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村紀事 23

「饒了你們再有下次呢？這次是我們看到了,要是我們看不到，我妹妹還不被欺負死！」安逸一臉義正詞嚴，倒是有些其父親的風範了。

「不敢，找你的不敢了！我們發誓還不行？」

見嚇唬的差不多了,範文軍打了圓場，再次教訓幾句放他們離開。安逸向幾人道謝：「今天多虧了你們了！謝謝！」

「沒啥，都是一個村的」范小軍忙道。

範文軍也道不用客氣。安逸讓安然坐上車子推著跟幾人一起走。想到妹妹遇上的事道：「你們都是初中,放學時間差不多，不如以後放學了陪安然走一段行不？我也是怕再有這樣的事。安然從小膽小，平時連一隻蟲子都不敢踩」

三人相互看看，范小軍倒是想答應,可知道妹妹腳程快,身手厲害。他現在不敢給妹妹做主。肖建國自然聽冰蘭的。

「行吧」冰蘭想想也就是晚回家，其餘倒是沒啥。一起走路，順便讓這倆小子複習一下白天學得。到家做做作業基本沒事。安然小聲道了謝,嘴角露出笑容,心安了。

沒想到晚上安家一家過來跟范家道謝，田桂敏知道事情后哈哈一下，「對門住著,回來做個伴是應該的」

付小玉拉著閨女手道：「我家安然很可憐個伴，就是不敢與人交往。以後讓你家閨女幫我們帶帶,要是一直這樣可怎麼好？就是出去了我也是不放心的。」

於是冰蘭除了肖建國外,又多了一個朋友。范小軍最是開心,冰蘭咂咂舌,怎麼四哥如此早熟？這是暗戀上了還是純粹喜歡欣賞美女？是不是越是頑皮的男子越喜歡恬靜的女孩？她在一點點了解著人性。

四人一路把一天的功課從頭到尾複習一遍，當然安然與范曉軍，冰蘭與肖建國。因為他們相差一年級。自此倒是沒人敢惹他們，一聽三個能打趴下八個，他們還不想作死。

隨後他們隊伍逐漸增加了范雲蘭、范玉軍、范鐵軍新晉初中生。范家其餘孩子早早被二嬸三嬸娶了媳婦嫁了人。村上大多就是這樣。

田桂敏在焦急等待中，范立軍終於在年底正式告訴家裡，他跟知青黃建英談戀愛了。

「黃建英？那個天津姑娘？」田桂敏知道這個姑娘，倒是很文靜的姑娘。就是幹活有些慢，別人比喻她幹活就像繡花。

「她家是天津的，媽，我找對象也是經過大腦的。她家的孩子多，姐妹兄弟五個。她是老三，在家就是多餘的人。他爸媽都是工人，家裡就一間半房子，就是回去也沒地方住。我問過她了，願不願留下跟我一輩子。她說願意，真的，媽，相信我的眼光」

田桂敏深深做了一個呼吸，讓自己平復一下心跳，「你都想好了我就不攔你，我可說好了，這是你自己選的，好壞自己擔！」

「媽，我不後悔，你要是同意，我就讓她寫信跟家裡說」

田桂敏沒好氣揮揮手，「去吧，不過我可告訴你，有你大哥在前面。你結婚一樣兩套行禮兩身衣服。別的別想！」

「我不要，啥也不要，以後你給我們口飯吃就行」說著跑了出去。給口飯吃？田桂敏一想自己就要成兩個媳婦的婆婆了，真是歲月催人老啊。

兩個兒子結婚，這個家是不是要分分了？回頭跟丈夫商量一下，分出去各家養各家的豬雞，還能多幾個錢。讓田桂敏夫妻意外的是，黃建英的爸媽居然不管閨女的婚事。只說結就結吧，我們沒空過去。

沒下文了！親家這是什麼意思？難道閨女結婚連面都不想露？「你們倆什麼意思？就這麼結了？」田桂敏問兒子。這畢竟是終身大事，哪能草率？

「媽你看著操持吧，我們倆都不小，乾脆趕年頭辦了就成」范立軍更是簡單。這是著急了還是怎麼地？

「那也得做被做衣服吧！屋裡收拾一下，那屋連個炕席還沒有呢！」一想到收拾屋子，田桂敏晚上跟丈夫商量，我看不如給他們兩家分出去，前院新房一家一間半。院子兩家養豬、養雞還能種點菜。老三、老四估計是要去外面批地基了」

「那三孩子能折騰，上學的錢就沒管家裡要過，分就分吧，要是不能批地基，等老三老四了蓋廂房一樣。閨女以後就住西屋吧」

「行，老大結婚時啥也沒有，你看著買幾塊板子給兩家一家打一個板櫃，再買買鍋碗什麼的。等辦了婚事家底又乾淨了！這錢啊就沒捂熱乎過」田桂敏感慨一番。

范大偉嘿嘿笑，范立軍帶著黃建英在家裡吃了一頓飯，算是把婚事定下來。冰蘭只能祈禱二哥好運！姑娘回不了家，難道就不參加高考了？總之是隱患。

婚期訂到了臘月二十二。女方娘家真的沒人來，還是知青過來湊熱鬧，沒讓黃建英過分尷尬。老二的席面比老大那時候強了不少，多了紅燒魚和豆腐，飯上了兩和面的饅頭。不管如何，家裡又多了一個嫂子。

