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第四十二章

璃妃又笑了,看透了水若塵的心:「臣妾知道,娘娘對臣妾有戒心,臣妾也不怕坦白告訴娘娘,臣妾的確有過取而代之的想法。」

不待水若塵開口,她又繼續道:「臣妾選擇與娘娘說這些話,不為別的,只希望娘娘不要辜負皇上。」

水若塵緩緩垂下眼帘,百般滋味在心頭。

「臣妾言盡於此,臣妾告退。」璃妃微微點頭,旋身邁步。

「等一下。」水若塵開口止住她的腳步,有些遲疑地道,「璃妃似乎有顆玲瓏剔透的心……不知可否告訴我,陷害我的人,到底是誰?」

璃妃停住腳步,卻沒有回頭:「娘娘,後宮之中,對后位虎視眈眈的人太多了,也最不乏權貴,臣妾的父親乃一介小小御醫,實在無力與別人對抗。」言罷,決然離去。

水若塵雙手握拳,難道以她的意思,除了四妃以外,還有不乏強大後台的人嗎?

「也沒什麼特別的啊。」水若塵打着呵欠,隨手將幻影辛苦找來的資料扔到桌子上。

「你就不能懷點感恩的心嗎?」幻影取過資料,撇嘴道,「再怎麼說,這也是我辛辛苦苦找回來的,你這態度算什麼?」

「乾脆我拿過來親一下好不?」沒好氣地翻翻白眼,水若塵不耐地瞪眼。

「嘖。」她也瞪眼,又道,「回正題吧,本小姐今天沒心情跟你繞圈子。」

聞言,水若塵輕輕挑眉:「沒心情?實在是太少見了,又是去調查什麼了嗎?」

幻影只是看着她,並不答話。

「不會是什麼大事吧?」幻影甚少隱瞞她的。

略為思忖了下,幻影淡淡地道:「沒事,我休息不夠而已。」其實這件事,還是不要從她的嘴告訴水若塵的好。

「沒關係吧?」水若塵眉心蹙起,「要不你休息夠了,我們再談論這些事吧。」

「不行!」幻影斬釘截鐵地拒絕,隨即察覺自己的態度有些過了,又笑道,「我不知道接下來幾天會否有空,而且我不太放心你一個人胡思亂想。」

雖有些狐疑,但如果幻影真有隱瞞,就算她問,她還是不會說的。

想到這一層,水若塵便按下心中疑惑:「那隻能是瑩妃了嗎?」無法想像,一個看起來溫馴柔弱的人會那般心狠手辣。

「叫你不要把人想得太簡單了。」輕敲著水若塵的腦袋,幻影皺眉道,「我倒是覺得,她的手段很厲害。」

「嗯。」水若塵附和,「她不但能獲悉馨妃會如何使計,還隨着馨妃的計劃,利用馨妃的心腹除掉了馨妃的孩子。」

「還有對付你跟李貴妃的計劃。」幻影接着道,「太完美的一石二鳥之計了,陷害你,嫁禍李貴妃,再破壞你在朝中建立的威望。」

「我還是不敢相信。」水若塵嘆息,「那瑩妃以前真的是長生門的人嗎?」

「關於這點,還是尚待查明。」幻影沉吟道,「迷影暗中觀察著瑩妃,她一直很平靜。」

「噢,那不是很好嗎?她沒有什麼舉動,也就證明幕後兇手不是她啦!」水若塵點點頭,不解地看着幻影。

「白痴。」幻影忍不住罵道,「真的會有那麼安心的人嗎?她這麼平靜,不正是說明了她是兇手嗎?」

見她依舊一臉不解,幻影不得不解釋一番:「你這麼想好了,皇后和四妃中的三妃已被害過,只剩下瑩妃了,難道她就不會擔心,不會緊張嗎?但她連這點情緒變化都沒有。」

「好像是哦。」水若塵笑了笑,「瑩妃也有讓長生門忌憚的背景,或許,這背景比李貴妃的更堅硬。」將軍擁有的兵權,連丞相都不敢小覷。

