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青梅竹馬

公交車停靠在雜誌社門口，沈白月下車的時候，白裙子的一角被風吹起，美的宛如梔子花的花瓣。

她單薄的身影最終消失在雜誌社門口，他像個穿着西裝的紳士跟蹤狂，也跟着下了車。

葛洛星就在雜誌社對面的一家名叫波爾納斯咖啡廳里等候她下班，這麼一等就是數個小時。但是他並不感到無聊，腦袋裏轉啊轉的，全是兒時幸福快樂的回憶。

「我讓你採訪葛總，你就給我交個一問三不知？！」總編劉姐大發雷霆，氣的把錄音筆甩出去老遠。

沈白月無奈的站在那裏，像做錯事被興師問罪的小學生。

「劉姐，你稍安勿躁。沈白月工作什麼水平呀，大家有目共睹。您把這麼重要的工作安排給她，搞砸了也不足為過呀！」

一旁幾名同事添油加醋。

「就是啊，沈白月除了按月拿保底，幾時拿過提成？上個月採訪球星，也給搞糟了不是？」

「你們一個個，合著是怪我安排不周到？」劉姐指著那幾個人，掐腰，一副火山爆發的架勢：「都被我閉嘴！」

那幾個女人立刻聽話的閉嘴，轉身回到自己的工作崗位。

劉姐氣的面紅耳赤，指着她不留面子的說：「你給我來辦公室！」

難過無處宣洩，被總編劈頭蓋臉一頓臭罵。她頂着疲倦的身軀下班，還沒走到家，委屈就化做淚水頃刻流出。

她像個十歲的孩子似的，坐在公園長椅上，哭的肩膀一抖一抖。

葛洛星站在不遠處，心疼不已。

他走了兩步，摸索到口袋中的手帕，想過去安慰她。中途卻又停住腳步，她會不會被嚇到？

他們第一次見面，她並沒有認出自己。這大概證明，她早已忘記了他。

沈白月的手機鈴聲響起，葛洛星趕緊蹲下躲進綠化帶里，彷彿怕打草驚蛇般，表情異常專註的盯着她的側臉。

她深吸一口氣，調整糟糕的情緒，接起電話。

「喂……」

「月月，今晚有空吃個飯嗎？我剛拍攝完一支廣告，好累啊……」手機那頭傳來好聽的男音，宛如天籟。

「對不起，我今天有點兒忙，改天吧。」

「怎麼了，你聲音聽起來怪怪的。」

她仰望天空，努力憋回眼眶中濕潤的淚水。故作堅強的說：「身體有點兒不舒服，沒什麼大礙。」

「感冒了？那可不行，這樣吧，我買些菜去你家。」

「……別來。」

她剛拒絕，就被對方駁回：「不行！我不放心你。」

沈白月掛掉電話，擦了擦眼角殘留的淚，站起來握拳給自己加油打氣：「加油，你可以的！人生難免碰壁，沒關係！」

葛洛星忍俊不禁，心想，他果然沒認錯人。

只有他的月兒，才會這麼可愛，這麼勵志。雖然不清楚這些年她經歷了什麼，可是見她如此樂觀積極向上，叫他這位青梅竹馬先生也算是暫時放心了。

她去超市買菜的時候，他就推著購物車若無其事的到處遊走。

她進入破舊的小區時，他就假裝在找出租房，時不時往電線桿後面躲。

沈白月剛掏出家門鑰匙，肩膀處忽然壓下來一股重量。

帶着些許男士古龍香水的味道，空氣中瀰漫着髮絲間的花香。一雙白皙的手臂，強而有力的從身後摟住她。

「驚喜！」

她親密的拍拍男生的手，說：「別鬧了。」

宮以楠以為這樣做會逗她開心，結果大失所望。不滿的嘟起嘴，將她整個身子轉過來。

「月月，是不是有什麼不開心的事情？我還是喜歡你笑起來的模樣，就像薔薇花盛開似的，美極了。」他捏起沈白月的臉頰，強迫她裂開嘴：「來，笑一個，笑一個嘛！」

她成功被宮以楠逗笑，打開門請他進去。

直到兩個人都進入房子，才徹底隔絕了葛洛星的視線。

他突然無力的靠着牆壁，滑落下去。

她有男朋友了。

或者是未婚夫。

也許是丈夫。

原來，他們分隔十年。錯過了太多太多，可他自己還像個傻子似的隱隱期待些什麼。

她早已不是那個記憶中的女孩，他的月兒，擁有了自己的生活，還有屬於自己的幸福。

葛洛星接受不了這一切，苦苦找尋十年，留給他的竟是這般殘局。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自己神經崩斷，彷彿聽見了自己心碎被撕裂的聲音。

