在。」

「可能……就是為了避免現在這種身份差距的尷尬吧。」

白夢的表情卻仍然明朗，反問道：「如果你成為修士，而我是凡人呢？你也會覺得尷尬嗎？」

這個問題確實扎心，林繁無奈的搖搖頭，說道：「別問了，我想自己安靜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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