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第 27 章

姜莞站起舒展筋骨:「秩序只在危急之時,一旦太平,沒有衙役的近距離保護,處於弱勢的她們很容易回到最初的境地。」

沈羞語神思不屬,但覺一切何其殘忍。

若是安平城中的女子從未體會過公平倒罷了,但她們明明嘗試過吃飽穿暖的日子,卻還要再度回到暗無天日的家中繼續受剝削。

見識過光明要怎樣才能繼續麻木不仁地在黑暗中生存。

「郡主,求您幫幫她們。」沈羞語不敢深思,求起來姜莞。

姜莞果斷:「我不。」

沈羞語怎麼也沒想到姜莞會這麼答,喃喃問:「為什麼?」

姜莞皺眉:「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我要幫她們?」

沈羞語有千百句話想說,對上姜莞冰冷的一雙眼便什麼也說不出來了。她喉嚨耳朵鑽心的疼,竟硬生生地昏了過去。

八珍驚訝:「沈女郎!」

姜莞睜大眼睛,很快便興奮地到沈羞語面前蹲下:「是真暈了么?」還伸出手在她眼上晃來晃去,欠揍極了。

八珍也蹲下來,輕輕推了推沈羞語,沒有動靜,真暈倒了。

姜莞一臉稀奇:「她是被我氣暈的么?」

八珍不明白沈羞語的心情,很誠實道:「我不知道。」

「不至於生氣吧?」姜莞嬉皮笑臉,「這也太善良了。」陰陽怪氣的。

八珍看人:「郡主,怎麼辦?」

「本郡主大發慈悲,讓她在這兒歇著。」姜莞吭哧吭哧地笑,看上去病都大好了,她嘲笑人的時候總是精神煥發。

零零九想說姜莞兩句,又覺得沒什麼好說的。她本就是時好時壞的性子,能怪罪她什麼呢?

沈羞語在夢中昏昏沉沉,嗓子乾渴得幾乎要冒煙。

半夢半醒之際,她彷彿聽到姜莞在趾高氣昂地吩咐什麼,卻又聽得並不真切。還有幾道男聲,一直在她耳畔遠遠近近,放大放小。

她是被渴醒的,一睜眼後腦勺生疼,不由發出一聲悶哼。

姜莞聞聲轉眼,似笑非笑:「你醒過來啦?」

她面前的小碟子里擺著一碟粒粒分明顆顆飽滿的松子,但很顯然不是她自己剝的。

沈羞語張張口,似夢似醒:「郡主。」尚有些不明所以。

「你還記得你是怎麼暈倒的么?」姜莞目光閃爍,像含了星星。

沈羞語想了一想,想起來了,臉頓時漲得通紅,要滴下血來。

姜莞笑眯眯的:「郎中說你是被我氣暈啦。」

沈羞語更加不好意思起來,急忙解釋:「我沒有生郡主的氣……」

零零九簡直要翻白眼,剛才郎中過來看說的明明是沈羞語勞累過度才暈倒的,哪裡和生氣有半分關係。

姜莞抓了一把松子送入口中:「氣就氣吧,我呢,今天格外大度,不跟你一般見識。」

零零九覺得她臉皮厚到能做城牆。

沈羞語鬆了口氣:「郡主大人有大量……」

姜莞笑:「那是自然,你醒了就起來吧,回你自己那裡休息去。」她難得寬容大度,竟然沒有讓沈羞語直接滾。

沈羞語慌裡慌張:「我這就離去,多謝郡主。」

她窘迫極了,想不明白自己怎麼會暈倒在郡主這裡,不過這一覺醒來倒覺得身上的疲乏去了許多。

她趿上鞋,紅著臉向姜莞告退。

姜莞指甲有節奏地輕叩桌面:「雨這幾日小了些,不日之後將要停了。待雨一停我們就要啟程,你若有什麼要做的,就在近日做了。」

她只是通知,完全沒留給沈羞語商量的餘地,說完還自誇:「我今日可太善良了,安平寺的菩薩也得由我來做一日了。

八珍附和:「郡主最是心善!」

沈羞語面色再也不紅,變回暈倒之前的慘白。

「我果然還是什麼也做不到……」沈羞語失魂落魄,喃喃低語。

姜莞看不慣她這副喪氣樣兒,翻了個白眼兒:「你總能告訴她們自己的名字怎麼寫吧?書白念了?休要在我這兒唉聲嘆氣,快走快走。」

看著沈羞語離開的背影,零零九嘆氣:「你剛剛明明叫薛管事和安平縣令過來將後路安排妥當,為何不告訴她?」

「因為我壞。」姜莞理直氣壯。

「而且那算得上什麼安排妥當,只不過是用整個安平試一試我的胡思亂想的計劃罷了。」她輕描淡寫,「何況算起來我也是她們的敵人,不必矯揉造作。」

零零九聽不太明白。

「只要我一日是祁國郡主,我就站在她們的對面。」姜莞淡淡的,「她們崇拜我喜歡我並不是一件好事。」

零零九似懂非懂。

「自然,我這樣貌美,誰看了我都要喜歡我。」她恬不知恥。

……

有了城外的水道,安平城中水位在今日已經徹底降下,路上積水一掃而空。城外水道尚在收尾階段,還未竣工。縣衙中已經有人家陸陸續續搬回原處住,畢竟總在衙門住著也不是事,一切塵埃落定,終究是要各回各家的。

