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街

孫讓這心裡咯噔一下，聽著陸沉要薨逝的話從凌仙兒口裡說出來，不覺有些好笑，可看著凌仙兒一雙鳳眼低垂著，卻隱隱覺得幾分凄涼，他忙拱手微揖，「孫讓房裡倒是藏了個膳食食譜，一會兒回去孫讓取了讓吳憂給公主送過來。公主讓她們照著食譜上的做就是了。」

「嗯…」凌仙兒抿嘴一笑，微微點頭。

「那…今日侯爺的葯膳，孫讓就不做了。全等公主為侯爺送來書房？」孫讓小心著請示。

「待你送來食譜，我做好了，也讓桂嬤嬤送去吧。」凌仙兒一對食指在袖口裡勾在了一起，「陸沉…陸沉好像不大想看到我…」

「侯爺怎的會不想見公主？公主莫要太多慮了。」陸沉的心思，孫讓清楚一二，無不是因為病情未明不能與她親近，可那日從宮裡回來，他可是見著了陸沉疼七公主那股勁兒，差些都讓人看出來他病況快好了。

不由得孫讓再說，凌仙兒也不想多辯，「我也不知道…那就有勞孫讓了，我在這兒等著吳憂送葯膳的書來。」

孫讓告辭出了門，不過半盞茶的功夫，吳憂果然拿著本葯膳書送來了慧竹院。凌仙兒翻開書里，卻有一張小紙上寫的字，筆墨還未乾，該是孫讓的筆跡。

「侯爺病情需理氣補血，常做的幾道葯膳，都已經折好了書角，公主請參詳。」

凌仙兒這才發現，書頁里真是折了好多頁，翻開來看，那些藥材食材雖然她都不認識，可讓落落去府里藥房辦一辦，該就可以了。昨日是山藥地黃骨頭湯，那今日就用黃芪枸杞燉烏□□…凌仙兒讓桂嬤嬤撲了紙張，將那葯膳方子抄了下來，這頭吩咐落落去藥方里抓藥，那頭讓桂嬤嬤去廚房裡要只烏雞來。

桂嬤嬤和落落兩頭忙乎，折騰了一整個下午，總算是燉出來那盅葯湯。凌仙兒自掀開來葯盅蓋兒聞了一聞，雞肉香氣帶著葯香，該是能好好補身子的！這便讓桂嬤嬤放在籠箱里，給陸沉送過去。

看桂嬤嬤走了，她卻有些坐立難安，昨日給陸沉的葯膳被他打翻了，也不知道今日會不會吃。沒多久，桂嬤嬤回來，經她仔細盤問，卻也只是將葯盅送到侯爺桌上，侯爺並未動勺。凌仙兒心裡幾分焦灼，只得改日找著孫讓來問問了。

次日桂嬤嬤再去送了一道，才從孫讓口裡聽到，侯爺昨日全喝了乾淨，可連一滴都沒剩，這麼聽著，凌仙兒方才覺著安穩了幾分。

一連三日，葯膳送到書房裡，隔日桂嬤嬤去送葯的時候，再將燉盅取回來。見陸沉受了自己的好意，凌仙兒的心情也跟著好些，可卻突然覺得自己不對勁，她竟然還會在心裡暗自祈禱，陸沉能活得長長久久的。

待得五姐姐要來那天，凌仙兒起了大早，先去給祖母請了安，然後便站在侯府大門口盼著。想來五姐姐能在府里住上兩日，她心裡便像只小雀似的亂跳。侯府里能玩兒的地方不多，可孫讓不是還答應了，帶她們出去街頭逛一次的么。小姐妹兩人從小到大的夙願，如今就要成了真，想起這個她便能笑出聲來。

從辰時等到巳時，方才見小廝從街道轉角匆匆跑了過來。那小廝看到凌仙兒，來不及多禮，彎腰一躬，「公主，五公主的馬車已經上了京都大街了。奴才這去稟報侯爺和老夫人！」

凌仙兒聽得五姐姐的消息喜笑顏開，見他一副著急的模樣，忙囑咐到：「你快去吧！」

不過半盞茶的功夫，主母被陸沉扶著來了侯府門口。五公主來府里做客，侯府自是不敢怠慢，這幾日的吃食都比平日里備得足些，一會兒午膳，定是要一家人和五公主一道用膳，以盡主賓之儀。

凌仙兒望了望那抹頎長的身影，不想竟是和他撞上了目光，心裡還有幾分埋怨，臉上卻不覺一陣灼熱，連忙挪開了視線。

陸沉今日早起給祖母請安，並未見著凌仙兒，雖是猜到幾分她該來了門口迎她的五姐姐，可眼下望見她，也沒忍住多看了一眼，怎的感覺這幾日又瘦落了幾分。

街道遠端一抹馬車的影子，正緩緩被侍衛們護著，往侯府的方向駛來。

凌仙兒邁去了台階下面，桂嬤嬤和落落也忙跟著來護著主子。一旁等著的主母一行人，也跟著等來了台階下面。

馬車緩緩駛來，凌沁一張粉嘟嘟的臉蛋兒從馬車的小車窗里探了出來，遠遠望見了凌仙兒的身影，笑得燦爛，「仙兒！」

「五姐姐！」凌仙兒忙跑過去馬車旁，拉著凌沁從小窗里伸出來的手，一路隨著馬車走著，「你可來了，我盼了你整整一個早上了！」

桂嬤嬤也忙跟過去護著，擔心她摔著。

馬車終是停穩，凌沁彎腰從馬車中走出來，踏著小梯下了車。主母和陸沉帶著陸家上下做了跪禮。凌仙兒倒是幫著五姐姐叫了大家起來，不必多禮。陸沉上前恭迎，將凌沁接近了侯府里。