他該慶幸，在公園時，沒有走過去安慰她。

既然她擁有了自己的幸福，那麼他更不應該去打擾她。

「你想吃什麼，我給你做。」沈白月套上圍裙，問道。

宮以楠躺在沙發上，看世界盃看的入迷，隨口一說：「隨便。」

「隨便？那我就炒你過敏的山藥，你吃不了的辣椒。」

「哇塞，月月，有必要這麼決絕的對待我么！」

宮以楠趕快扔掉遙控器，跑過來，像只小奶狗似的用肩膀蹭她。

「對不起啦，不請自來，我擔心你呀。」

「你進出這裏像進出自己的家，一直無視我的拒絕。」她舉起勺子，指着他說：「以後，沒有我的允許，你不要擅自來我家。讓鄰居看到誤會我們之間的關係，萬一被狗仔隊偷拍，你和我都完蛋了！」

宮以楠抱着她纖細的腰肢，撒嬌，說到最後聲音越來越小：「知道了啦，我倒是想被狗仔隊偷拍，那樣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說你是我……」

「什麼？」她怒視他。

「沒什麼！沒事！」他趕緊鬆手，像個無辜的寶寶回客廳繼續看球賽。

宮以楠擅作主張，我行我素的性子，沈白月適應了好多年都沒能習慣，雖說他們是一起長大的。

那年她五歲，在人滿為患的十字路口和親生母親走丟。

是院長將她帶去了孤兒福利院，在那裏，她認識了小自己一歲的宮以楠。

後來，院長又牽來一個小男孩，告訴她要好好相處。

她依稀記得，那個孩子的名字叫……

「月月！」

回憶被突然打斷，她差點沒被宮以楠尖叫的聲音給嚇出心臟病。

「怎麼了？」沈白月皺眉。

「快過來看這個！」

他將自己的手機遞給她，指著那則新聞。

「葛氏集團股份下跌，即將面臨破產危機？」沈白月念著，疑惑的問：「你真無聊，這件事和我有什麼關係？」

「天啊，那可是葛氏集團，矗立在商業界幾十年都風雨無阻的公司。我今天拍攝的廣告，就是給他們公司做代言。糟了，要是垮蛋，那我豈不是會被連累？！」

沈白月將手機扔回去，說了句：「想多了。」

宮以楠氣的抬起雙腿搭在茶几上，懷中抱着抱枕，鬱悶。

她着實看不慣他這些生活習慣，提醒道：「不要把腳放在桌子上，小心我拍下來給你全球的粉絲看。」

宮以楠立刻乖乖的正襟危坐，「月月，你最近越來越狠毒了，我錯了啦！」

飯菜上齊。

他屁顛屁顛的湊過來，深吸一口菜肴香氣，笑嘻嘻的誇讚：「天啊，月月，你居然為了我做糖醋小排！Yes，我的最愛！」

她用筷子打掉那雙伸過來的手，蹙眉：「去洗手。」

「哦。」

「你慢點吃，小心我拍下來給你的粉絲看。」她端著飯碗，威脅道。

「你除了這句話能說點別的不？其實我不怕掉粉，我最怕我媽。」

她想起那個強勢的女人，渾身一抖。

「以楠，你還記不記得孤兒院？」

他停住啃骨頭，一雙桃花眼放電似的眨巴著：「記得啊，和你相遇的地方，我怎麼能忘記。怎麼了？」

「那你還記得當年和我們一起玩耍過的小男孩嗎？」

「哪個？」他揚起下巴，線條優美的輪廓引人犯罪。「孤兒院裏那麼多小男孩，你說的哪個啊？」

「和我們關係最好的那個，玩兒了五年，後來他被抱走了。」

宮以楠放下碗筷，認真的指著自己的腦袋說：「月月，不瞞你說。我這腦子，只有2個G，能裝下這幾年的事情已經很不錯很不錯了。我每天像個陀螺似的轉悠，通告從來沒有停下。怎麼可能還會記得十年前那些可有可無的事情呢，無關緊要，你還是不要去想啦。快，吃飯吃飯，今天的飯菜真是天下第一無敵美味！」

沈白月生氣的說：「我看得去淘寶給你買個36G的腦容量，好讓你別把我也給忘記。」

「36G太貴了，不划算。」他埋頭吃飯，口齒不清的說。

「九塊九包郵，還嫌貴！」

「九毛九我都嫌貴，不需要更換，每天刪除，只記得你就好啦！」

他抬頭，一雙水眸清澈的看向她。

「你就只會嘴貧！」沈白月咬着筷子，若有所思：「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今天她採訪的那個葛總，思來想去，為什麼總感覺有那麼一點點熟悉呢？好像和記憶中的小男孩影子重疊了似的……

沈白月沒有說出口，在沒確定之前，她不想告訴宮以楠。

「這是什麼味道？」他疑惑的歪腦袋，問道。

沈白月聞了聞，大叫：「我的米粥！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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