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嵐軒樓

第三十八章 嵐軒樓

記得三皇子出世那天,天生異象,萬里祥雲匯於皇都天頂,聚勢成龍,白龍出,瑞世現。本是天降祥瑞,卻硬生生被朝中大臣篡逆,不知何時,朝中流傳著白龍出,祥瑞消這樣一套說辭,鬧得人心惶惶。

皇宮內部,鳳腳樓閣樓上,皇帝拿着一塊玉佩,手指不停摩擦,看着天空那雲層形成的白龍,耳邊一直回蕩著白龍出,妖鬼現這句話。

一名老奴急匆匆地走來「皇上,蕭貴妃生了,是位太子。」

皇帝手裏的玉佩突然掉落,摔個稀碎,儘力維持着神情「好,我知道了。」說着,朝御書房走去,老奴搖了搖頭,緊隨其後跟了上去。

鳳鳴閣內,氣息十分凝重,太醫不時地進出著,一個時辰,太醫起身,擦了擦汗,侍婢趕緊圍了上去「太醫,蕭貴妃怎麼樣了?」,太醫嘆了口氣「血是止住了,但她身子實在是太虛弱了,能不能挺過今晚,看造化吧。」說完,拂袖而去。

太醫走後,侍婢們徹底亂了「不是說母憑子貴嗎!蕭貴妃以前可是最受寵的,怎麼一有身孕反而……」,此處便可見人心,其中一侍婢後退幾步,面無表情地看着躺在床上的血人兒。「碧淑,你這是!!!」眾人心中一驚。

碧淑掏出一塊布錦,胸脯一挺,可見幾分跋扈之意「上個月,我已經去御秀坊提點過了,今日,我就要去東宮娘娘那裏了,姐妹們,我們後會有期了,不,是後悔無期。」說着朝屋外走去,沒走兩步,轉過頭繼續說道「誰跟我一起,我在東宮娘娘那保舉她。」,此話一出,又有好幾個人在猶豫過後,選擇跟在了她的身後。「你,你們忘恩負義」留下的丫鬟有些看不過去了,正要理論,卻被碧淑一把推倒「你算那根蔥,我們將要服侍的可是東宮娘娘」說着,還故意扭了幾下腰肢「以後走路,給我看着點!」,旁邊的人透露著無奈「我們這,也是識事務。」

幾個人走後,屋裏僅剩兩個丫鬟,她們相互攙扶著起來「淑華,別跟她一般見識,喂不熟的白眼狼。」,那侍婢狠狠地點頭不顧身上疼痛「對,一幫狗東西。」,然後看着那個嬰兒「只是可憐小皇子了。」

兩人忙活一個晚上,天微亮的時候,蕭貴妃總算是挺過來了,可等來的,卻是一封冰涼的聖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鳳鳴閣地處陰辟,朕特體恤吾妃,寢食難安,即日起,琴妃移居西宮,欽此!」

「皇帝陛下怎麼可以這樣,蕭貴妃已經這樣了,他還要!更何況西宮還……」

「怎麼?你想抗旨不成?」老奴用涼薄的語氣威脅道。

蕭貴妃強撐著做起來,臉上沒有一絲血色「淑華,碧芳,你們扶我起來」,兩丫鬟趕緊過去,扶著蕭貴妃。蕭妃緊緊咬着煞白的嘴唇,剛起到一半,又猛然坐下。喘了大半天粗氣才緩過來「鏡子下邊的暗格里,有一個小瓷瓶,幫我拿過來。」,丫鬟拿過來,蕭貴妃倒出一粒藥丸吞下,氣色瞬間好了不少,而老奴滿臉的貪婪。