「這些僅是我們的懷疑,沒有證據,我們無法指證她。」幻影抿嘴,「就算真的是,恐怕也很難調查,她手法高明得可怕。」

水若塵沉默地直視着秦凌雲,一個星期不見,他的樣子憔悴了不少,最明顯的莫過於那深深的黑眼圈。

等了許久,仍是不見他開口,她黯然移開目光,心不在焉地喝起茶。

「這幾天,我想了許多事。」她逃避的動作,讓他的心莫名地刺痛了一下。

「嗯?」她回眸,狀似不解。

她願意分給他注意力,這個認識讓他寬心:「我沒來,是因為政務繁忙。」見她不回答,他繼續道,「也因為不敢,怕聽見你說要離開我。」

她一愣,她壓根沒想過會有這層原因。

他苦笑,向她走進:「我知道你是愛我的,但同時,我也知道,你從來沒放棄過離開我的想法。」

她沒有回答,算是默認。

坐到她身旁,輕輕摟住她軟軟的身子,他忍不住嘆息:「小塵,你可知道發生了什麼大事?」

大事?水若塵皺眉,或許是幻影今日欲說不說之事,她輕輕搖頭。

「煦日和辰光聯合起來,發動突襲,已經領兵佔領了我國邊境的幾座重要城池。」她注意到,他說這話時,語氣有着揮不去的自責。

「煦日和辰光?」她不禁憶起猶在朗月時,幻影說過的話,「它們不是尚在內亂中嗎?怎麼會有那個閒情逸緻去侵襲他國?」

「辰光的確猶有內亂,但煦日已經確定大皇子為皇儲。」他頓了頓,才繼續,「出兵之日,便是他登基之時。」

「何時出兵?」

「據探子回報,是10日後。」他目光閃爍了一下,「且是皇帝親征。」

她馬上領會到他說這話的意思,焦急地扭頭看着他,她道:「你的意思是,你也要親征?」不是她不相信他的能力,但如此冒險之事,她覺得他還是不去為妙。

「你擔心我?」他笑了,相當愉悅。

「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她火大地瞪了他一眼,「辰光內亂未定,這場戰爭存在太多不確定因素了,我不要你涉險!」說不定,仗還未打起,辰光和煦日已然窩裏反。

「我非去不可。」他堅定地回視她,忽而想起什麼,又道,「宋千啟也是親征。」煦日和辰光發動戰爭的理由不難想像,星雲和朗月結尾同盟,不論誰看,都是巨大的威脅,只有找到跟自己同仇敵愾的盟友,才是最佳的對抗之法。

宋千啟去?那麼說,白俞肯定也會去了,而身為醫者的莫執、齊天磊和月兒,必然也會跟隨大軍而去。

「我也要去。」她勇敢地迎向他不同意的視線,同樣堅定地道。

「我更不可能讓你涉險,何況,後宮女子不能隨意離開皇宮。」如果可以,他何嘗不想將她帶在身旁。

「後宮比戰場更危險。」她垂下眼帘,「這是有目共睹的,不是嗎?何況……」煦日如此快重振,她也有責任不是嗎?是她救了煦日大皇子的。

「何況?」他輕蹙眉頭,等着她說下去。

「身在朗月期間,我遇到過煦日大皇子,並且救了他一命。」她的心情莫名矛盾起來。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他輕啄她的粉臉,他明白她心中的矛盾,但依她的性格,即使重來一次,他相信她還是會救對方的,況且,她所做並非壞事,他又如何責怪她?

