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冬蠱
乾安皇帝想要治罪,被薄言攔下。
這毒來自西域,沒有見過的人診不出來。
芣苢之前到過西域,向薄言描述過她看到的一個奇怪的傷口,後來他輾轉得知這種毒叫——冬蠱。
可放於水中,與水充分交融之後,抹在刀刃上,也可直接食用。
乾安皇帝見薄言知道,連忙開口:「可有辦法解毒?」
薄言神色平靜:「沒有。」
乾安皇帝一個不穩,差點向旁邊倒去。
薄言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
未等乾安皇帝發問,薄言繼續開口:「也不是沒有辦法。」
乾安皇帝像是抓住了一線生機,抬頭看向薄言。
「這種毒蔓延的很慢,而且會伴隨劇烈的疼痛,只要憑藉感覺找到毒素蔓延的位置,然後……」
「不可!」話音未落便被乾安皇帝打斷。
「毒蔓延到哪,就把哪砍下來?」
薄言保持沉默,眼中流露出一種決絕。
乾安皇帝繼續道:「那如果到了胸膛呢?將心臟取出來嗎?」
薄言依舊冷靜:「沒這麼快……」
話還沒說完,就被一陣劇痛所打斷。
薄言按住自己的額手臂,面露痛苦。
乾安皇帝對跪在一旁的太醫大吼:「滾出去。」
太醫求之不得,麻溜的從原路出殿外。
倘若再不走,裡面那位發起病來,自己素手誤測,能不能有命走出來都不知道。
乾安皇帝想要舒緩博洋額疼痛,但是自己不懂醫術,一點辦法都沒有。
就在乾安皇帝急的原地打轉的時候,門再次被打開。
只是這次來的人一襲白衣,容貌被銀色的面具遮擋。
乾安皇帝正要開口詢問來者。
薄言搶險開口:「冬蠱。」
來人聽見這兩個字明顯愣了一下,隨後才開口:「師姐對這個肯定有了解,要不要派人去請她。」
乾安皇帝笑著開口:「那肯定要請啊。」
來者沒有回答,而是等著薄言的回答、
薄言不答反問:「你去過幾次西域,知道解毒的辦法嗎?」
來者搖了搖頭:「兩次都未到過西域內部,但是從未深入過西域,冬蠱是西域古族才會有的。」
薄言再次沉默下來。
乾安皇帝不知道薄言究竟在猶豫什麼,沖著白衣男子喊道:「還不快去把人請過來,這是惟一的法子了!」
白衣男子持劍朝乾安皇帝作揖:「我非朝廷中人,也不懂什麼攀炎附勢,只聽師父命令行事。」
乾安皇帝心中聞言一怔:沒想到會有人為了自己的師父頂撞皇帝,只可惜,自己身邊沒有這種人。
半晌之後,薄言終於開口:「栩嘉,遏制蠱毒蔓延。」
出於自己的私心,栩嘉是想讓芣苢過來的,這樣至少有可能保下薄言的胳膊。
「要不讓師姐來吧,她這兩年對這些很有研究的!」
薄言的眼神讓栩嘉主動閉上了嘴。
薄言在想什麼,栩嘉當然是知道的。
他害怕芣苢為他擔心,害怕芣苢會為了他跑去西域找解藥。
在遇到芣苢之前,薄言不僅在乎自己的仇恨,還很在乎自己的外表,他總說:「要是身體都殘缺了,還怎麼做翩翩公子?」
他但是是不會想到自己有一天會主動放棄自己的外貌,只為了不要讓芣苢傷心。
栩嘉抓住芣苢這一點開口:「難道你斷一臂芣苢就不會傷心嗎?」
薄言將拔出一半的劍推回鞘中。
抬頭看向栩嘉:「比起讓她冒死深入西域那個虎穴,我寧願讓她傷心一輩子。」
這次輪到栩嘉無言了。
乾安皇帝終於明白薄言為什麼不願找那人來了。
西域不受大周控制,裡面有各族叛亂,還有各種沒有解藥的毒蠱,若是自己也不會願意讓自己的心上人到那種地方去。
乾安皇帝還想開口勸一勸。
薄言低沉地聲音斷了他所有的餘地:「我在江湖中遊歷多年,只會被芣苢知道的多,不會比她知道的少,冬蠱,在中原沒有解藥!」
說完劍刃出鞘,直直地砍向自己的左臂。
一刀下去,筋脈便被挑斷,黑血噴涌而出,幾根絲狀的蠱蟲在黑色的血液中蠕動。
栩嘉白色的衣裳也被黑血浸染,語言中有幾分怒意:「斷臂不是這麼斷的。」
乾安皇帝被眼前的一幕狠狠的震撼到了,那一刻他在薄言的眼中看到的是果斷,狠絕。
之後便有了獨臂玄衣男子將張國師帶出宮門那一事。
再後來,叛軍便退出城門以外。
令諸多大臣不解的是,為什麼乾安皇帝沒有對叛軍出兵鎮壓?
為什麼叛軍只要一個張國師?
但是乾安皇帝心中清楚,不管是薄言,鍾乾,還是旭瑾公,都有野心,但都對皇位沒有興趣,只是都有一顆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的忠心。
當薄言提出這個手臂的時候,乾安皇帝沒有辦法拒絕。
因為這一刀是他替自己擋的,這毒也是他替自己的抗的,這臂也是他替自己斷的,就連這天下都是他替自己守的。
倘若再強制讓他登上這個皇位,乾安皇帝過意不去。
但若是就這樣讓他離開,乾安皇帝又覺得遺憾。
作為皇帝,他可以一紙聖旨將薄言留下;作為父親,他希望兒子如願。
太糾結,太難定奪。
這時,薄言身旁的男子開口:「這江山師父能替皇上守,自然也能幫皇上平。倘若乾安皇帝您強制將師父留下,且不說師父會如何,門下三千弟子就會先替您平了這天下。」
這話讓乾安皇帝不得不思量一下自己現在的處境。
改革尚未鋪展開來,幾十年的污濁氣息讓乾安皇帝心中一點底氣也沒有。
許是看出乾安皇帝的為難,薄言開口:「若我願意在改革完成之前入朝助您,待到大周回歸正軌我再離去,可好?」
乾安皇帝面露喜色:「甚好,甚好!」
從出宮到陣營,芣苢都沒有跟薄言說過一句話。
薄言知道這丫頭是生氣自己的決定,但是不知道該怎麼向她描述自己心中所想。
從車上下來時,芣苢依舊小心翼翼地扶著薄言,等到他平安地站到地上,便頭也不回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