沈羞語心中有事,草草用了些東西依舊往縣衙和各客棧去了。

縣衙與各個客棧中人一下子走了許多,沒有平日女子與孩子們的歡笑聲,各個顯得門庭蕭條。

留在其中的女人們也沒了過去的眉飛色舞,像是能預見未來一樣,眼角和嘴角都向下耷拉著。

見沈羞語來,她們多了些笑容。這段時間沈羞語常常在各客棧與縣衙間走動,還向這些女人們學了如何燒簡單的飯菜,如何洗衣等等。

女人們都知道這位郡主身邊的女郎十分隨和,平易近人,當真是一點架子沒有,還時常鼓勵她們。

沈羞語有千百句話想說,在唇邊打了個旋兒又咽了下去。她帷帽下的眼圈泛紅,只覺得十分無力,自己什麼忙也幫不上。

察覺出她情緒不對,女人們相視一眼,接著掛起更熱情的笑拉她坐下。

「沈女郎,怎麼了?有什麼不順心的事兒同嬸子們說說。」

「喝杯茶暖暖身子。」

「可是凍著了。」

……

聽著這些關切之語,沈羞語幾乎要哭出來。她張了張嘴,強行將淚意吞下,忽然想到姜莞的話,莫名其妙生出些底氣。她笑起來:「待雨停了,不日後我便要和郡主一起離開安平了。」

女人們頓時沮喪起來。

「這段時間多虧各位嬸子照拂,我學了良多。如今我要走了,也沒有什麼可以報答各位的……」沈羞語含笑道。

女人們忙擺手推辭:「讓你沾手那些活計,我們已經很不好意思了,怎麼還敢說什麼報答?」

沈羞語笑:「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你們放心。我只是想告訴你們每個人你們的名字怎麼寫。」

女人們一下子陷入沉默,齊刷刷地看向沈羞語。

沈羞語倒坐立不安起來,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犯了什麼忌諱,急忙問:「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

女人們心情複雜,還是有人最先站出來說:「不……我們只是沒想到沈女郎會有如此想法。教我們認名字很好,我們感激極了。」

大堂內稀稀拉拉地響起一陣:「這樣很好。」

不少女人悄悄背過身去偷偷抹眼淚,她們雖然有名字,可總被叫做這嬸那嬸,年紀大一些的則被稱作這婆子那婆子,總之是失去了自己的姓名,稱呼取代了她們的名字。哪怕在族譜上,出嫁后也只會被記作某某氏,彷彿嫁了人她們便不再是自己。

而對尋常人家來說識字是一件很正經的事,花銷也不低,是以許多百姓家都是舉全家之力供一人讀書。若能科舉高中,一家人的命也就改了。

這些女人們在母家時是要供兄弟的,出嫁到了夫家,要麼供夫君,要麼供兒子。但從來沒有告訴過她們她們的名字該怎麼寫。

「我去借紙筆。」沈羞語知道她們沒有忌諱,幹勁十足地起身去客棧櫃檯那裡取了紙筆又放了銀子。

她將紙對摺裁開,做好準備,而後問:「誰先來?」

女人們這時候又推辭起來。

「你先!」

「你先來。」

……

最先的是這裡年紀最大的,被人稱為李婆子的老嫗。

李婆子開口:「我如今都有孫子了,快將做姑娘時的事情忘完啦。我記得我叫李……李三妹,行三的三,姊妹的妹。」

沈羞語拿筆蘸墨,在紙上工工整整寫下「李三妹」三個字。

「寫好了,這是您的名字。」她吹了吹墨跡,雙手將紙遞過,「李三妹。」

李三妹「哎」了一聲,兩手帶著微微顫抖接過那寫著她姓名的紙張。原來她的名字是這麼寫的。

眾人湊上前來艷羨地看著她手上的紙。好歹知道自己名字是如何寫的,這人便沒有糊塗地活一輩子。

一個個女人坐在沈羞語面前的桌子后說起自己的名字,有的人甚至已經忘了自己叫什麼,便求著沈羞語幫忙起一個名字。

……

「這是郡主的主意吧。」薛管事向姜莞提起沈羞語在客棧與衙役的所作所為後笑眯眯問道。

「不是。」姜莞否認得十分乾脆,「好無聊的舉動。」

薛管事只笑,貼心地轉移話題:「最近小瑾還乖嗎?」

說到相里懷瑾,姜莞的臉立刻沉下來:「別提他,我就不該教他說話,當個漂亮啞巴比現在讓人順眼多了!「

有對比才有效果,她懷念極了相里懷瑾只會狗叫的時候,而不是現在見了她就要謝個沒完。

薛管事失笑:「郡主把他當小孩看或能少生些氣。」

姜莞立刻拍桌子瞪眼:「憑什麼我要讓著他!」

薛管事立刻補救:「他該讓著郡主。」

姜莞這才開心:「天終於要放晴了,我早就不想在安平待著了!」

她只是語調歡快,眼中並沒有多少喜悅。水患之後,是祁國走向滅亡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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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三次后我放飛自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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