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四章 落葉歸根
戰北齊只覺得非煙來者洶洶，下意識地向後一撤，接了非煙劈來的一掌之後，轉頭呵道：「金沐，你愣著做什麼，快替我收拾這個瘋婆娘。」
「金沐，不干你的事你最好袖手旁觀，否則我不介意連你一起打！」
金沐聽得這話並未為之所動，依舊獨飲一盞茶，眸子裏帶着笑，悠悠開口，「既然是你們二人之間的私事，我便只能袖手旁觀了。」
戰北齊咬牙切齒，抓起桌前的砍刀橫手一劈，然而卻被非煙輕巧地躲了去，她於十步開外衣袖一拂，面前突然多了一個雙面投影的鏡子，她手指輕點，七彩光芒匯聚成偌大的一團，反射在鏡上，再被她如扯絲般，一點點，扯出七彩之線，咻咻飛出，剎那間前殿之中，縱橫交錯，佈滿流動的網般的七彩之光。
戰北齊困在這七彩光芒之中，知曉這是非煙常用的必殺招式，一旦他觸碰到了任何一根絲線，便會被吸走一魄魂識，七道走下來，他必死無疑。
此刻他全身上下都緊繃着弦，語氣卻依舊冷硬，「你別以為你使出殺手鐧我就會怕你，告訴你，當初是我親自喂你的族人吃下蠱腦蟲，看着他們沒有解藥生不如死，怎樣？如今金領主即將繼承岳國帝位，你難不成要在這個節骨眼上殺了我，你不怕……」
「誰告訴你他要繼承帝位？」
非煙冷眼瞧著戰北齊，在鏡后慢條斯理坐下來，織毛衣一般織着手中的網，「戰北齊，這些年你替金飛達殺了多少人，手上沾了多少鮮血，你可曾知曉？怕是連你自己都記不清了，我不妨告訴你，金飛達被取了內丹，廢了經脈形同廢人，而你，也應如此。」
「什麼？這……怎麼可能。」
戰北齊瞳孔驀地一縮，顯然是未料及如今會是這般情形，他剛想要開口說些什麼，便聽得非煙冷笑了幾聲，目光卻投向了自顧自喝茶的金沐，一字一句而語，「而你這所謂的金沐金法師暗中布排好了一切，只等着你們自投羅網，怕是你到現在都不知曉那岳國境外的人乃是這位金法師所派吧。」
戰北齊此刻如雷轟頂，還未辯駁一句，只聽得一細微的響動，頃刻間，大片鮮血自他心口湧出，他不可置信地低下頭看着被掏出擲在地上的心臟，喉嚨動了動，卻終是未說出一字，便轟然倒地，再沒了生命跡象。
金沐自始自終見此血腥之景眉頭都不曾皺一下，只待非煙收了鏡像飛線，他這才緩緩起身，拂手間便將戰北齊的屍身以化屍散化之，動作乾脆利落，不留一絲痕迹。
「我有時候竟看不透你。」
非煙凝視於金沐，玉唇輕啟，「你這般費盡周折就只是為了擁金大公子繼任南疆領主，而非自己？」
金沐笑了笑，眸子裏閃過幾分複雜之色，語氣也略有滄桑，「我與你有着同樣的境遇，所以我做的，也不過是與你相同。」
非煙驀地一怔，她自始自終都不曾了解過金沐的身世，自然也不能試圖妄議他所作所為。
「走吧，馬車就在宮外，皇上所言，我們只需回去本分行事，自然不會受此今日金飛達行徑的牽連。」
金沐默默點頭，隨同非煙一起離開了這前殿，於一長廊之處碰到了同為出宮的柳南依與南慕琛，四人駐足廊下，柳南依於南慕琛耳畔低語了幾句，南慕琛會意，便徑自向外頭而去。
唯剩下柳南依上前停步，清明的月色映着她嬌美的容顏，令人無從移開視線。
「金法師，我們又見面了。」
金沐揖手向她行禮，沉聲而言，「今日皇宮風波不斷，想來秀麗王也乏了，承蒙皇上厚愛，未曾懲處於我們二人，草民在此要多謝秀麗王諫言。」
柳南依意味深長看了一眼金沐，「你怎知道本王替你們求了情？」
金沐淡淡一笑，依舊恭敬而言，「草民斗膽推測秀麗王是個講念恩情之人，昔年草民為秀麗王遍尋了琛王殿下的魂魄，想來如今秀麗王也會賣草民一個人情。」
「你倒是聰明，只是你所輔佐之人終歸是一方禍害，自回了南疆，你應知該如何做。」
金沐略點了點頭，目送着她離開了這廊下，恍然靜立了許久，他方才繼續前行。
而金飛達自被安放於馬車並未再行瘋癲，只是一人靜默地待在馬車之中，油米不進，金靈兒陪同他先行趕赴南疆，一路之上，金靈兒於廂外隔層小坐，心裏尤為悲痛，「父親，您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呢，若非秀麗王求情，興許此番您早已身首異處了。」
「你……懂什麼。」
金飛達終是開了口，淚眼婆娑地虛喘著氣說道：「我這麼做……都是為了你們，都是為了你們！你們這些不孝之人！」
「父親——」
金靈兒掀了帘子入內，因強壓着心頭悲憤臉漲得通紅，聲聲極盡蒼涼，「您可曾想過，您所為我們做的並不是我們所想要的呢？」
金飛達身子驀地一怔，腦袋一片空白，許久他終是抑制不住心中奔湧上來的情緒失聲痛哭了起來，這是他頭一次在自己的生身女兒面前流露出最真實的情緒。
金靈兒不忍，輕柔地拍着他的背，哽咽而言，「都過去了，一切都過去了，待回到南疆，您依舊是金家最尊貴的長輩。」
「靈兒，是為父對不住你和子睿，從小到大……我從未盡到所謂的父親之職，或許這便是上蒼對我的懲罰，我……甘願領受，日後會好好照顧你們姐弟二人。」
金靈兒此刻只覺得心頭有一股暖流漫了上來，充盈著整個五臟六腑，於她，這些年暗中所做了太多善事，只要能見讓金飛達幡然醒悟，便是上蒼賜予她最好的回應了。
身在馬車的南慕琛緊緊握著柳南依的手，拂了帘子瞧著外頭走馬觀花的景象，終是笑語，「落葉歸根，不曾想一向鐵面無私的秀麗王也有心軟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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