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酸湯水餃
下窪村沒有郎中，只有一個給牲畜治病的獸醫。
不過平日給摔傷的動物接骨，也算小有經驗。
一看陳梁的傷口，就斷定他是被利器所傷。
陳梁從善如流道：「路上遇到山匪，費勁九牛二虎之力才逃出來。要不是遇到秦小子，今天就真的成了死獵戶了。」
「常言道，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好日子在後頭呢。」
陳梁爽朗一笑，不甚抽動傷口，疼得嘴角一扯。
秦煜見他無礙，一揖道：「時候不早了，我明日再來看您。」
陳梁注視著少年牽著少女的手慢慢走進雪地，不一會兒便沒了影蹤，方才收回視線。
「秦小子這是遇著什麼事了？瞧著和以前不大一樣。」
獸醫吳達感慨道：「這孩子不容易啊，月前從馬上摔下來，把腿給摔壞了。這下可好了，和他家議親的姑娘也跑了，他這腿要是瘸了，還要影響科舉。」
「那丫頭？」
「哈，阮老頭家的姑娘，你天天待在山裡，肯定不曉得。」吳達迅速的將陳梁的傷口包紮好，又給他拉好衣裳，才鄙夷道：「阮老頭不是個東西，賭債還不出來，就把姑娘賣給秦家了。不過秦家倒是好人家，這丫頭待在那兒比別的地方強。也許是老天都看不上他氣死妻子，賣掉女兒，就在上個月他在家裡摔死啦。」
「這樣啊……」陳梁若有所思，誰也不知道他心裡究竟想著什麼。
秦煜和阮恬回到家裡，已在準備晚飯了。
前幾次生意忙，阮恬就請了秦二姐幫忙。她心思細膩，雖靦腆但生意做得也不錯。阮恬那會兒正從綉庄接了個單子，乾脆將早餐攤的生意交給錢氏和秦二姐打理了。
現在兩人一邊準備晚飯，一邊為明日餐食做準備。
「回來啦。」錢氏聽秦煜他們要去山上一趟還納悶，不過聽說是阮恬的一件隨身物品落下了，也就允他們去了。「準備下，一會兒就吃飯了。」
阮恬看著錢氏的笑臉，心裡一陣難受，忙別過頭。
「恬恬這是怎麼了？」等人走了，錢氏才看向兒子。
秦煜淡淡回答：「我們今天在山上遇到陳叔了，他傷的很重，阮恬給他縫了傷口，想必被嚇著了吧。」
反正這事兒很快就會被人知道，秦煜也不介意把話打開。
「陳獵戶？」錢氏吃了一驚：「他不是死了嗎？」
「當初也沒人見到他的屍體，只是屋子裡許久沒人住了，可能是去哪兒了吧。娘，我先回屋了。」
「去吧去吧。」
秦煜推開門，沒見著人。走進書房，才看到她坐在書案旁發獃。
時下，書籍是一種貴重的物品。
秦秀才無錢買書，借著給人抄書的活兒，閑暇時討東家的好，將一些書籍拿回去抄寫。
幾年下來，竟也存了半面牆的書冊。
隨意打開一本，便可看到清俊且溫潤的字跡，一如秦秀才給人的感覺。
阮恬了解這個時代的歷史，全靠這些書籍。字跡可以看出一人的性格品性，想到善良的秦秀才年紀輕輕就逝去。除了她和秦煜，竟無人知道，連他的家人也不曉得他早已不在人世，難免心中傷感。
秦煜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慢慢上前，微微俯身將她圈在懷裡。
「總有一日，我們能坦然的告訴他們。」
「沒關係的，我就是……」阮恬嘆了口氣：「心裡過不去這個坎兒。」
說他們錯了嗎？秦秀才的死不是他們造成的，也不是秦煜奪走了他生的希望。你可以說這是上天的饋贈，只是這種手段稍顯殘酷。
因忙於綉品，阮恬很快便將老獵戶的事忘在腦後。
冬至前一日，她還家裡的女人們一起包了餃子。一些要在家裡吃，還有些要拿到市集上賣。
餃子皮要想做的薄透韌，和面時需要加入一定的食鹽，揉面到位，醒發的步驟也尤為重要。
適量的鹽，可以促進麵筋形成，可以讓麵糰更加的韌，煮餃子時不容易破。
溫水與麵粉充分融合后再來揉面，之後需要餳面，大約一炷香左右的時間。
趁著餳面的功夫，將羊肉剁成肉餡兒，加入泡好的花椒水，攪打上勁。之後加入胡蘿蔔碎末、蔥末。
一炷香后，將麵糰揉成光面，再餳半個時辰。
油鍋下入花椒，八角，蒜，姜，小火炸至微微焦糊，潑灑在餡料上，再用力攪拌，直至肉餡兒與蔬菜充分混合均勻。
這時，可以加入一點切碎的皮凍，繼續攪拌。
餳好的麵糰，揪成合適大小的劑子，用擀麵杖擀成中間厚，邊緣薄的圓形。圓皮包餡，包成半月形，中間鼓，兩頭尖，邊緣扁的形狀，與阮恬吃過的餃子幾乎是一樣的。
不過這裡的餃子不僅要蘸醋，還要放在湯里煮，吃法又略微區別。
因熬湯太麻煩，秦家的餃子就不用湯來煮，而是煮好後用酸湯配著吃。味道好，且又不需要蘸醋，方便的很。
碗里加入蝦皮、鹽、醬油、蔥花、醋、韭菜末、熟芝麻、辣椒油、香油和煉製豬油。吃時倒入滾燙的餃子湯，再盛入餃子，剎那間香氣撲鼻。
醋是自家煮過的香醋，味道香醇且不會嗆鼻。這樣熱氣騰騰的一碗吃下去，酸辣鮮香，絕對是冬至時最幸福的味道。
酸湯水餃在市集賣的很好，還有人問詢明日是否還有的吃。
這樣繁瑣的步驟，也就冬至才會做，平日里哪裡捨得。食客們遺憾而歸，舔舔嘴巴，懷念著一年中最難得的滋味。
今日天冷，餃子賣的也快，故而早早就收攤了。
中午歸家，錢氏煮了餃子，忽然想起住在吳達家的老獵戶，就讓阮恬給他們兩人送些去。
雪已化得差不多，地面濕潤。行走時候要小心翼翼，髒了裙擺事小，摔個大跟頭才是麻煩。
阮恬小心護著懷裡的砂鍋，好在吳達家離秦家不遠，她進門時鍋還熱著，一打開便滿是熱氣。
因不是出鍋后就吃，餃子皮口感差了一些。可這酸湯味道實在太好，餃子餡兒也做的鮮美，兩個男人吃的稀里嘩啦，讓看客也止不住會心一笑。
阮恬捧著吳達送的一盆芫荽準備離開時，陳梁叫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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