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強吻

碼頭酒吧。

舞池裏跳動着音樂，各色男男女女扭動腰肢，伴隨着震耳欲聾的節奏搖晃身體。

角落裏，男子身穿正統西裝，攤在沙發上。手中有氣無力的抓着一個空掉的酒瓶，眼神迷離的望着不斷閃爍的彩色燈光。

記憶如潮般湧上腦海……

「月兒，月兒你小心一點，還是快下來吧！別摔著！」小男孩兒膽戰心驚的站在槐花樹下，抬着頭大喊。

女孩兒爬在樹枝上，伸手努力去掏一窩鳥蛋。

「沒關係啦，葛哥哥你等等喔，馬上就抓到啦！」

細碎的陽光穿透枝繁葉茂，印在她白皙可愛的小臉兒上，留下一片斑駁剪影。夏日清風吹過，女孩的白裙宛如花瓣似的展開。

男孩兒大概是看見了什麼不該看的東西，慌忙別過頭，微紅著臉蛋。

就在這時，一道黑影閃過。

鳥媽媽發現自己的巢穴被人入侵，急了眼，一個勁的撲騰著翅膀。

女孩兒嚇壞了，手忙腳亂的擋住自己的臉。腳下不穩，整個人重重從樹枝上掉了下去。男孩兒大驚失色，還好反應靈敏。及時在下頭接住了她，兩個人朝土地倒去。

「哎呀，疼死我啦！」女孩兒揉着自己的腦袋，四處找好朋友的身影：「咦？葛哥哥呢？」

「呃……」

男孩兒躺在地上，眼冒金星。小女孩這才發現原來葛哥哥被自己一屁股坐暈乎了！

她趕緊從他身上離開，將他一把拉起來：「葛哥哥！對不起，對不起，你沒事吧？」

膝蓋磨破了皮，出現一道血紅的傷口。可是他卻感受不到疼痛，搖搖頭故作堅強的說沒事。

倆人四目相對，相視一笑。

「月兒，等我再長大一點。你就坐到我的肩膀上去掏鳥蛋，這樣就不會摔下來啦，因為有我保護你。」

「好啊！葛哥哥什麼時候才能長大呢？」

等他終於長大，還是失去了她……

葛洛星抬起手，看着手腕上的薄表。

這塊表，早已經停止了走動。時間定格在上午十點，正是當年他離開沈白月的時間。

這是他們從孤兒院後山上的垃圾堆中撿到的寶貝，是她送給他的。

那時的日子，天空比現在湛藍，空氣更是清新。

他搖搖晃晃的支起身體，離開低下音樂酒吧，像個流浪醉漢毫無形象的行走在街頭。等回過神來的時候，葛洛星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了破舊的小區門口。

