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衣冠墓
冬至前兩天,阮恬與秦煜進了趟山。
不知不覺,他們已經在這個陌生的時代渡過了漫長的一個月。
一個月以前,他們在破屋裡醒來,面面相覷的畫面仍然歷歷在目。
這段時間來,再也沒下過一場雪。陽光一直很好,厚厚的積雪被溫暖,被風吹,一些藏在雪下的枝杈也悄悄露出面容。
那場轟然降臨人間的大雪,不知道帶走了多少人的生命,其中就有那個擁有溫暖靈魂的少年。
經歷了末世,秦煜也沒有想過,有一天他因為一個夢,尚來不及反應時,便已經重生在和自己同名同姓,連容貌都相似的少年身上。
這是一個死而復生的奇迹,誰又能想到,現在的秦煜,已經不是從前的秦煜了呢?
但那個少年還是離開了。
所以,在理清了心態后,他們兩個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上山找了一塊乾淨的地方,為秦秀才做了一座衣冠墓。
也許有一天他會將這個秘密對秦家人袒露,但不是現在。
「我和秦秀才素不相識,但這一刻卻有些難過。」
秦煜低頭看著身前的小姑娘,她穿了件厚厚的棉襖,小臉裹在一件斗篷里。大大的帽子罩著她的臉,讓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因為我的到來,所以他死去了嗎?」
「不是的。」阮恬搖著頭,目光落在這個小小的土包上。「他明明是一個那樣好的人,可除了我們,沒人知道。在人生最好的年華里,他被迫永久的沉睡於此,我有些可惜。」
秦煜忍不住上前,輕輕擁住她的肩膀。
「也許,我們的養老計劃中需要添加一個新項目。」
「復仇。」
「是的。」秦煜的目光看向遠方,那是無邊際的天。「總有一天我們會找到她的。」
阮恬沉默的看著腳下的雪地,沒有吭聲。
的確,『阮恬』是導致秦秀才死亡的主要原因。任他一個人孤零零的在冰冷的屋子裡一點點死去,不知道他臨死之前有沒有感到一絲後悔。
只是除了秦煜,沒人知道他在最後一刻都想到了什麼。
「走吧。」風有些大,她緊了緊斗篷,縮著脖子踽踽獨行。
很快,秦煜便追了上來,牽起她藏在斗篷下的小手,語調溫和又無奈:「你是會飛嗎?怎麼走的那樣快。」
在路過破屋時,兩人都提議進去看一看。
畢竟這是他們來到這個異世的『出生地』,也是一切開始的地方。
一切都和他們離開前沒有太大的差別,只除了……
「誰!」阮恬和秦煜異口同聲。
阮恬下意識擋在秦煜身前,卻又被他拽著藏在身後。
獵戶破敗的小屋房門大開,裡面傳來淡淡的血腥味。這味道細微的很,可阮恬和秦煜都第一時間察覺到。
順著敞開的門,炕上有一個不知死活的男人。
秦煜看了眼,拍了拍阮恬的腦袋,往裡面走。
認識的?阮恬不清楚,還是順手拎了個根棍子。
陳梁以為自己會死,失血讓他的身體發冷,眼前也模糊一片。
不過臨死前,還能將那老賊斬於刀下,也不枉他來這世上一遭啊。
花兒,花兒娘……我來陪你們啦。
慢慢閉上眼睛,陳梁不再掙扎。
就在這時,他聽到一聲利喝,多年的經驗讓他立刻警覺,借著模糊的視線,他看到一雙熟悉而溫順的雙眸。
這是誰?
失血讓他的神智變得模糊,半天才想起。
哦,是秦家小子啊。
「陳叔?」
聽到炕上的男人從喉嚨里擠出幾個音節,在場的兩個人都鬆了口氣。
還好,還活著。
阮恬剛忙把炕燒熱,又煮了熱水。
秦煜則用隨身的小刀將傷口上的布料隔開,流出的血顏色鮮紅,泛白翻起的皮膚在濃重的紅映襯下愈發病態。
對於處理傷口秦煜早已有一套,末世藥品稀缺,不是每一個人都有資格有能力獲得救命的傷葯,
隨著屋子裡一點點熱了起來,阮恬的熱水也燒好了。
「沒有有效的消毒辦法,你悠著點。」
「先把血止住,其他的之後再說。」秦煜一邊說,一邊用乾淨的帕子蘸了水,將傷口上的血跡清理乾淨。「帶針線了嗎?」
阮恬立即明白,忙穿針引線。
「陳叔,您忍著點,我們要縫合了。」
看著人持針將皮肉一點點縫合的畫面,足夠血腥。
兩人像是已習慣,有條不紊的縫合,清理滲出的血跡。
劇痛之下,陳梁終於清醒了。他瞪著眼前的兩個小傢伙,不解他們這是在做什麼。
「我們暫時先給您把傷口縫好,一會兒就送您下山去看郎中。」阮恬頭也不抬的安撫:「幸好只是割破血管,沒有傷到其他器官。」
陳梁一臉茫然,不解這是個什麼情況。
他都已經做好等死的準備,這倆人又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秦家小子不是個書生嗎?旁邊這女孩兒又是誰家的?
「你不是郎中?」
「您看我像嗎?」阮恬繡花的本事不錯,把皮肉當衣裳縫補竟也得心應手。
「那你怎麼擅金瘍。」陳梁眼光毒辣,一眼就發現這小丫頭絕對不是個簡單人物。
她這個年紀的女孩,皮膚白皙一看沒經歷過風雨,雙手白嫩,氣質出眾,可面對血肉模糊的傷口時,又淡然的令人側目。
她……究竟是誰?
「金瘍?」小丫頭對陳梁甜甜一笑,手指用力一勒,將絲線打了個結。「您說啥?我這是把您的肉皮當衣裳縫呢。」
陳梁疼得一哆嗦,決定收回腦海中關於這丫頭像他家花兒的想法。他家花兒乖巧可愛,可不是這種壞脾氣的小丫頭能比。
一老一少你來我往的,讓秦煜看個樂子。
「陳叔,這是我媳婦兒,您也認識,阮家的丫頭。」
「阮家啊……」陳叔想到阮老頭那副沒出息的模樣,撇了撇嘴角。「他倒生了個好閨女。」
「陳叔,血暫時止住了,您小心著些,免得給崩開了。咱們這就下山,這傷不能耽擱。」秦煜脫下身上的斗篷,披在陳叔身上,又搭著他另一條手臂,扶著他下地。
他也沒問陳叔為什麼會死而復生,對他被誰所傷也不感興趣。根據秦秀才的記憶,老獵戶話不多,倒是個好人。反正他與恬寶也要下山,搭他一程不算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