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第 18 章

姜莞手執一柄尋常木梳,在趴伏的相里懷瑾頭頂虛虛比劃來比劃去。

八珍看她比劃了將近一刻鐘也沒能下手,很有眼色地出言解圍:「郡主,要麼我來為他梳發?」

「不。」姜莞拒絕得乾脆,「我說了要教他做人嘛,我親自來。不就是梳個頭,有什麼難的?」

她握著梳子沉下手腕,木梳便插進相里懷瑾的發間。她手腕發力向下一帶,梳齒在他發間游弋,很快便遇到髮絲糾纏。

姜莞微微蹙眉,略略使勁兒。

相里懷瑾的頭髮被她拉扯,梳子依然被頭髮絞著梳不通。

零零九看不下去:「你這樣會把相里懷瑾梳禿的!」

姜莞抿唇,在腦海中與它辯駁:「是他的頭髮亂得像草一樣難梳,怎麼會是我的問題?」

零零九無言以對。姜莞會覺得全天下的人都有錯也不會覺得自己有錯。

她這時候也不嫌棄了,一手按住相里懷瑾的頭,另一隻手拿著梳子狠狠一拉。

梳通了。

八珍看著郡主粗暴的手法但覺頭皮一疼,下意識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頭皮,同時又警惕地望向那條被鎖鏈束縛起來的人犬,生怕他因為疼痛而發狂攻擊郡主。

姜莞眉飛色舞不無得意:「這麼簡單的事,怎麼會難倒我呢?」她從他發間取出梳子,只見梳齒上纏著許多頭髮,都是她用力氣強行梳下來的。

相里懷瑾還是動也不動地伏著,任由姜莞施為,似乎根本沒有痛覺。

她也不過是一陣的興趣,相里懷瑾沒什麼被捉弄的反應,她就覺得無聊了,於是手腳麻利地為他梳了個潦草的頭髮。

零零九就知道她是故意亂來!

之前三次重生她一開始雖然並沒有什麼自理能力,後來也是慢慢學會了的,如今怎麼可能連頭也不會梳。

倒是八珍看在眼裡以為姜莞真是無師自通,將她誇了個天花亂墜:「郡主果然是郡主,智慧過人,天下無雙!」

姜莞理所當然地接受誇獎:「那是自然。」而後到相里懷瑾正面欣賞自己的作品。

相里懷瑾地一頭長發被她草草扎了個高馬尾,有散亂的鬢髮簌簌落在他臉側。他眼睫纖長,半垂著眼,下眼瞼上投下鴉羽般濃密的陰影,漂亮得不可思議。

「好看許多,我可真厲害。」姜莞自得點頭,看似誇讚相里懷瑾的容貌,實際上還是在誇她自己。

零零九:「他本來就好看。」

姜莞把它當話當耳旁風,居高臨下對相里懷瑾道:「你站起來,你現在不許做狗了,你要做人。」

相里懷瑾聽不見一樣。

八珍提醒:「郡主,他應當聽不懂人話。」

姜莞點點頭:「聽不懂人話啊。」她繞回他身後,猛地一拽鎖鏈。

相里懷瑾趴在地上被迫仰起脖子,喉嚨間發出抗拒的低吼,劇烈掙紮起來,鐵鏈發出清脆聲響。

姜莞被他掙得幾乎要將鏈子甩出去,脾氣也上來了,偏偏就不撒手,跟他較起真來:「你給我站起來!」

縱然姜莞手中掌握著控制相里懷瑾的鎖鏈,奈何相里懷瑾的力氣不是她能比的,她很快脫力,不得已將他放開。

相里懷瑾甩甩脖子,四肢著地地立著,沒再繼續趴下。他輕巧地轉過來,上身微微伏下,冷冷看著姜莞。

姜莞揉著手腕怒視相里懷瑾:「不識好歹!」

八珍立刻緊張地飛奔過來察看姜莞可有受傷:「郡主,您沒事吧?我這就去叫護衛來狠狠收拾他!」

姜莞盯著相里懷瑾淡淡道:「叫人將他帶下去,在我允許之前不許給他飯吃,不許給他水喝。」

八珍知道郡主氣厲害了,於是狠狠剮了相里懷瑾一眼應道:「是。」

零零九不免為相里懷瑾說話:「他現在是個狗,什麼也不懂,你和他計較什麼呢。」

姜莞回它:「他是個狗,卻很懂不聽我的話呢。我好心好意教他做人他不肯,但我總有辦法讓他聽話的。」

零零九聽得一冷,明白過來相里懷瑾真將姜莞給得罪了,嚇得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相里懷瑾被護衛們拖了下去。

他一離開,姜莞便一副沒事人的模樣繼續回到窗邊看雨。

「真無聊。」她將放在窗台上的花枝順手拿起,掰成一節一節的。

八珍嘆氣:「都怪這雨,要麼郡主也能出門尋些樂子。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雨才能停,再下下去城裡都要淹了,現在街上的水都成河了。」