兩丫鬟,一人抱着嬰兒,一人攙扶蕭貴妃,走過老奴身邊時,蕭妃恨聲說道「替我謝過皇上。」老奴嫌棄地一哈腰,算是行禮了。

下雪了,像是在哀怨不公,足足兩個時辰,幾人才挪到西宮,蕭貴妃轉頭看向大殿方向「從此以後,我與他,再無瓜葛。」……

今日,三皇子端坐蒲團,白秋與鶴守護法,周身圍繞着青龍之意,四象青龍,釗越皇家獨有靈根。

三皇子睜眼,白秋鬆了一口氣「三皇子這算是踏入修行第一步了。」,三皇子起身,依舊一副玩世不恭「如此簡單?」

眾人一臉黑線,你讓求仙的萬萬人如何去想。「三皇子聰慧過人,這才覺得簡單。」白秋又一次違心說道。「執事客氣,既然已經拜你為師,喚我名字便好。」三皇子回禮道。「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白秋依舊在客氣著。

「走,出宮。」三皇子貌似心情大好。「何意?」白秋問道。「如此大的成就,不犒賞自己一下,如何說得過去?」三皇子說得理所應當,讓眾人真是汗顏。

眾人語塞,白秋緩緩拜下「我等還有要事,三皇子……見諒。」,「無趣。」三皇子看向任天笑等人「你們呢?」

「我等……」眾人剛想推辭,三皇子走出屋外「走吧,不浪費時間。」,白秋看向任天笑「一時半會兒也回不去宗門,你們看着他也好,別惹出事端。」

誰知,這一去,便是一條『不歸路』。嵐軒樓坐落皇都最繁華的承安街,佔地百畝。街角圓樓高七十二丈,分八層,每層四十二閣,也可作七層,原因是六層以上,第七層無檐無壁,只有些許圍欄,僅靠一百零八漆柱支撐,站在此處,可看遍半個皇城。往上更為奇特,外觀倒是沒什麼特別,只是這第八層,沒有階梯,讓人如何能上?

入嵐軒樓,立刻可見鶯鶯燕燕,豐膄身姿隨處可觀,看直了眾人的眼。圓樓中央露空,可見飛鳥掠過,正下方,八角蒲花藕池,盛滿池美酒,十字廊橋連着飛露台,四絹飛錦自八層垂下,使得整座飛露台若隱若現。

「風月之地。」任天笑十分不喜,轉身便要離去,可突然湧來幾位花娘,推搡着他便往一旁座次走去。三皇子輕笑,帶着一眾人坐在任天笑旁邊。

酒已斟滿,今日已座無虛席。一摞銀票被三皇子拍在桌上,花娘哄搶過後更顯殷勤。「你們先行離去,有事我再招呼。」三皇子顯然是輕車熟路。

「郁清河!」任天笑咬牙切齒,直呼三皇子名諱。沈崇陽倒有些戀戀不捨,意猶未盡地盯着花娘的背影。秦柱子表面上坐懷不亂,實際上不過是心有所屬。

「趕了個巧,今日樓蘭姑娘獻舞。」三皇子輕泯濁酒。「樓蘭,何許人也?」沈崇陽晃着酒杯,心不在焉。

「這嵐軒樓八層唯一的主人,可望,不可得。」三皇子嘴角掛着些許笑意。「從尋常人嘴裏說出倒沒什麼,可你是三皇子。」秦柱子也來了一絲興趣。

「說來也是一段囧事,不提了不提了。」三皇子重飲一口。這下,眾人興趣更甚,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無奈,三皇子講起那段往事。「幾年前的事了,樓蘭姑娘是我見過的唯一可擔得起傾國之色的美人。」三皇子語氣悠長,卻品不盡其香。「美人不應該在三皇子宮中嗎。」沈崇陽一臉壞笑,秦柱子起鬨。

「我倒是想。」三皇子回憶「三年前,那已經不知道是我多少次求見樓蘭姑娘了,可無一不是拒之門外。當時有些氣惱,拆了這嵐軒樓八層,誰知那樓蘭在廢墟中未倒的漆柱間懸繩而睡,一身紅衣,驚了整座皇城,十四主街被圍了個水泄不通,可我,還是沒能如願。」

