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錢氏逼問

阮恬悶頭綉著被面，心思早已飄遠。

那日秦煜被人抬著送回，著實把她嚇了一跳，還當他是習武傷著。隨後才曉得，因要給雙腿重新醫治，大夫便將幾乎快要長好的骨頭重新拉開，再佐以傷葯。

整個過程疼痛難忍，甚至比摔傷時還要難受。也虧秦煜自制力過人忍了下來，但秦秀才的身體不堪重負，差點厥過去。

阮恬很清楚，未免日後真的成了瘸子，這是必須的治療手段。她氣的是他絲毫沒有透露過要治傷的事，直接給了她一個突然襲擊，讓她嚇得心臟都要跳出來。古代醫療技術落後，要是有個萬一，她要怎麼辦！

說好在這異世要相互扶持，這樣大他的事他竟敢瞞著她。

她原先是氣，後來又不知道該氣什麼，茫然的很。

秦煜的確是瞞著她，可她自己也有不少秘密。

不知道該如何下台階，就這麼僵持。

唉……

阮恬在心中長嘆一聲，手下的針倒是下的很穩。

罷了，暫且這樣吧。

雞湯煲了一整日，夜裡終於能喝了。

等明日她就去市集買些豬蹄來，給他好好補補身子。

秦煜兩條腿再次折斷，自然下不來炕，日常都需要阮恬照料。要是沒經過他隱瞞這件事，阮恬還能逗逗他。現在嘛，喝他的湯吧。

湯色淺黃，口感濃郁，又沒有任何難聞的怪味，只除了藥材的苦澀在入口時纏繞，但餘味依舊甘甜爽口。

這無疑是一碗很不錯的湯，哪怕是擅廚的秦煜也挑不出什麼錯。

即便照顧病人，阮恬也沒給他喂葯喂飯。他是不能下地，但有人扶著坐起，倒不是什麼大事。

等人坐直，將碗往他手裡一送，連帶一把湯匙懟到他面前，轉身就出去了。

秦煜撥弄著雞湯，又是一嘆。

他不愛嘆氣，但遇著她便覺得將兩輩子的氣都嘆完了。

小姑娘脾氣好，正是因為這樣他才擔心。越是平常不愛生氣的人，生起氣來才叫嚇人。

可你生氣就別做這些滋補的湯水，鬧的他總想去茅房不說，還愈發愧疚。

秦煜抿著湯水，在心中哀嘆：還不如她直接過來揍他一頓。

阮恬倒是想揍人，但不敢。

經過此事，她才發覺他和秦煜在異世相互扶持的關係並沒有她認為的牢靠。她瞞著他那麼多事，他也沒有對她全盤托出。一個彼此之間都有隱瞞的組合，分崩離析也是遲早的事。

她要如何去遷怒？他們本來就沒有達到彼此信任。

去廚房取飯菜時，錢氏摸了摸她的手，又碰了碰她的臉。

「這段日子要辛苦你了。」

小姑娘乖乖巧巧的，話也不多，人也勤快，是個好媳婦兒。

錢氏不是那種會苛責晚輩的，也做不來欺壓兒媳的那種婆婆。她不知道如何當人家婆婆，就覺得如何對待自己的孩子，就如何對阮恬。

她家的孩子們不像兒媳招人疼，阮恬越是乖巧，她就忍不住想要多疼一些。

兒媳親娘過世的早，親爹又是個不著調的。一兩銀子賣到她家，心中肯定有怨懟。可她不聲不響，活兒也做的很好，還想著辦法給家裡找賺錢的營生。她兒子是秀才公，本來該有大好前途。現在傷了腿，對仕途有影響，日後是不可能再近一步了。

錢氏也不是目不識丁的蠢婦，她見識不算多廣，心裡也有一桿秤。小兒子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除了當個教書先生，又能做什麼？只怕將來家裡肯定要不豐，他們老兩口將來難免要貼補一二。

可兒媳婦不嫌棄，更不曾抱怨。眼看著日子一日好過一日，小兒子跑去找大夫治傷。已經快要康復的雙腿，竟又弄折了。不僅如此，他還沒有對兒媳講過。這下錢氏是不知該說什麼好，只心疼兒媳命怎麼這樣不好。

對比下又覺得兒子不著調，這麼大的事竟也不對自己媳婦兒講，分明沒把他當一家人。

「恬恬啊，你先吃飯，娘去看看秦煜。」

秦煜將湯喝完，正在發獃。

錢氏進來，見他臉色已恢復紅潤，人也被照料的很好，氣也不打一處來，兜頭便罵：「你是不是還想著柳家那丫頭！」

問的秦煜一愣，好不容易才從記憶中揪出一個名字。

「娘說茹娘？」

「果然還念著那小蹄子！」錢氏氣得直拍他，可又捨不得。看似重重一巴掌，落在他身上倒也沒多重。「你都娶了恬恬，就不能好好過日子，非要想外面的女人，惹她傷心。」

秦煜實在哭笑不得，又是一頭霧水，「娘，您說什麼呢？什麼叫想外面的女人？可是有人對您說什麼了？」

錢氏看兒子茫然，也不像作假，這才猶猶豫豫問：「你真的沒想茹娘？」

「要不是您提起，兒子都忘了還有這一茬了。」

茹娘姓柳，乃是秦升替他定下的一門親事。這家是隔壁村的人家，秦升做木匠時與柳柱子結識。柳家見秦升踏實肯干，而兒子又是個秀才，將來肯定前途無量。天有不測風雲，誰能想到大好前途的秦秀才會因為落馬摔傷腿。

這下可好了，柳茹不樂意，非要讓家人退了親。柳柱子不想做那落井下石之人，也就沒有應了女兒。哪知後來他妻子帶著柳茹上門來，將秦家人罵的狗血淋頭，更說秦秀才是個瘸子，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秦秀才對柳茹本來也沒有太大的感覺，既然是父親為他定下的親事，想必是差不了。哪裡想到，未婚妻嫌他會成了瘸子，執意退親。那時候他傷勢嚴重，整日都昏沉沉，還是硬撐著爬起來，逼著父親將這婚約退了。

之後，就一頭栽倒高熱多日不退，險些一命嗚呼。錢氏受了驚嚇，自然對柳家母女沒什麼好感。後來秦秀才沖喜娶了『阮恬』，她又覺得愧疚，才對『阮恬』諸多忍讓。

可沒想到兒子竟還念著那小賤人，對兒媳婦不聞不問的。

「真的？」

秦煜用力點頭：「兒子難道還能哄您不成？是真的不記得了。」

「那……這幾天恬恬也不笑了，是不是你罵她了？」

「娘……」當著錢氏的面，秦煜也不瞞著，便說：「兒子疼她還來不及，哪會罵。是兒子瞞著她去治傷，把她嚇到了。她心裡不好受，也就不樂意理人。不過她對兒子還是很好的，不然也不會自己氣自己，還要給我煮湯。」

錢氏一聽，不覺笑了。

可不是自己氣自己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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