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冬至將至

第十七章 冬至將至

當謝允殊看到這封信時已經是三日後的下午,今日他恰好不用訓練,拿到信便尋了個沒人的地方看。

這回的信長了些,洋洋洒洒寫了滿滿兩頁。

大致便是說她最近遇上了一件棘手的事,思緒難安甚至夜不能寐。至於到底是什麼事,信中又沒有提及。

這信看得謝允殊直皺眉,她雖在抱怨,可字裡行間又無處不透露著嬌嗔與俏皮。

他猜不出到底發生了什麼,不過反覆看了兩頁信紙,第一頁上有一滴極為明顯的墨痕。顯然,她是想了許久才寫下這些話。

由此可見,困擾她的事應該是讓她萬分頭疼。

謝允殊折好信紙,小跑著回了營帳。

當同帳的幾個士兵訓練歸來時,正瞧見謝允殊提筆坐在桌前,有人喊道:「喲,懷安寫信呢?聽說今日伙房殺了三頭壯牛,咱們去撈些雜碎自個兒打打牙祭?」

「就來。」謝允殊手抖了下,這便將那墨跡還未乾的信紙折起,不慌不忙的塞進床頭那個帶鎖的匣子里。

與他同住一帳的士兵都見怪不怪了,只催促道:「趕緊的,我看其他幾個營帳的都回來了,去晚了可就連渣都不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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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又在寫信……您都去了這麼多封信了,懷安公子一封都沒回過,何必呢……」

衛月鳶瞪了筱沐一眼,自我安慰道:「軍中不便吧,我也只是偶爾與他發發牢騷,要他回信做什麼。」

她每隔十日便會給謝允殊去一封信,加上手上這封,已經是十一封了,可乾州那邊從來沒有過迴音。

說不期待回信自然是假的,可衛月鳶每每失落一陣過後還是樂此不疲。

「送去乾州吧,時間應當是差不多的。」

她說罷將信紙仔細疊好,裝進信封后又捏了捏,確認手感上並無異常才交到了筱沐手上。

「我去找大姐了,你記得囑咐驛丞務必要儘快送至乾州。」

衛月鳶披上外袍飛快跑遠,留筱沐握著一封信呆立了許久。

她看了看妝台半開的屜子,那裡頭放著一個已經被打開的小盒子。

殿下對懷安如此上心,可他卻一直冷淡如斯……

筱沐有些心疼殿下,為她不值,畢竟殿下年歲不大,長此以往下去……她怕懷安傷了殿下的心。

這封信……唉……

筱沐搖了搖頭,裹上外袍出了門。

「筱沐姑娘,這兩封都送往乾州?」

「嗯,殿下說了,天寒地凍路上定然不便,不過還是要儘快送去,莫要給耽誤了。」

「是,那便請姑娘在此處簽上名字。」

筱沐接過詳錄簿,在上頭簽下了自己的名字,隨後問道:「大約幾日能到?」

她還是有些擔心。

驛丞收好東西,回道:「即刻便送出的話,大約四五日能到,這不是剛下了一場大雪嘛。」

有了這句話,筱沐放心了不少。只希望懷安不要再那般冷漠,哪怕是回個隻言片語也不至於讓殿下沒日沒夜的盼。

乾州的天氣比京中更加惡劣,大雪快要沒了小腿肚,可嘯武營的訓練從來未中斷過。

營地內的積雪被清理得很乾凈,天寒地凍的便少有外出,只能在營地內練練拳腳。

大營正中的空地上,將士們做著整齊劃一的動作,呼喝聲響徹天際。

謝允殊也在其中,是隊伍中極個別穿著單衣還汗流浹背的。

兩個時辰的訓練完畢,他渾身都冒著白氣。

有要好的同伴喚道:「一起去洗個熱水澡?」

謝允殊搖搖頭:「晚些再去。」

營中是有兩個大澡堂,不過這會兒去大抵都是人擠人,他不太想去。

回到帳中,整潔的床上放著一封書信。

自己信件不斷,看來送信的將士都已經輕車熟路了。

他上前拿起信,卻發現不止一封。

面上一封照例是衛月鳶寫的,而另一封卻不知是誰。

他先拆了不知名這封信件,一打開那文字中的怒火撲面而來。

這封信是筱沐寫的,字跡歪歪扭扭,不過卻飽含怒意,一字一句都在控訴他為何不給殿下回信。

甚至略有威脅道:

殿下純良,時刻不忘惦念你在軍中是否安好。不知你何故從不回信,是否並不願收到殿下來信?若是如此,那便請懷安公子果決些如實相告,也好過殿下日日期盼卻又次次落空!