「謝謝。」知道是他的安慰,她笑得釋然,「那你何時會出發?」

「穎兒生辰過後。」看出她眼底的疑惑,他笑道,「三日後便是穎兒生辰,我要設宴邀請文武百官為她慶祝。」

「你在畫什麼?」剛換好帘子,幻影挨到水若塵身旁,研究起她不知何時開始繪畫的漫畫。

「羅莉。」水若塵笑眯眯地看了看幻影,又低頭繼續畫着。

「畫得還蠻不錯嘛,」輕輕拍了拍水若塵的頭,幻影咧嘴一笑,「唉,其實真的有必要嗎?幫穎兒弄這個生日會。」

「算得上生日會嗎?只是小小的慶祝嘛。」眉頭輕蹙,水若塵不認同道,「我覺得,那些邀請文武百官的才是真正的宴會吧!而且鐵定無聊透頂。凌雲也說了,穎兒生辰過後便出征,我想,到時宴會上的氣氛也是很凝重很嚴肅吧。」

說到點子上了。幻影臉色一沉:「小塵,老實告訴我,你是打算跟着去戰場的,對嗎?」

手中的筆突地停住,水若塵抬頭:「你想要阻止嗎?但我無論如何都要去。」

「我不覺得我能阻止你哦。」幻影點了點水若塵的鼻子,「我跟秦凌雲奉行的政策不一樣。在我看來,與其讓你待在這裏,倒不如將你帶在身旁吧。」幻影眸心不由一暗,任誰都感覺得到水若塵想要離開,秦凌雲選擇將她放在皇宮,是希望她可以自由選擇嗎?

水若塵微微張嘴,欲言又止,低頭似在思考着什麼,也不再動筆。

「幻影,你會上場帶兵嗎?」

幻影微微一愣,但還是答道:「我雖然擅長用毒,但在戰場上,醫術顯然更重要,所以我不會帶兵。」

「不帶兵,但你還是大夫中的指揮者吧。」緩緩抬頭,遲疑的目光對上幻影不解的眼,「而且,我想,大戰在即,『影』應該會全體出動去幫助凌雲吧?」

雖然不解,但幻影仍是點頭。

「那麼,在離開前,可以幫我帶夜語來嗎?」也許她是可以讓夜語將她帶到皇陵的,那樣她就可以再次利用紫水晶離開,只是,心底又隱約透出一股不舍……

「理由?」幻影還是一頭霧水,雖然說秦凌雲不會任用傅水寒的心腹,但如果要找人保護的話,「影」還是有足夠人手的。

「只是想找個人陪而已。」燦爛一笑,水若塵儘可能地表現出自然,好消除幻影的疑心,「而且夜語是肯定不會傷害我的,這不是更安全一點嗎?」

狐疑地看了看水若塵,幻影嘆氣:「好吧,有他在,我也的確比較放心。」以夜語對水若塵的疼愛,他必定護她周全。

「謝謝。」滿意地笑笑,水若塵又低下頭繼續作畫。

「娘娘。」淺雲從門外跑進來,神情有些慌張,「穎兒公主來了。」

「糟了!」慌亂地將剩下幾筆塗好以後,水若塵連忙奔出門外,也不忘回頭交代,「幻影,剩下的拜託你們啦!弄好了就去冷宮通知我。」

「姐姐,為什麼要帶穎兒到冷宮玩哦?」秦穎兒坐在鞦韆上,不解地看着正在翻箱倒櫃的水若塵。

「冷宮很差嗎?」好歹她也住過好一段時間耶!只不過,她無論如何都找不到自己當初解悶的那些小玩意了,唉,到底哪裏去了嘛!

「穎兒沒有那個意思啦……」沉默了好半晌,稚嫩的聲音才又響起,「姐姐,皇哥哥真的要去打仗嗎?」

身子不由自主地一顫,水若塵輕輕應聲:「嗯。」

「那姐姐呢?姐姐也會去嗎?」

忍不住停下動作,水若塵猶豫着如何回答秦穎兒。她是想要走的,但不是去戰場,而是要永遠地離開這裏了,但穎兒呢?會不會很傷心?

