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

母子

季雲澤手一抖,火摺子滅了。

孩子到底是孩子,即便長到了十四五歲,也終究還是孩子。

幾人齊齊「啊啊啊啊啊啊啊!」

黑暗中似乎有什麼大力甩了過來,即便沒有碰到身上,也感覺到了一陣腥風粘膩。忽而只聽「咚」的一聲。

又過了一會,有人問:「還有火摺子嗎?」

季雲澤緩慢回魂:「有。」

顧長思最先反應過來,抖著聲音,「女人的聲音,我們這裡怎麼會有女人?」

季雲澤:「……」頭皮發麻。

牧文牧章:「啊啊啊啊啊!」

一隻細滑的手從季雲澤的頸側滑到胸口,在他的懷裡胡亂的抓了幾把。

季雲澤覺得自己到現在都沒暈過去,全靠意志力強撐著,而他,快不行了。

「嗒」很輕微的一聲,照出一張美人臉。然,此情此景,唯覺鬼氣森森。

還是顧長思最先反應過來,「是你!」這小子的膽子似乎尤其的大。認出她后又迅速朝四周看去,終於藉助星火看到她腳底下的東西,整個人一怔,往後退了一步,聲音都變了,「你到底是什麼人?」

白玨此刻哪還有心情理這胖小子,全副心神都在面前的小少年身上。心內一時間五味雜陳,嗓子哽住了。

她的記憶還停留在十年前,當時她以一人之力為齊王軍的家眷們殺出一條血路。又順利的引走叛軍。要她還是平時的她,最多受點不輕不重的傷,養一些日子照樣能活蹦亂跳,可她當時已有了七個月的身孕。

那時候是冬天,她本就高挑,穿得多,行動靈便,幾乎沒人知道她懷孕了。就連顧容瑾那,也是她出事前三天才下狠心寄去了信。不是她不想說,而是這孩子來的完全是個意外,一次就中,說出來有些難堪。後來顧容瑾忙著幫齊王打天下,夫妻倆個也沒私下裡見面的機會,白珏一直想說也就耽擱下來了。

「姑,姑,姑娘!」季雲澤渾身僵直,臉紅得像被火烤。

「妖女!快放了我雲澤哥!」小胖子幾步衝上前來,抓住季雲澤的一跳胳膊。

白玨這才回神,她不知何時已掛在了季雲澤身上,且將他半抱在懷裡,一隻手還情不自禁的摸上了他的臉。

胖子是個力氣大的,一把將季雲澤拉到他們身邊,指著白玨:「你是何方妖孽?」

「你叫雲澤啊?好名字。」白玨慈祥的笑。啊呸!那人取的名字一點都不好,沒白小寶好聽。

季雲澤現在連看她都不敢了,整個人像只蒸騰的螃蟹,被胖子拉到身後,他就規規矩矩的站著,少年人仍是脊背筆挺,玉樹臨風的模樣。正是她喜歡的男子模樣。白珏看著神色動容,心裡又是一甜一酸。

反觀那胖子,雙手叉腰,氣勢洶洶,甚至還將腰間的短刃拔了出來,「妖女!你休想傷害我雲澤哥!」

季雲澤似乎這才看清白玨腳底下踩著何物,登時一口涼氣吸了上來,怎麼都吐不出去了。

「姑娘,你這,這這……」

白玨順著他的手指看向自己腳下,沉默了下,一臉冷漠:「我說是巧合,你們信嗎?」

你一個巧合,就將個巨蟒給踩死了?

鬼信!

一陣山風吹來。

火摺子又熄了。

牧文牧章:「嗚嗚……」

又亮了,眾人看去,白玨手裡捏著一枚夜明珠,光澤溫潤明亮。

顧長思:「你不是有夜明珠嗎?為什麼還要拿雲澤的火摺子?」

季雲澤臉又紅了,不動聲色的整了整被扯亂的衣襟。

白玨:「哦,忘了。」

胖子一臉不信:「你為什麼突然從上面掉下來了?」

白玨覺得這小胖子真煩,隨口道:「我家王遲丟了,我來找他。你們呢?大晚上的來萬墳山幹什麼?」

話音剛落,峭壁上忽然有幾顆石子滾落下來。胖子長的蠢,人卻很機靈,反應快,當即大喊:「別!」然而,已將遲了,王遲幾個翻滾就落了地,兩邊一看,往白玨身後一站,也不說話。

季雲澤不敢與白玨說話,只專註的看向王遲,說:「王遲,你是一個人過來的還是與其他人一起?」

白玨道:「雲澤莫怕,我帶你們出去。」

季雲澤一愣,默默移開視線。

小胖子不耐煩了,「所以咱們現在到底怎麼辦?你們為什麼過來?來的時候有沒有和其他人說?別人知不知道你們進萬墳山?會不會有人來救你們?」

白玨更不耐煩:「胖子,你很吵你知道嗎?」

顧長思不忿,正要回懟。季雲澤恭謹施禮,「若是這位,這位姐姐知道出路,還望姐姐能領我們出去。」

白玨抿唇笑,上前就要抓他的手,被季雲澤驚慌避開了。

白玨不覺得尷尬,說:「你我之間不必如此客氣。」

顧長思牧文牧章齊齊向他二人看去。

季雲澤這臉上的紅是沒法褪了!