謝允殊抿著唇,對於筱沐這封矛頭直指的書信,他很是認同。

他也想問問自己,為何次次盼著來信,卻又從來不回一封。

謝允殊每次都在想,或許這次不回她便生氣了,自己也就再無可能收到來自她的問候。

可是信從來未曾間斷過,這成為了他在軍中唯一的企盼。

他又將衛月鳶的信拆開,這次裡頭的信紙並不如往常一樣橫豎對摺,而是仔細折成了一個紙包。

謝允殊摸索了一下,裡頭包得有一小塊硬物。

為避免將信紙撕壞,他拆信的動作儘可能小心翼翼的。

信紙完全展開,裡頭包裹著一枚精緻小巧的物件,他只看出有部分是以藍寶石雕刻而成的彎月,彎月背後有個銀質彎鉤,倒是看不出這東西是何作用。

信上寫道:

允殊,冬至將至。本不打算將此物贈你,不過想了許久,既然備下了那便還是送與你吧。

我有時在想,是否因允殊是生在冬至,才會這般冷冰冰的,你若如我這般生在夏日該多好。不知你看到此物是會是何種表情,反正我也看不到,就當你是高興的吧。

謹以此物提前賀你生辰。

允殊,生辰快樂。

謝允殊手指一瞬間收緊,將那信紙捏得皺皺巴巴。

片刻,他又迅速鬆手,仔細將信紙撫平,眼中醞釀著複雜的情緒。

冬至將至,自己都忘了,她居然還記得。

信紙中那枚小東西原來是耳環,她連這個都知道。

謝允殊將耳環放在手心,這東西太過小巧,以至於自己第一眼竟沒看出它的作用。

他看了很久,面上神情從冷峻到後來多了幾許柔色。

謝允殊下意識摸上自己的耳朵,輕笑著自言自語:「真是多事,還未穿耳,送什麼耳環。」

他突然覺得有些冷了……

用同伴的話來說,如自己這般無懼寒冷的人都是些心如寒冰的人。自個兒便是個冰坨子,又怎會怕什麼寒冷。

現在……謝允殊覺得自己埋藏在心中的溫暖,如野火燎原般瘋長。

心裡熱,便越覺得身上冷。

京中,御書房內。

衛月鳶托著腮撐在桌案上,頭上猝不及防的挨了一記戒尺。

雖力道不重,但確實提神醒腦。好不容易發個呆,還沒一會兒便被打斷了。

「阿鳶去了何處?」衛承薇表情略顯嚴肅。

衛月鳶自知有錯,起身垂著頭道:「阿鳶在這兒啊……」

「人在這兒,可是魂兒沒了。」

「都在呢……」

衛月鳶聲音低得很,雖然這幾個月來大多數時間都與大姐待在御書房,按理說二人這般朝夕相處應當情誼日漸濃厚。

可並非如此……

衛承薇秉承了一貫的嚴肅,尤其是在衛月鳶犯錯時,那戒尺神出鬼沒的,都不知她從什麼地方拿出來的。

「那你說說我方才講到哪兒了。」

衛承薇雙手背在身後,便那麼看著也給衛月鳶帶來了巨大的壓力。

衛月鳶雖有些走神,大致還是聽了一耳朵。很快將那內容複述了一遍,然後又提心弔膽的看看大姐身後露出一個頭的戒尺。

「嗯……還學會一心二用了。」衛承薇語氣似在誇獎,可轉眼神色一下就變了:「將這篇內容抄寫五遍,你應當知道姐姐為何罰你。」

衛月鳶老老實實點頭:「阿鳶錯了,這就去抄。」

她認罰也乾脆,畢竟大姐昨日才說過。這兩天的課很重要,聽差一絲便有可能南轅北轍。是以給自己立了規矩,若再課上分心,任憑責罰。

衛月鳶覺得只是抄寫五遍都還算輕巧的,只要大姐不絮絮叨叨教訓個沒完,她都能接受。

她就是沒太想到這諸政篇長得不像話,五遍下來天都要黑了,手腕也酸脹得不行。

衛承薇一直在旁邊看著,這會兒見她抄完第一時間便開口了:「抄得不錯,內容可記下了?」

衛月鳶苦笑道:「說倒背如流那是言過其辭了,不過確實一字不差的記下了。」

畢竟是抄了五遍呢……

衛承薇摸摸鼻子掩去那一絲得逞的笑容,當初自己背這諸政篇可是頭疼了許久。她本還苦惱要如何幫阿鳶快速記下這些內容,這不機會自己就來了。

她見時辰也差不多了,擺手道:「也不知是不是夜食的餃子勾了阿鳶的魂,趕緊回去吧。」

衛月鳶起身告辭,臨走前還不忘認真道:「是阿鳶不該走神,若是再犯,大姐儘管罰我就是。」

雖然今晚的羊肉大蔥餡兒餃子是有些勾人……

一出御書房,冷氣撲面。

她緊了緊外袍,在行至御書房轉角處時正好碰到了筱沐來接。

筱沐今日有些喜形於色,也不顧口中灌入冷風,沖她喊道:「殿下,你猜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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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予我天下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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