不知該誇三皇子闊氣,還是誇女子絕色。編鐘輕響,眾人立即鴉雀無聲,樂師奏樂,綾綢垂落飛露台,眾人屏息而觀。

似涼月當空,琉璃簪,黛眉眼,玉雪肌,纖素手,廣袖紗,流仙裙,她生來便是如此,多一分多了,少一分便少了。順着綾綢飄落,似驚鴻客,如花非霧,當真是美得不可一世。

剛一落地,便呆了眾人。咽了咽口水,也知三皇子並非妄言,沈崇陽開口「夢不來如此絕色。」

展眉輕舞,再傾半城,旋舞如春,展姿便是冬夏,秋色連宜,凄美不奪年華,世間文字八萬,不足以聘其美意。

依舊一身紅裝,卻不足以蓋其媚骨。雖媚,但讓人生不起褻瀆,雖柔,但水也不敢驚起波瀾。一舞,縱然明媚如火,也該退讓。

久久不能回神兒,卻不知一舞早已結束。就那樣站着,沒人敢驚呼半分,生怕驚擾這曠世美顏。

「近日苦悶,有些許塵事不得其解,想在此求意。可否?」樓蘭向眾人輕拜。聲如白鶯轉啼,瞬間引發轟動。

「何事無解?」一眾人躍躍欲試。「花娘已分發筆墨,大家即興評述,只限兩字,與我心意不謀而合的,可上若水閣談心。」樓蘭舉止大方,絲毫不同於其他女子。

一時間,眾人拿到筆墨,下筆卻慎之又慎。任天笑等人也拿到了筆墨,竟是狼毫宣硯,思索片刻,鬼使神差地,任天笑飛快寫下『離騷』二字,沒做任何掩飾,三皇子偷瞄他也毫不在意。

眾人紛紛落筆,被花娘一一收去。十字廊橋,樓蘭接過信沓,仔細觀摩,眉頭微皺,顯然有大部分不滿意。忽然,她輕展舒眉,抬頭問道「離騷二字是誰人所書?」,三皇子默默站了起來,臉上竟還有一絲自豪。

「我說的是這一副。」說着,將任天笑的字提起。任天笑起身,三皇子開始幽怨「同作離騷二字,何故選他?」

「我怕有些人,再拆了這嵐軒樓。」樓蘭暗喻著說道。眾人哄堂大笑,三皇子討了個沒趣,默默地坐了下去。

「可否上若水閣一敘?」樓蘭向任天笑問道,這可羨煞眾人。

「不了。」任天笑淡淡回復。

眾人一驚,居然有人能拒絕樓蘭。「為何?」樓蘭反問。「本就是即興評述,解不得他人心事。」任天笑並無他意。

感覺有目光所及,任天笑微微抬頭,與樓蘭四目相對,那雙眼睛清如瑤光,直攝人心魄。「本就聊些心事,公子不必介懷。」樓蘭輕輕一笑,腳尖輕點,順着綾綢直衝八層。

帶着些許疑惑,還是改變了主意。任天笑身前青光一閃,緊隨其後。一眾人徹底沒了精神,瓜果酥糕食之無味,身旁的庸脂俗粉,再也入不得眼了。

「任大師兄,真是好福氣。」三皇子搖著頭,嘆息一陣。最了解同門的,還是他們這兩人,沈崇陽勾著秦柱子的肩膀「只是不知道,那樓蘭亂不亂得了任天笑的定力。」

一臉壞笑,兩人隨着郁清河上了七層。這嵐軒樓不止是風月場,還囊括了賭局,換寶,棋盤對奕等諸多消遣。

三皇子緊蹙眉頭,單手扶額,另一隻手輕巧賭桌「這次,我選小。」,開盅,四五六,十五點,大,三皇子再輸一局。

「尹公子再輸一局,就輸了一萬兩了。」與他對賭的是一位世家公子,幾輪坐莊,已經笑得睜不開眼了。三皇子毫不在意「萬兩又如何,西慶府賭局,我可是輸了座城。」,世家公子愣了愣,「你不信?」三皇子挑眉問道。世家公子卻是笑了「能入西慶府賭局,哪一個不是人中豪傑,輸了一城,不稀奇。」