忽然間,她感覺到了自己的殘忍,但卻說服不了自己留下。

似乎感受到水若塵的難以啟齒,秦穎兒很快便轉移了話題:「姐姐,那些花很特別哦!是什麼來的呀?」

花?水若塵蹙眉,循聲望去,原來秦穎兒口中的花,是自己以前無聊時折出來的紙花。

「這些叫紙花。你喜歡的話,我可以教你怎麼折。」笑了笑,水若塵從已翻出的物品中拿出一疊紙,「這是我以前用剩的,怎樣,要學嗎?」

「好啊!」秦穎兒猛地撲到水若塵懷裏,「對了,姐姐,你還沒回答穎兒呢,你會跟皇哥哥去嗎?」

儘管沒有停止手中教導的動作,但水若塵的目光卻不由飄遠。雖然擺脫幻影將夜語帶來,但她的心還是徘徊不定,她真的要離開嗎?她愛的人在這裏,但倘若不離開,她又能得到什麼?皇后之位?她甚至不敢想像他會愛她多久。

深呼吸一口氣,她緩緩道:「姐姐會去的,穎兒。」她不是那種沒有愛情就活不下去的人,她也相信,這世上會有比愛情更可貴的牽絆,比如親情。

「那,姐姐還會回來嗎?」皺起那雙秀眉,秦穎兒雙眼凝起水霧。

看着秦穎兒,水若塵不禁憶起自己曾經的昏睡,讓秦穎兒哭成了淚人兒。現在想想,也不過是一年多的時間,但也似乎已經是多年以前的事了,看來她的心,真的疲憊了呵。

「也許不會回來了。」眼看着秦穎兒的淚水正欲奪眶而出,水若塵輕輕撫上她的臉,「穎兒,你必須明白,打仗不是遊戲,它隨時會發生任何人都預料不到的事。」

「那姐姐就別去了呀!」猛地摟緊了水若塵的腰,秦穎兒忍不住哭了出來,「既然危險,為什麼還要去?」

「姐姐做不到不管。」俏臉一下子變得落寞,水若塵認真地看着秦穎兒的眼睛,「發生戰爭,受害最深的莫過於百姓。穎兒生於深宮,也許是看過無數后妃鬥爭,但戰爭的殘酷、悲哀與無可奈何,穎兒又何曾體會?姐姐這次去,是希望幫助普通百姓躲避戰爭,讓他們免受波及。」

「穎兒不懂。」秦穎兒搖搖頭,仍是不停掉淚。

「穎兒,自古以來,帝王發動戰爭,理由莫不是一統天下,實現萬代繁榮。但又有誰真正切身體會過百姓的處境?」水若塵擁了擁她,繼續道,「打仗需要什麼?兵力。兵從哪來?還不是從百姓中挑選壯丁,他們中或許才剛剛成親,便要離開新婚妻子,或許才剛剛成年,還未來得及報答年邁的父母的養育之恩,或許有的上有老下有小,但還是不得不拋下妻子一人照顧整個家?」

秦穎兒聽得木然,甚至忘了流淚。

「除了兵力,打仗還需要源源不斷的糧食。糧食從哪來?還是百姓的呀!他們不僅要更辛苦的耕耘,以上交更多的糧食,說不定還得將自己的糧食交出去。」越說越憤懣,水若塵皺眉,「不僅如此,打仗也需要支出,當國庫開始空虛的時候,誰來填補?自然仍舊是百姓!每當對外戰爭,朝廷少不免地肯定要加重對百姓的賦稅,原本已經足夠多的賦稅再增多,你說,難道百姓不是戰爭的最大受害者嗎?那些帝王美其名是為了天下安定,其實就是他們的野心造成天下動亂。」越說越激動,水若塵甚至忘了當初自己說這番話的目的,一股腦地在數落帝王。

「姐姐,穎兒不太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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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難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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