白玨也沒想在山風下凍著孩子,就算想拉他說說話,她也想找個安全點的地方,於是她一頭扎進了身後的石洞。

顧長思失聲了半晌,指著山洞說不出話,若是他猜地沒錯,這山洞很有可能就是這巨蟒的巢穴啊。

她也敢?

幾人的視線又落在那死不瞑目的巨蟒身上,感覺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山洞裡發出一些聲響,過了會又歸於平靜。幾人等的膽戰心驚,季雲澤終是不放心,提劍走了過去。

牧文牧章兄弟:「雲澤哥!」

白玨出來,迎面與季雲澤撞上,愣了下,拉住他的手,「你是不放心我嗎?好孩子。」

季雲澤:「……」這宛如對待晚輩的慈愛語氣是怎麼回事?明明我們也差不了幾歲吧。

顧長思一個箭步衝上前去,打開白玨的手,橫在二人中間。

白玨不爽:「臭小子,你幹嗎?」

顧長思眯眼,一張大胖臉,這一眯臉上就只剩肉了,「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幹嗎,妖女!」

白玨秒懂,她感覺自己受到了侮辱,這可是她親兒子啊!

小胖子簡直不是一般的討厭。

白玨狠狠挖他一眼。

她打頭,王遲不用她吩咐,主動背起老三,進入山洞之前還抬頭看了看陡峭的崖壁,似乎是有些不解。

其他幾個彼此看了看,季雲澤說:「走吧。」

顧長思往他面前一擋,小聲道:「你跟我後面。」那妖女一看就沒安好心。要不是白日才見過,他真懷疑她是山精鬼怪變的。

山洞裡很空曠,也沒有他們預想的蛇蟲鼠蟻。

白玨挑了塊乾淨的山石坐下,「大家先在此休息吧。」

顧長思:「就這樣?」

白玨回他一個你還想怎樣的表情。

顧長思顯然不想這樣,他在石洞里走來走去。

季雲澤一面撿拾乾柴升火,一面勸道:「長思,暫且就這樣吧,等天亮了,咱們再想法子出去。夜裡看不見,危險。」

顧長思手裡緊緊攥著羊皮卷,顯得很不甘心,又很急躁,「他們說在這裡的,就在這裡的。」山洞一直往裡延伸,黑黝黝的,他站在半明半暗的地方想進又不敢進。

白玨隨口一問,「什麼?」

顧長思很警覺:「關你什麼事!」

白玨:嘿!這破小孩,這要擱平時她早上手揍了。

只不過現在,親兒子面前,不好表現得太兇殘。

白玨坐在巨石上,看季雲澤忙碌,心內暗嘆,這孩子被教得可真好啊,既懂得照顧別人,又恭順禮貌。就是心太好了,容易吃虧啊。

可不能像了她。

白玨忽然道:「吃虧是福這句話是錯的。」

她是沖著季雲澤說的,顧長思卻回頭看了她一眼。

季雲澤愣了下,「姐姐是在和我說話嗎?」

白玨卻拍了拍身側的巨石,「過來坐,這麼多人憑什麼就你一個撿拾乾柴,他們都歇著?」

一句話說的牧文牧章倆兄弟面上羞愧,趕緊抱團起來幹活。

顧長思冷哼一聲,不為所動。

「一看就是爹娘沒教育好,」白玨心內腹誹,有了胖子做對比,再看自家孩兒簡直雲泥之別。

孩子爹對他好不好,看孩子的穿著打扮談吐言行就能看出來。雖然顧容瑾對她不住,但到底是親生孩子,沒有虧待。吃喝不缺,該教育的也好好教育了。

白玨來見這孩子之前沒想過要怎樣,見了他之後想就這樣吧。也許現在的生活對他來說,就是最好的吧。自己貿貿然出現,或許會打亂孩子現在擁有的一切。

過去的就隨它去了吧。

「雲澤,你爹對你好嗎?」

白玨這一副長輩的語氣著實讓季雲澤愣了下,他遲疑的開口,眼前的女子有種辨不清年齡的美麗,聽她口氣感覺歲數很大的樣子,可瞧著也比他們大不了兩三歲,於是他遲疑著不知該如何開口。

倒是顧長思笑了,「你別打他爹主意,他爹娘恩愛著呢。」

白玨咽下一口惡氣:「小胖子,你不說話會死啊!」

顧長思也不是個好脾氣的,懟道:「你姓什名誰?今年幾歲?家住何方?父母兄弟幾人?可曾婚配?讀過幾年書?識得幾個字?你夜半三更突然從峭壁上跳下來,還好巧不巧砸死一條巨蟒,說你是人你自己信嗎?你要是心裡沒鬼,你倒是敢說清楚你一直糾纏我雲澤哥到底是何目的?」

白玨看他懟人的架勢,莫名有些恍惚,彷彿青蔥年少時……

「哎呀!這裡有光!」黑黝黝的洞口,忽然衝出來倆個人。

顧長思正站在洞口,彼此打了個照面,「哎呀」都是一聲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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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死了又活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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