「那允公子敢不敢來局大的。」三皇子得勢問道。「如何大法?」允公子猶豫片刻,輕聲笑道。「現在幾番了?」三皇子向一旁押司問道。

「現在閑家六番,莊家三倍,十八番。」押司點頭哈腰,露出一口金牙。「好,那就賭一萬兩。」三皇子闊氣開口,引眾人連連驚呼。

一旁觀戰的秦柱子冷不丁被人拍了一下,回頭一看,沈崇陽站在了身邊「能不能借些銀兩。」,秦柱子嘲諷著說道「輸沒了?」,沈崇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好不容易存的三百兩銀子,三番下來,輸了個乾淨。

「不借。」秦柱子果斷回絕,沈崇陽的笑意立刻消失。討了個沒趣,沈崇陽盯向賭桌「金門賭局!」,所謂金門,是在場所有賭桌,賭注最大的那個。

「這是準備放手一搏了?」允公子云淡風輕,一副書生意氣。三皇子搖了搖頭「半輩子沒坐過庄,想體驗一把。」

十八萬兩,足夠一般家庭富足三代有餘,此刻,卻只是賭桌上的籌碼,真豪氣也。「好,賭了。」莊家換閑,兩人對坐。

莊家擲盅,三骰相撞,允公子閉眼,放慢了呼吸。「聽聲辨骰,難怪他可以一直贏。」一旁觀者驚呼道。

嘭~,篩盅落下,允公子睜開眼睛。「五五六,大。」允公子淡淡開口。「不改了?」三皇子並沒急於開盅。「不改了。」允公子成竹在胸。

起盅,竟是三疊子,第一個,正是五點。「厲害厲害,猜中了。」三皇子將第一枚拿下,第二枚,也是五點。「尹公子貌似輸了。」允公子合起摺扇。

「永遠充滿著不確定性,這不正是賭局有意思的地方。」三皇子沒有繼續開骰,調侃著說道。「那你認為,這是一點,還是兩點。」允公子反問道。也只有這兩個點數,能讓三皇子贏。

三皇子沉默了,默默開骰。當真是出乎意料,允公子瞳孔放大,兩點,再大一點,便是他贏。

三皇子起身「贏的多了,容易心浮氣躁,而我,只須贏下關鍵一局。」,眾人議論紛紛,這一局,足以稱奇。

沈崇陽和秦柱子湊了過來「這局贏的,當真是兇險。」,走遠了些,三皇子淡淡開口「這仙門道術,當真是好用。」

「什麼,你居然出老千……」秦柱子話還沒說完,立刻被被沈崇陽捂住嘴巴「你想死呀。」,偷偷看向四周,三人如同耗子一般開溜。在這嵐軒樓出千,藏在暗處的打手,可真是會打死人的。

八層若水閣,任天笑剛一進門,桂香紅門便自行合上。整間,甚至整層都是大紅格調,卻不顯庸俗,盡顯華貴之氣。「坐下先喝杯茶吧」樓蘭已在等候。

另一處閣樓,一身白衣的俏公子對着窗戶,背後是方才的允公子。「他當真一開始就發現了?」俏公子平靜地問道。

「不會有錯。只有他敢拋出西慶府賭局。」允公子唯唯諾諾地說道。「可曾還有別的言語?」俏公子繼續發問。

「贏的多了,容易心浮氣躁,而我,只須贏下關鍵一局。這是他的原話。」允公子回味悠長。

「行了,你下去吧。」俏公子望着窗戶,彷彿能把這層紙看透一般。

允公子退下,俏公子輕聲一笑「我看你如何贏下接下來這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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