他索性直接進樓道，鼓起勇氣敲她的家門。

宮以楠走後，沈白月正在刷碗。水龍頭開的聲音太大聲，沒有聽見門外的動靜。

她收拾了好幾袋垃圾，打開門，一個醉醺醺的男人瞬間倒在自己腳下。

「天！」

她大叫，垃圾袋從手掌心脫落，剛好砸在葛洛星俊美的臉上！

這個男人，怎麼回事？

為什麼會醉倒在她家門口！？

這不是……白天她採訪過的大名鼎鼎葛總么。

那個看起來桀驁自信，高高在上的男人。此刻狼狽不堪，像個無家可歸的可憐孩子似的躺在她腳邊。

沈白月彎下腰，雙手架住他的胳膊試圖將他扶起來。空氣中充斥着濃烈刺鼻的酒精味，她忍不住皺眉。

葛洛星迷迷糊糊的睜開雙眸，高大的身軀幾乎要把她壓爬。

她感覺自己就像攙扶著一顆參天大樹，男人高大的身軀足足高出她一頭多。終於到了沙發，把他扔進鬆軟的沙發中。

沈白月長舒一口氣，左手腕忽然被攥住。

「月兒……」他不勝酒力，微醺著喚她。

「什麼？」她有點兒生氣的說：「葛先生，您是不是成心跟我過不去？」

還嫌白天羞辱她的不夠多麼？就是因為面前這個男人，她被主編當眾批評。晚上，他又稀里糊塗的找來她家。

究竟是想幹什麼？難道是個人面禽獸，看她一個柔弱小女子，好欺負是不是？

葛洛星艱難的撐起自己沉重的身體，緊緊的將她擁抱住。

沈白月嚇得冷汗滲出一片，她小手撐在倆人之間，儘力保持微妙的距離。

「幹什麼！你要做什麼，放開我！」

他逐漸放大的俊逸面孔讓她面色越來越蒼白，來不及思考，他微涼的嘴唇就湊了過來。沈白月腦袋轟的一聲，混沌一片。

葛洛星按住她的手，雙眸像琉璃般流光溢彩。

這一刻，她的記憶終於開始復甦，停歇的思緒慢慢流動——

啪！

清脆的耳光。

面頰上火辣辣的疼痛感讓他瞬間清醒，愣怔的望着眼眶紅潤的沈白月。

她像被豬強吻似的，用袖子不停地擦拭自己的嘴唇，擦到發紅都不肯停下。

他內心驟然一緊，「月兒……我……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

葛洛星抬起她的臉，輕柔的替她擦拭眼淚。

她乾脆果斷的打掉那雙溫柔的大手，指著門口說：「請你離開！不然我就要報警了！」

心中像有什麼東西沉甸甸的將他包裹住，那種感覺令他呼吸不順。

「月兒，你真的不記得我是誰了嗎？」

他似是不相信這一切，不願接受現實。

看着眼前這個充滿熟悉感，腦海中卻毫無印象的神秘男子。沈白月重新說道：「你究竟是誰？我並不關心，請你離開！」

她那副快要炸毛的表情，着實令他傷心。

葛洛星上前兩步，不顧她的反抗緊緊抱住。力道之大，宛若要把她揉進心臟！

「梔子花的話語是永恆的愛與約定……和一生的守候……」他在她耳畔呢喃，輕聲細語，低沉的嗓音悅耳動聽。

嘩啦！——

刷刷刷——

窗外下起傾盆大雨，伴隨着雷電交接。

他的呼吸就在頭頂，漆黑明亮的瞳孔中倒映着她不可思議的表情。

「你……你是……」她顫抖著，有點兒難以置信的說：「你叫……」

「我的月兒！你終於想起我了？」

葛洛星像得到糖果的孩子，笑的像十年前那個夏天裏的男孩兒，單純爛漫。

她不敢確定的說：「葛哥哥？」

「對！是我，是我……你的葛哥哥。我回來了，對不起，把你一個人丟在孤兒院。我回來了，這一次，我再也不會離開你了！」

葛洛星喜極而泣，纖長漆黑的睫毛上沾著一層水霧。

沒想到，他們會以這樣的方式相遇，命運真是捉弄人。

有什麼比重拾的喜悅更加令人幸福？

那年梔子花開的約定，終於在十年後重逢。

今年的梔子花，是不是盛開的更美麗，更芬芳呢？

沈白月擦掉眼淚，突然想起採訪他時，葛洛星說過的話——

你有女朋友嗎？

有。

她推開他，自作鎮定。

「我、我去給你倒杯茶。」

葛洛星點點頭，坐回沙發，揉着發脹的太陽穴。

她拍拍自己緋紅的臉，瘋狂的告誡自己，冷靜！要冷靜！

他有女朋友了，他們沒戲的！

沈白月拘謹的坐在他身側，氣氛有點兒凝固。

「月兒，後來你去了哪兒？為什麼離開了孤兒院？」葛洛星急迫的問道。

她垂眸，緩緩的說：「你走後，不久，小楠也被收養了。在孤兒院，女孩子的收養幾率本就很小，況且那時候我都已經十歲了。我考上了花城的重點初中，是封閉式住校型。所以離開了孤兒院，再也沒回去過。」

怪不得，又一年梔子花盛開時節，他再也沒有見到她。

兜兜轉轉這麼多年，好在她沒有離開過花城，才讓兩個人之間的命運重新聯繫在一起。

「後來呢？後來你去了哪裏？」

「普通的高中啊，但是我沒有念大學，因為沒有錢交學費。」她聳聳肩，雲淡風輕的笑着說。

那堅強的面容，讓他心痛。

他承諾過，要讓她做天底下最幸福的女孩子。可是，他卻沒有信守承諾。

葛洛星環顧四周，狹小的一室一廳，牆壁有些發黃。天花板還貼著些陳年泛黃的舊報紙吸潮，電視的後腦勺大的嚇人，也不知道是幾年幾月的老古董。可是卻被她收拾的很乾凈，地面一塵不染。水藍色的窗帘前頭，有幾盆好看的小花和吊籃。

他握住沈白月的手，說：「明天，我讓人來接你。你搬去我家，這兒太潮濕了，對你身體不好。」

沈白月驚訝，抽離自己的手，婉言拒絕道：「沒關係，我住在這裏挺好的，習慣了。而且這兒房租很便宜，只是下雨的時候有點兒潮濕罷了。」

「不行，月兒，聽話。」葛洛星倔強的說：「我不忍心看你生活的這麼苦。」

「我的生活並不苦呀！再說，你不是還有女朋友么？我住過去不太好，還是算了。」她強硬的說。

他微微一愣，沒反應過來。

「女朋友？」他什麼時候有的女朋友，他自己本人怎麼不知道！

「呃，是啊，我採訪你的時候你不是回答自己有女朋友么。好像跟我一樣姓沈？」

傻瓜，他說的就是她啊！

他攬住她的肩膀，讓她柔順的秀髮貼著自己的肩膀，一往情深道：「我的女朋友啊，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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