分家后，冰蘭正式霸佔了廂房。雖然兩夫妻要閨女搬到自己對面屋住，但是冰蘭就是不肯，沒辦法那哥倆搬了進去。

冰蘭發現，別看二嫂性子溫吞，命好，二哥啥都幫著干。她覺得是不是越強悍的男人越喜歡柔順的女人？男人是不是就喜歡弱者？沒看大嫂能幹，把大哥養的更懶惰了！

看來女人還是不要太能幹了，老媽不讓別人知道自己力氣大是有道理的。女人太強勢，男人反而弱勢，她決定還是改改自己的秉性，該給男人機會的時候還是給男人。

範文軍畢業了，哪裡也沒考上。也不能說沒考上，現在是推薦上大學，怎麼輪也輪不到他身上。而安逸得益於姥姥家的人，直接去了地質大學。那幾天範文軍低沉了陣子，喜歡一個人靜靜坐在屋裡發獃，喜歡一個人夜晚出去田間走走，喜歡整理那些暫時沒用的書本。

冰蘭彷彿理解這個最沉默的哥哥，多年的努力付之東流，自己的理想在現實面前破裂。沉默后的範文軍最後不得不拿起鋤頭接著種地。

冰蘭內心為三哥惋惜，她知道三哥的成績很是不錯，可惜生錯了年代。兒子沒出去，田桂敏再次為兒子的婚事操辦起來，還有家裡的房子。冰蘭算算時間，別的不記得，十年結束時間還是知道的。

三哥十九了，還有兩年結束運動。高考還有三年，二十二歲年齡正好。堅持三年，也許是兩年，只要考出去，就自有一番天地。

現在家裡養雞養豬基本上不受限制了，兩個哥哥家的豬雞她不敢動手腳，自己家的都是她放學伺候，雞和豬自然有良心。

「三哥，周末跟我去把雞蛋賣了吧」

「平時都是自己搶著去，今兒怎麼找三哥了？」範文軍很喜歡這個小妹妹。

冰蘭笑笑，「談談心，在家不方便」

「在家還不方便？我要下地的，有啥事咱們去你房間說去」

冰蘭沒辦法，家裡孩子們多，小侄子，小侄女已經滿院跑上三個了。哥倆去了廂房，冰蘭只得道：「三哥知道我跟馮姨他們走得近吧？」

範文軍點頭：「一晃七八年了吧？怎麼跟他們有關？」

冰蘭道：「有一點，我是想說他們都是省城的人，自有消息渠道。別看他們窩在這兒，有些事還是知道的」

「妹妹想告訴三哥什麼？」

「馮姨讓我好好學習，她說最遲兩三年就可以恢復高考。是真正的考試，沒有推薦，沒有成分，沒有任何認為干涉，全憑自己能力。明白嗎三哥？你只需要堅持兩三年就能等到這個機會。那時候你不過二十一二歲，所以老媽給你找對象，你要斟酌」

範文軍被這一消息雷到，醒悟過來抓住冰蘭胳膊：「妹妹說的是真的？真有消息？」

「90%，三哥賭一把不？賭贏了，你可能跳出這個圈子，不用每天下地幹活。輸了也就是晚結婚兩年」

鎮定后的範文軍點頭：「如果有新消息記得告訴三哥，你也好好學習吧，說不定將來咱們哥三一起飛出這裡」心裡突然好受了，只要有機會就好。

與老媽的交涉就靠他自己了，冰蘭想。在田桂敏幾次被兒子氣得暴走後，終於不再張羅兒子的婚事。不結婚更不用蓋房子，事情就拖了下來。

冰蘭在背地連哄再嚇，讓消建國和范小軍老老實實上學。只可惜學校的老師水平實在太差，他們很多都是知青，或者高中畢業來教他們的，根本沒什麼教學經驗。

算啦，開小灶，不然怎麼辦？她已經習慣了肖建國的存在，也想過多少次要不要跟這樣的人一輩子。她不知道家庭婚姻對她的意義，如果讓一個人陪你走完一生，還是選一個自己中意，對方視你如珠如寶的最好。

她不敢肯定自己在肖建國心裡到底意味著什麼，但這些年看來，肖建國還是沒自己不滿意的地方。既然有了打算，就不能自己走了讓他留下。萬一在外面遇不到像肖建國這樣一心對自己好的人呢？

「這套書是我找來的資料，以後你們自己看，把裡面的題都做一遍，不會的找我！」冰蘭仍給兩人那套自學叢書。她看了一遍，內容很全，不用老師應該都能學會。據說第一次高考題很簡單。

「為什麼要學這麼多，咱們沒辦法高考，學了也沒用，要不是你們我才懶得學呢！」范小軍道。

冰蘭給了他一下：「誰說不能參加高考！今年不能不還有明年、後年嗎？總有一天能考就行！你別忘了，安逸走了，安然也會走，你想留在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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