姜莞將花枝從樓上揚下,看著它們順水漂走:「這才是剛開始。」

彷彿為了印證姜莞的話,接下來的雨一日大過一日。隨著安平城中地勢最低的西街雨水倒灌入房,城中百姓們的不安終於爆發,城內發生了第一次嘩亂。

整條西街已經住不得人,各式傢具在街上浮浮沉沉漂來漂去。西街所有人需要遷走,這是一項極為艱巨的任務,遑論還是在這樣艱難的天氣下。

「安平縣令是個好官。」大約看相里懷瑾不在,沈羞語這些天來姜莞這裡又來得勤了。她坐在姜莞對面,繼續縫製香囊。

「嗯?」姜莞面色蒼白地縮在猩紅色的大斗篷里,手上捧著一碗熱氣騰騰的枸杞紅棗粥。熱碗蒸騰的霧氣讓她的眉眼難得柔和,沒了平日里的囂張。

「他把西街中受困的百姓們都救了出來,還派官差親自護送西街百姓到縣衙中暫住,我覺得他很愛民如子。」沈羞語笑得單純,轉眼看見姜莞虛弱的模樣又帶上幾分憂慮,「郡主,你傳郎中看了嗎?我看你很難受。」

姜莞的確難受,倒不是生病,而是受罰。

她囚禁相里懷瑾,不給他飯吃,不給他水喝。他越虛弱,系統便越懲罰她。她受雷擊之罰后總是很虛弱,薛管事叫了幾次郎中來也看不出什麼,只能讓八珍做些食補的東西給她吃好補補身子。

零零九看不下去,苦口婆心地勸起姜莞:「姜莞,你放了相里懷瑾吧,換個不傷害他的方法折磨他也行,我都怕你被劈得撐不下去。」它是真怕姜莞被劈出個好歹來。雖然雷罰只對靈魂有效,但總是被劈誰也不知道會有什麼後果。

姜莞:「再劈一劈我就習慣了。」

零零九分辨不出她是在開玩笑還是在說真的。

姜莞勉力伸了伸手指,從麻痹感中漸漸恢復,高貴冷艷地吐出個字:「蠢。」

沈羞語呆住,就見貌似虛弱的少女繼續道:「你和他,都很蠢。這就是救人么?」

沈羞語握著香囊不解:「這……這難道不是救人嗎?西街水深,住不得人,將百姓遷入縣衙已經很難得了。許多地方官員並不愛護百姓,讓官差去救人都已經很難得,更不用說讓百姓住在縣衙了。」

姜莞不是個會好心答疑解惑的人,但看著沈羞語一本正經的求知模樣,還是硬邦邦地開口:「雨繼續下下去,縣衙還能再裝多少西街百姓?」

沈羞語按照姜莞所說設想一下,西街已經被淹,是因為遵循著水往低處流的緣故。可如果西街滿了,水滿則溢,就會蔓延開來。屆時整個安平城中灌滿了水,縣衙也逃不脫。

被自己腦海中可怕的場景嚇了一跳,沈羞語臉色比姜莞好不到哪去。她抬起眼,眼中已隱隱有淚:「真會如此么?或許雨會突然停下呢……」她越說聲音越小,顯然對這個可能性也不抱希望。

雨只一日比一日下得緊,怎麼會驟停。稍小一點人們都謝天謝地了。

「郡主,那該怎麼辦?」沈羞語六神無主,望著姜莞問道。這時候她也顧不上什麼安平縣令究竟愛不愛民如子,只想想百姓們可能面對的未來就渾身發冷。

零零九難得沒有出言控訴姜莞嚇唬沈羞語,因為她並沒有誇大其詞。

書中雖沒有提及安平縣的未來,但降水還會持續半月有餘。沈羞語想到的可能性是存在的,安平城很有可能變為水城。

可身為書中管理者,它沒有臉面去求姜莞對此做些什麼。為了推動劇情將百姓當作炮灰,它怎麼也開不了口。

姜莞終於恢復了些力氣,緩緩將粥捧到唇邊抿一小口:「所以我說他蠢。」

她睨向沈羞語補充道:「你也蠢。這就是愛民如子么?不動腦子,整個安平城去殉葬。當下還是危險發生的最開始時候便只想著堵,不想著疏,走一步看一步,眼皮子淺薄至此,當真是蠢笨如豬。」

沈羞語只覺得姜莞說的都是道理,也不惱她說話難聽,甚至盼著她多說些話:「郡主,您再講些。我好像聽明白了點又好像沒大明白。」

「懶得再說,自己去想。」姜莞手能抓握,拿著勺子吃起粥來,不想和小女孩多說。

沈羞語求知若渴,眼巴巴地望著她,早就不管手裡的綉活了。

姜莞對此不予理會,奈何那目光太灼熱,雖然沒有言語,沈羞語只差化作小狗對她一直搖尾巴了。

她淡淡抬眼:「我要教訓小瑾,你要一起么?」

「小瑾?」沈羞語疑惑。

「我養的那條狗。」

「不了不了。」什麼灼熱的目光一下子都蕩然無存,「我房中還有事,先回去了。」

沈羞語飛也似的告辭。

姜莞終於清凈下來。

果然一物降一物,嚇跑沈羞語還是要看相里懷瑾的。

「你終於肯不較勁了嗎?」零零九小聲問,生怕她改變主意。

姜莞用了半碗粥后才與意識海中的零零九交流:「我沒有較勁,你聽說過熬鷹么?」

「鷹脾性兇猛,要想馴化它、驅使它,就要消磨掉它骨子裡的野性。這種讓鷹屈服的行為就叫做熬鷹。捕捉到的鷹被困起,不讓它睡覺,熬之,使之睏乏,一連數日,鷹骨子裡的野性就會被消磨。」她帶著歡快的笑意如是道,「相里懷瑾就是那一隻張牙舞爪的鷹。人不吃可以,不喝卻不行,差不多是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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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三次后我放飛自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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