凌沁也是頭一回出宮，午膳的時候，對著主母和陸沉，還有幾分拘謹，磕磕巴巴道明了來意：「原是仙兒出嫁之前，父皇應承過我和娘親該一道來看看她，方才求得在宮裡念想著妹妹能夠安心。可娘親有了身孕，父皇不讓她出遠門，便也只得我一個人來。如此，讓國公老夫人和鎮北侯操勞了，凌沁還有些過意不去。」

主母道，「五公主客氣了。老身也是有孫女兒的，自是能體會舒嬪娘娘愛女心切，五公主念想妹妹的心情。來得侯府，用度雖比不得皇宮，還得讓五公主海涵。」

凌沁客氣了一番，才兀自夾菜。侯府吃的，和宮裡的雖是不一樣，可就著老人家和陸沉這個病號，畢竟也都是寫清淡的菜樣。凌仙兒見她沒什麼口味，小聲湊到她耳邊，「我和陸沉說好了，吃過飯帶我們去京都大街上逛逛！」

「真的？！」當著眾人的面，凌沁竟是沒忍住驚呼了出來。

一旁的陸安捂嘴笑了笑。主母和陸沉也聽了，也只當五公主年紀小，是直來去的脾性，抿嘴一樂。

用過午膳，凌仙兒拉著凌沁和主母道了別，才從偏殿里出來。帶著凌沁回來慧竹院里看了看，又小憩了一會兒，才見孫讓帶著吳憂來了慧竹院，道是請二位公主換身粗服，出門才會方便一些，說著竟是拿了兩身丫鬟的粗布衣服，遞到二人面前的桌上。

換好了衣服，又將頭上的髮飾依數除去，二人才再出來偏殿里，跟孫讓和吳憂會和。

雖是淡妝素服，兩個小姑娘臉色卻仍是玉瓷般的，去了平日里的那些裝束，卻多出了幾分靈氣來。孫讓這才領著她倆往府外走，「二位公主，出門在外不便再稱呼公主，便就叫五小姐和七小姐吧！」

二人點頭答應，一想到馬上要出府遊玩，兩人對視一笑。可走到大門口，凌仙兒才想起來問了一口孫讓，「陸沉…他定是不會來了？」

孫讓微微點頭，「侯爺午還在休息，身子也不大爽朗，該是不來了。」

「他…」聽聞陸沉又是不爽，凌仙兒的好心情頓時沒了一半，「他哪兒不爽朗了？要不要再請蘇太醫來看看？」

這些不過是陸沉的推脫之詞，孫讓只得幫著掩飾，「公主不必太過憂心，早晨孫讓給侯爺把過脈象，該是夏日暑氣重，加上早前氣息還未調理過來。」

「嗯…」

自幼便想著的京都大街，早前只是驚鴻一瞥，今日和五姐姐一道要如了願，不知怎的卻偏生高興不起來。五姐姐倒是十分新奇，看到那間桂花鋪子，拉著她過去嘗嘗。孫讓早問陸沉支了今日的花銷，也不懼兩位公主再怎麼大開口了。

凌仙兒想著的，卻只是那日拉著陸沉的衣角來桂花鋪子買糖的情形，心裡幾分悵然。

凌沁察覺妹妹幾分不高興，「你怎麼了仙兒？想了這麼久了，今日終能出來逛逛怎的不高興？」

凌仙兒搖了搖頭，「也沒什麼…」

孫讓也猜到幾分，便拿出了早日準備好的法子，「二位小姐，要不要去醉仙樓坐坐，那兒的茶好喝，說書先生也是一絕，還能叫幾個肉串，吃吃茶點！」

早前聽陸安提起過這醉仙樓，凌仙兒倒是來了幾分興緻，「那就去看看吧！」

孫讓這才付了剛剛桂花糖的錢，帶著兩人繞開了兩條街，進去醉仙樓去了閣樓的二層，找了個亮堂的位置。

位置靠著街，從樓上能望見京都大街上來來往往的人群，凌仙兒和凌沁坐了下來。小二來上了茶，孫讓又要了些肉串兒和茶點。

趁著說書先生還在樓下準備的功夫，凌沁有些小歡喜，喝了一口濃茶，拉著凌仙兒的手，道出來這幾日宮裡發生的一件大事兒，「仙兒你可知道了，父皇賜婚長公主和丞相長公子紀文勤了。合著四姐姐的婚事也落了定，她要嫁去江南了。」

凌仙兒倒是幾分不以為意，「這兩樁婚事似是從年前就在說，都有些聽膩歪了…」長姐總算是出了嫁，這一世凌仙兒總算是躲過了這一劫。可怎的她前陣子告的狀，竟是沒生出來什麼波瀾，「四姐姐沒受罰么？那日父皇還說要罰她去皇祖母宮裡抄經的！」

「罰是罰了，這幾日給皇后請安，確是沒見著四姐姐。聽敬貴妃說，是去太後宮里抄經了。」凌沁蹙了蹙眉，「倒是她下嫁江南，父皇也沒給個封號。」凌沁說著小聲湊到凌仙兒耳邊，「後宮里都傳，父皇這是看重太子和長公主，輕待了齊王和四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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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仙兒：陸沉真乃鐵石心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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